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第一次总攻,日军伤亡就已超过5000人!

日月晓史实 2023-09-22 18:02:03

这一天,衡阳开始下雨。

雨幕似乎一直连到了重庆。

7月3日,黄山官邸的蒋介石,趁宋美龄不在时,推开了窗户,雨水打了进来。

在阴沉的天空下,他冲着远处的山林长啸。实际上是哀号,声音凄厉而恐怖。从春天到盛夏,中国正在发生的战事令他猝不及防。日军在“一号作战”中长驱直入,各种令人沮丧的消息接踵而来。在大溃败下,史迪威跟蒋介石的矛盾更趋紧张。蒋介石已经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史迪威正计划通过罗斯福逼迫他交出兵权,由自己来指挥中国的军队。虽然还没证实,但蒋已经认为受到奇耻大辱。现在,衡阳已经接战10天,方先觉还没向他发求援电。他希望衡阳能出现奇迹,这将成为他拒绝交出兵权的资本。缅北密支那那边这几天也没消息。这一天,他的日记就一行字:“将关于中国危机致乔治・马歇尔的无线电文发出。密支那无消息。雨。”

黄山官邸的蒋介石

重庆的雨幕再次连绵回衡阳,张家山之战的激烈程度,远远超出鬼子们的想象,同时也超出了中国军队的想象。

虎形巢呢?

张家山以西的虎形巢,前200米完全是水田开阔地,没有一点地势的起伏,对日军进攻更不利。此外,虎形巢断崖前的外壕,则是跟山体连在一起的。攻打的难度超过张家山。主攻这里的第116师团和尔基隆联队,使用了日军少见的人海战术。

这里由预10师第29团第1营梁耀辉一个连扼守。

在守军猛烈火力的阻击下,断壁下的日军尸体几乎已经把外壕填平了。不断上升的尸堆,最后使活着的鬼子借其高度,通过搭人梯的方式,已经能爬上虎形巢了。日军第八次冲锋下,梁耀辉打到最后一个人,被狙击击中而重伤倒地。这时候,他手里还紧握着一颗手榴弹。在日军冲上来,毫无觉察地走到身边时,他拉响了手榴弹……

团长朱光基命劳耀民率第1营余部驰援。在这一战中,劳耀民一个人扔光了八箱手榴弹,最后重夺虎形巢。日军援兵不断,两军在虎形巢的火海中生死肉搏,喊杀声一度超过张家山。阵地大半再次被日军攻占。朱团长调李振武第2营残部由张飞山驰援,又一次把日军打了下去,劳耀民残部被替换下。

衡阳一战,守军将士之用命令人唏嘘。

在正面战场的阵地战,不少时候是一点被突破,两翼即动摇。但衡阳不是,按葛先才的回忆:“官兵斗志高昂固然乃原因之一,而将士用命,人人尽职,纵横和谐,不分地域彼此,互助合作,形成一股坚强力量,亦为主因之一。举例言之,如某一点发生险象,其左右两翼阵地官兵,不但不会动摇,并自动迅即以火力兵力支援,化险为夷。”

虎形巢右翼之范家庄、西禅寺阵地亦被第29团严荆山第3营死死扼住。

在几天前的7月1日,只有第116师团第109联队饭岛大队攻击的瓦子坪出现险情。

接战后,第3师的三个团,张金祥第8团还在由衡山回撤途中,萧圭田第9团扼守城北演武坪、杜家港主阵地;方人杰第7团扼守从城西北的易赖庙前街、青山街、瓦子坪、杨林庙一线,与预10师相接。

饭岛大队率部猛攻,先是第7团第1营许学启营长在易赖庙前街阵亡,接着第3营营长李桂禄因支持不住而擅自撤退。李曾为方先觉副官,战前被提拔为营长,没什么一线作战经验。团长方人杰带人逆袭,但没能恢复瓦子坪阵地,只好退至身后的杜仙庙。尽管李桂禄是方先觉的前副官,但师长周庆祥还是把他枪毙了,方人杰亦被撤职。

占领瓦子坪的日军,在杜仙庙遭新任团长鞠震寰率部猛烈阻击,再不能前进半步。

城南之战仍旧激烈。容有略第190师仅有的一个团扼守着五桂岭北翼、接龙山等二线阵地。顶在五桂岭南翼的是接替徐声先的是预10师曾京第28团李若栋第3营,由东而西各阵地态势是:扼守141高地的第28团赵国民第1营,扼守枫树山的是第28团余龙第2营,扼守机修厂及附近军舰高地的是第30团周国相第3营。

