张勋用一个晚上,就搞定了复辟事宜。
6月30日傍晚,张勋带着溥仪的老师陈宝琛进宫,举行了一次短暂的御前会议,通报了第二天的流程。
会议结束以后,张勋又在宾馆参加了一场同乡宴会,然后又在夜晚11点,参加了江西老乡在江西会馆给他准备的堂会。
12点听了刘喜奎的戏。
梅兰芳唱完以后,其离开会场,回到公寓,并派出四路人马分赴各处,“邀请”王士珍、江朝宗、陈光远、李进才和吴炳湘。
顺便介绍下这四人当时的职务:
王士珍,京津临时警备总司令,李经羲新内阁陆军总长。
江朝宗,北京城步军统领。
陈光远,驻防京畿的陆军第十二师师长,效忠冯国璋。
吴炳湘,京师警察厅总监。
李进才,陆军第十三师师长,派系不详。
这些人的共同点,那就是代表了京城目前几乎所有的防御力量。
江朝宗这晚已经接二连三接到安定门和西直门守城兵士来电,说辫子军在城下大喊开门。
惊慌之际,准备出门去找王士珍,不曾想王士珍已经一头撞进来,俩人不及多言,准备出门去找黎元洪。
刚出门,张勋的车已经过来了,从车上下来一个副官,非常礼貌的将二人请上车。
车子还没动,陈光远和李进才也匆忙赶到,于是不由分说,也请上车。
众人被拉到张宅,才发现张系人马都到了。
张勋一改往日的客套,劈头盖脸就问江朝宗:“为什么不开门?”
江朝宗战战兢兢:“没有陆军总长的命令,不敢开门”。
这就把锅甩给时任陆军总长王士珍了。
张勋对这位北洋元老还算客气:“那么,聘老打算怎么办呢?”(聘老,王士珍的字)
昔日的北洋三杰之一,现在也彻底没了脾气,王士珍赶紧让江朝宗给守城部队打电话:
“打开城门!”
当晚,辫子军涌入北京城。
对了,还要补充一个挺尬的小插曲:
就在张勋准备带所有人进宫的时候,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国务总理李经羲。
然后——被张勋以时间不足拒之门外。
张勋确实时间不够了,因为马上这批人就要进宫拥戴溥仪了,即便如此,张大帅也没打算带上李经羲。
这个一手被他推起来的帮手,在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以后,迅速的被张大帅抛弃了。
7月1日凌晨三点,张勋、王士珍一行分乘两辆骑车,驰入紫禁城。
1917年的溥仪
紫禁城毓庆宫,时间7月1日凌晨,正在熟睡的溥仪被三位师傅(陈宝琛、梁鼎芬和朱益藩)叫醒。
还是陈宝琛先开了口:
“张勋,一早就来了。”
溥仪:“哦,他又来请安啦?”
“不是请安,是万事俱备,一切妥贴,来拥戴皇上复位听政,大清复辟啦!”
见溥仪还在发怔,陈宝琛又赶紧补充:
“请皇上务要答应张勋,这是为民请命。”
溥仪还是没明白过来,只好呆呆的看着陈宝琛,希望他能再补充几句。
“用不着和张勋说多少话,答应他就是了”
陈宝琛随即又补充:“不过不要立刻答应,要先推辞,最后再说,既然如此,那就勉为其难吧。”
然后三人簇拥着溥仪来到养心殿,召张勋觐见。
张勋上来行了一个大礼,掏出一份折子就开始念,内容大概就是奏请皇上复辟之类的。
溥仪按照剧本做了一番推辞,正准备说出那句“勉为其难”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大总统怎么办呢?给他优待还是怎么着?”