主攻这一连线的第68师团太田旅团仍一筹莫展。

第34师团针谷支队在7月初赶到湘江东岸,准备强渡湘江时,先遭沿江布防的容有略第190师阻击,继而遭中美混合空军的猛烈空袭(“驱逐之王”高又新参加了这次行动),在湘江附近死伤300多人,不得不打消从衡阳东城进攻的念头,改为不断骚扰对岸的中国守军。比如入夜后,在木板上放上蜡烛或牛、狗推到江中,容有略的部队打了一夜才发现上当。

针谷支队也够无聊的。

后来,他们绕行上游渡江,在7月2日进抵湘江西岸,绕行城西北,由城西北郊演武坪和易赖庙前街之间钻隙。虽然部队长叫针谷,但却没能像针一样钻进去。

从6月28日发起总攻,到7月2日深夜,整整五天过去了,除西南两警戒据点停兵山、高岭以及城西北三警戒据点辖神渡、望城坳、来雁塔被攻占后,一线阵地只有城西瓦子坪失守,其余一线阵地全部掌控在守军手里。衡阳第一次总攻略,日军伤亡就已超过5000人,平均每日死伤千人。与此同时,日军弹药也快打没了。

岩永汪不得不下令暂停止总攻。

南面第68师团太田旅团和西北面第68师团志摩旅团以及第34师团针谷支队基本停止进攻。西南面岩永汪第116师团却没停下来,而是把先前隐蔽轰击的火炮直接由后面推到距离张家山、虎形巢两三百米的地方,用剩下的炮弹直瞄发射。这时候,黑濑联队大须贺的第1大队其实已经被打残;足立的第2大队稍微好一点。已经丧失了考虑战术耐心的黑濑平一,又把作为预备队的小野第3大队投入进攻,这一次目标定为位于张家山东南小高地。

在早上观战时,黑濑发现第3大队并没按命令对东南小高地发起攻击,于是立即联系小野,后者回答是:“啊,我们在进攻,只不过士兵是顺着交通壕前进的。”

黑濑大怒,训斥说:“阵地战,担心伤亡而只沿着交通壕进攻,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被验证进攻必然受挫的胆怯而愚蠢的办法,况且在昨晚的进攻中已经有教训了!立即跳出战壕进行散兵冲锋!”

小野只好下令,最前面的第12中队长铃木安太郎带着人跳出战壕,亡命攻上东南小高地的断崖,立足未稳时,又遭手榴弹雨点般攻击,整个中队消失在掀起的白烟中。这样的白烟已经完全刺激到黑濑,用他的话说:“提心吊胆,令人窒息。”残余的日军往上扑,扼守这里的第30团搜索连排长王振亚率部反击,最后与铃木在坡地上翻滚肉搏,这时候恰有手榴弹投来,最终两个人同归于尽。

张家山继续如绞肉机一样搅动着日军,但萧维此时手下也只有100来人了。

见黑濑联队同样毫无进展,第116师团长岩永汪派来师团直辖的毒气部队。日军趁机再攻西北小高地。张家山两翼小高地上的守军不断陷入昏迷,萧维营长也已负伤。师直属的工兵连、战防炮连、搜索连等派出去了,三位连长已经全部阵亡。五显庙的葛先才把手里的防毒连、勤务兵等凑在一起,混编成一百多人,在师参谋主任吴成采带领下,向张家山驰援而去,但并没解除危情,西北小高地已被日军占领。

葛先才手里只有一个特务连了。

这是师部最后的兵力了。在衡阳战还远未结束的时候,葛先才不能立即将其投入。就在紧要关头,方先觉派工兵营长陆伯皋带着两个连驰援张家山。得到增援后,葛先才拎起手枪,带着工兵连奔行700米,亲自率部反攻,又生生把阵地夺了回来。当然,葛先才并不是冲在最前面,跟鬼子打白刃战。作为师长,他也不能这样冒失,他还有指挥部队的重任。