“黎元洪奏请让他自家退位,皇上准他奏请就行了。”张勋胸有成竹。
溥仪虽然还不太明白,但心里估摸着这应该是师傅们商量好的, 于是用“勉为其难”结束了这番辞让。
然后就是众人一起磕头、谢恩,接着太监掏出一堆写好的“上谕”,一口气下了七道“上谕”。
“天亮以后,警察忽然叫各户悬挂龙旗,居民们没有办法,只得由纸糊旗子来应付。
接着,几年没有看见的清朝袍褂在街上出现了,一个个好像从棺材里面跑出来的人物;报馆出了复辟消息的号外,售价比日报还贵。”
没记错的话,这一段应该在初中历史教科书中出现过。
骑马的辫子军
实际上,按照后来发布的复辟全文, 新的大清帝国和之前的清帝国还是略有不同的,为方便各位了解,列举如下:
第一,每年四百万皇室经费不变,不得增加。
第二,不强制要求剪发。
第三,实行君主立宪制度(和1911年新政类似)。
第四,皇室宗亲不得干政。
第五,此前的官职,已经裁撤者,概不复设。
第六,民国施行的印花税,一律废止,其余苛捐杂税,由各地督军查明,奏请裁撤。
第七,赦免一切政治犯。
从这个角度看,不难理解复辟后的大清,应该采用的是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
至此,张勋完成了他的人生使命,但新的矛盾也接踵而来。
对了,别忘了咱民国黎大总统还在那放着呢,这个收尾工作,张勋交给了王士珍等人去办。
既然是奉还大政,流程还是比较正规的:
王士珍、江朝宗为民国代表;
梁鼎芬为清室代表;
黎元洪愤愤的说:“我召张勋入京,是让他来搞复辟的吗?”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梁鼎芬站出来,大谈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之类的。
黎元洪懒得说话,轻蔑的撇了一眼王士珍,这位昔日同僚,王士珍不敢对视,只好羞愧的低头。
梁鼎芬正准备继续劝退,黎元洪忽然大怒:
“你是什么人?我不要和你说话。”
梁鼎芬是什么人?黎元洪太熟悉不过了,他不仅是溥仪的老师,还是黎元洪的儿女亲家。张勋派出这样一个人代表清室,也正是看准了梁鼎芬的双重身份。
最终所有人无功而返。
驻扎在紫禁城内的辫子军(一度不敢确认这是支军队)
7月1日傍晚,整个北京城还飘着一面民国五色国旗,就在黎元洪的大总统府。
这也是后人对黎元洪评价比较分化的一个原因。
从资历上来说,他确实是个政治新手,被革命军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不小心就成了民国副总统,虽然此人疏远革命党人,导致自己后继无援,然而在北洋军政府的内部斗争中,孤身一人的黎元洪虽然输的很狼狈,在节操上却胜过了很多人。
张勋显然低估了黎元洪的抵抗性。
7月2日上午,黎元洪发出了两封电报。
第一封是给天津段祺瑞的,内容是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责成其起兵讨逆。
第二封是发给南京的冯国璋的,委托其代理大总统职权。
为方便各位考证以及引用,现将电报全文如下:
“此次政变猝生,致摇国体。元洪不德,统御无方,负疚国民,饮痛何极。都中情形,日益险恶,元洪既不能执行职权,民国势将中断。我公同受国民重托,应请依照《约法》第四十二条,暨《大总统选举法》第五条,暂在军府代行大总统职务。目前交通梗绝,印绶赍送,深虞艰阻。现已任命段芝泉为国务总理,并令暂行摄护,设法转呈。此后一切救国大计,请我公与芝泉协力进行,事机危迫,我公义无旁贷。临电翘企,不尽区区。”
给段祺瑞的电文如下:
“此次政变猝生,元洪负疚民国,哀痛何已。于冬(二)日将任段芝泉(祺瑞字)总理国事,并电请冯副总统依法代行职权,在副总统未正式代理以前,一切机宜,统由段总理便宜处理。所有印信文件,业经送津,请段总理暂行摄护,并设法转送副座,呈请接收。再顷者公府卫队猝被撤换,催交三海。元洪亦即移居医院。此后一切救国大计,务请诸君商承冯副总统、段总理合力进行。”
7月3日,日本公使馆发表如下的通电:
“7月2日午后九时半,黎大总统不预先通知,突至日本使馆区域内之武官斋藤少将官舍。日使馆认为系不得已之事,并为顾及国际道义,决定作相当之保护,即以使馆区域内之营房暂充黎大总统居所。黎大总统在日使馆时期内,绝对不许作政治活动。”
7月3日,日本公使馆突然发出通电:
“7月2日午后九时半,黎大总统不预先通知,突至日本使馆区域内之武官斋藤少将官舍。日使馆认为系不得已之事,并为顾及国际道义,决定作相当之保护,即以使馆区域内之营房暂充黎大总统居所。黎大总统在日使馆时期内,绝对不许作政治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