关于葛先才复夺张家山西北小高地,他自己有这样的回忆:“因工兵连为特种兵,战斗经验较少。我带着该连向张家山急急行进,集合连排长在我身边,一面急走,一面告知连之攻击部署及攻击要领。一直送他们至张家山脚下,散开就攻击准备位置,看他们攻击。师长亲送官兵至战场,比千言万语之鼓励都有效。在连长口令下,高喊一声‘冲’,官兵们大叫一声‘杀’,无不争先恐后,一口气冲上山头与敌肉搏,勇敢的官兵令人敬爱。瞬间,将占据之敌全数歼灭,该连亦伤亡十五人,而我并未参与冲锋,因我还有重任。这时我指挥五个步兵团及军部特、工、炮三个独立营作战,我不能自己将自己当作一个士兵使用。”

阵地恢复后,葛先才将之与陈德坒第30团残部编成一个营,命副团长阮成指挥。

葛先才当时登上张家山西北小高地,在烈日下赤膊擦汗。衡阳的战地记者捕捉到这一镜头,重庆的报纸遂出现“葛先才赤膊大战张家山”的报道。方先觉汇报战况的电报随之亦到。因亲自恢复张家山阵地,7月6日,重庆军委会阵前授予葛先才青天白日勋章。工兵连每名战士,获得一枚忠勇勋章。

日军虽严重受挫,但横山勇在给畑俊六的电文中却有这样的措辞:“第11军大致于7月15日命山、鹿两兵团为第一线,不受延期攻取衡阳的影响,从耒阳附近出发,为实施打通粤汉路的作战做好准备。”高级作战参谋岛贯武治的心思,则在跟中国派遣军商讨下一期作战上。岛贯的计划是:兵入广西前,在7月下旬,以第3师团和第13师团为主力,进入粤北乐昌(薛岳老家),占领粤汉铁路南段,并向韶关进军,击溃余汉谋第7战区主力。

在中日两军一战衡阳的时候,整个湖南战局在急速地变化:

为解除下一期攻击广西桂柳地区时的左侧背之忧,横山勇对薛岳残部紧追不舍。

一路南下的山本三男第3师赶到醴陵后,先期攻占该城的赤鹿理第13师团即从由醴陵向耒阳追击。第3师团则留下骑兵部队守备醴陵。薛岳命令鲁道源率第58军反攻。此战是这支以云南子弟为班底的部队决死出击的一战,就把守备醴陵的第3师团一线的中队长和小队长乃至联队副官几乎全部击杀,并夺取了该城。在这一战中,先前打仗比较温吞的鲁道源也发了狠,一口气枪毙了两个作战不力的营长,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外甥。

第3师团分兵回援,经再度激战后,醴陵仍在第58军手里。

横山勇往醴陵增兵,在浏阳一带集结完毕的落合甚九郎第27师团开始南下。

第58军战力渐渐不支,且战且退地向江西莲花转移。第58军撤走后,刚打完萍乡之战的傅翼第72军一部摸到醴陵,再次跟第27师团交火。此时,醴陵正南、位于耒阳和莲花间的茶陵也爆发激战。王泽浚率第44军先后三次攻击茶陵的第3师团,使得南下途中的第13师团不得不分兵去给3师团解围。

说起来,王泽浚率部攻茶陵之战是为了牵制打衡阳的日军,但实际上这种牵制太过于遥远,对衡阳守军起不到什么作用。

由于湘东陷入混战,使得湘西王耀武集团军也越来越不像一支夹击力量。

湘东这边,执行重庆军委会转进令的杨森已经带着杨干才第20军以及丁治磐第26军和罗奇第37军走了,薛岳手里只剩下王泽浚第44军、鲁道源第58军、傅翼第72军等少量部队,分散在江西莲花和湖南耒阳间。这造成了一个严重后果:没有守卫的重点,攻也攻不上去,守也守不住,于是衡阳外围的形势更加恶化。

这时候,衡阳已经成为整个正面战场上的焦点。

和尔联队那边,已经把范家庄、西禅寺方面的部队回撤,集中兵力再次攻虎形巢。

第29团朱光基团长令西禅寺方向的严荆山率第3营一部驰援虎形巢。激战中,严营长一只眼睛中弹,血流不止,仍强忍疼痛,死战不退,与李振武残部一起,再次把突入的日军打退。

张家山前的黑濑联队残部,已陷入光着膀子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进攻的疯狂状态。

中国守军之勇毅更令衡阳的天空为之色变。在阮成副团长指挥下,日军的五次攻击又被打退。黑濑叫仅剩的还具有突击力量的小野第3大队,以波浪式不间断的方式转而对张家山东南小高地发起敢死进攻。

激战中,守军几乎全部战死,日军冲上张家山东南小高地。

两名中国士兵猛地从尸体堆里站起身,每个人都手持两只手榴弹……

打到7月上旬,衡阳守军的步机枪子弹消耗了五分之三,手榴弹消耗了三分之二,迫击炮弹消耗了五分之四,野炮和山炮弹消耗了十分之九。衡阳城虽还不缺米,但副食已经吃光了,战士们每天以煳米就盐水,营养可想而知。伤兵已超过3000人。由于医疗品开始紧缺,更多的伤员,每天只能用盐水擦洗,伤势恶化者与日俱增。加上7月酷热,露在外面的伤口开始生蛆,对一些重伤员来说,此时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死亡。7月9日当天,衡阳城内一处医护点遭日机空袭,700多名伤员被炸,其中当场死去上百名。方先觉下令转移野战医院,但在日军持续轰炸和炮击下,城中已找不到能容纳大量伤兵的完整场所,最后只能将伤兵们分散于残垣断壁间。

清平人间已遥远,衡阳渐渐变成了一座地狱之城。

这时节在衡阳一年中最热,暴雨又不时而至。第10军将士披烈日暴雨与强敌血拼。蒋介石这时候给方先觉发来一电:“要利用已炸毁之木板,搭盖棚屋,用破门板作上盖,用碎砖作墙,既能避风雨日光,又能防炸弹的碎片,切不要让士兵们露宿。”中美混合空军开始对衡阳进行弹药(主要是山炮弹,但数量有限,每次不到百枚)、食品、医疗品、香烟等其他用品的空投,其中还有最新的《大公报》,报上以“衡阳我军”为栏题,通过留在衡阳的战地记者和航空侦察,每日对衡阳战事进行报道。

由于衡阳地界狭小,空投品有一半飘到日军阵地,让同样面呈菜色的鬼子窃喜。

进入7月中旬后:日军第58师团修复完了长沙黄花机场,被破坏的长衡公路也修复在望,1200辆运送弹药粮秣的日军汽车得以南下。但第68和第116师团的伤亡统计也报上来了,横山勇看完后就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到前线察看情况。高级作战参谋岛贯武治却仍不着急:“衡阳机场既已占领,就无须急于攻取衡阳城,使敌人多少抱有收复失地的希望,诱其反攻,以便围歼敌中央军主力于战场附近,并有利于今后直向桂林挺进。”

岛贯意图在此。

这当然是战术之一种。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不想攻下衡阳,而是确实一下子攻不下来。

多年后,葛先才发已斑白,追忆衡阳一役时说:“此战,乃我二十余载战场生涯事,最艰苦凶猛、时间最长之一战……若以第三次长沙会战之长沙城守备战来作比较,则有天壤之别。长沙城之战,其惨烈程度,瞠乎衡阳城之后远矣。”

衡阳一战期间,在战斗不太激烈的城北,守军第三师萧圭田第9团的一个连的三名战士,各带三枚手榴弹,渡过了草河,潜入北岸的山区小镇,去采买蔬菜肉食。第10军士兵大多是湖南人,少部分是浙江籍(预10师在浙江成立,浙、湘人各半)。这三名战士,身上同时带着40多封信,和连里一些战士的钱款,他们托战友到小镇上的邮电所,将钱汇给后方的家人。这40多封信,主要写的就是:敌军围城,孤军困守,生还渺茫。如果战死了,家人一定节哀,因为这是为国家、为民族而死,兄妹一定在双亲膝下代为尽孝,妻子受苦把未成年的孩子拉扯成人,等等。

三名战士冒险跋涉,潜入草河北的山区小镇。

小镇上只有邮政代办所,而不能汇款。他们只好把家书寄出。小镇居民得知衡阳守军冒险出城,都激动万分,小商贩表示蔬菜、牛肉,皆分文不取。

三名战士带着蔬菜和牛肉重返孤城。

连长为难了,这可属于擅自行动,是违反了军纪的。怎么办?最后只能拿牛肉去堵团长萧圭田的嘴。萧团长又如何敢自己吃这牛肉?于是师长周庆祥的桌子上也就多出几斤牛肉。周庆祥又叫连长带着牛肉给葛先才和方先觉送去。方先觉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就有些感慨:潜行越过了日军的封锁线,寄送出衡阳家书,身上还带着不少钱,但却还能重返生死未卜的孤城,真算是义士了,于是并没有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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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晓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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