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正月二十六日,江华岛失守与王室成员皆被清军俘虏的消息传至南汉山城内,被困于城中一个月的朝鲜仁祖李倧决心投降;
次日,李倧派遣崔鸣吉向皇太极递交了愿意出城投降的国书。两天后,他又从斥和派大臣中挑选出尹集(时任弘文馆校理)和吴达济(时任弘文馆修撰)二人,由崔鸣吉带去清军大营;
电影《南汉山城》中崔鸣吉前往清军大营
皇太极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下诏“赦免”了李倧之罪,同时开出了议和的条件:
1、献纳明朝所与之诰命、册印,绝其交好,去其年号,一应文移,奉我(清朝)正朔;
2、以长子及再一子为质,诸大臣有子者以子、无子者以弟为质;
3、(清朝)若征明,降诏、遣使,调尔(朝鲜)步、骑、舟师,或数万、或刻期会处,不得有误;
4、(清朝)圣节、正朝、冬至、中宫千秋、太子千秋及有庆节等事,(朝鲜)俱须献礼,命大臣及内官,奉表以来;
5、与(清朝)使臣相见,或陪臣谒见及迎送、馈使之礼,毋违明朝旧例;
6、军中俘虏,自过鸭绿江后,若有逃回,执送本主。若要赎还,听从本主之便;
7、与内外诸臣,缔结婚媾,以固和好;
8、新旧城垣,不得缮筑;
9、尔国(朝鲜)所有兀良哈人,俱当刷还。其东辽兀良哈避居于彼(朝鲜)者,不得复与贸易,若见之,便当执送;
10、岁币以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水牛角弓面二百副、豹皮一百张、鹿皮一百张、茶千包、水獭皮四百张、青皮三百张、胡椒十斗、好腰刀二十六把、苏木二百斤、好大纸一千卷、顺刀十把、好小纸一千五百卷、五爪龙席四领、各样花席四十领、白苧布二百匹、各色锦紬二千匹、各色细麻布四百匹、各色细布一万匹、布一千四百匹、米一万包为定式;
皇太极的诏谕
李倧对皇太极提出的苛刻条件非常不满,大臣洪瑞凤劝道:“今日之权,都在于彼,势难争阻矣!”于是这才全部无条件接受。
出城投降,跪地称臣大清崇德二年(公元1637年 )正月三十日,李倧脱下红色兖龙袍,身着蓝柒衣,乘白马,尽去仪仗,率世子及侍从五十余人由西门出城,最终来到了汉江南岸三田渡的受降坛前,史称“丁丑下城”。随后在清军将领的接引下,李倧步行至坛前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此举标志着朝鲜从此正式臣服于清朝。
电影《南汉山城》中李倧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完礼后,李倧登上受降坛,皇太极面南而坐,李倧坐在东侧,下首依次为三名清皇子,王世子位列最末,西侧是四名清皇子和在江都被俘的凤林大君(李倧次子)与麟坪大君(李倧三子);
待全部落座以后,会谈在“轻松祥和”的氛围中正式开始,皇太极先是对李倧今日的“勇决而来”给予了充分肯定,并赏赐酒肉和貂裘以示睦邻友好,李倧则表示“天恩罔极”。随后,二人又就当前的东亚局势及双边关系进行了深入探讨,为进一步增进“情谊”,皇太极还令双方将领切磋射术,赐貂裘于朝方的随行高官们。随着都承旨李景稷献上明朝所颁国印,两国最高领导人的首次会面就此宣告结束,李倧走下坛再次谢恩后离开清军营帐。
电影《南汉山城》中皇太极接受朝鲜君臣们投降
当天,李倧从所波津乘船渡江,由于津卒死亡殆尽,只剩下了两艘空船,百官争相抢渡。没多久皇太极也率军而至,百姓们望着被清军掳走的家人无不哀嚎恸哭,据《朝鲜仁祖实录》记载:
上既渡,汗随后驰来,由浅滩渡军,就桑田劄阵,令龙胡率护卫军兵,挟路左右,导上而行。被虏子女望见,号哭皆曰:“吾君、吾君,舍我而去乎?”挟路啼号者,以万数。
二月一日,李倧返回王京(汉城),当时外藩蒙古兵尚在城内,因担心无故被杀,百官皆躲住在王宫内,城内的建筑大多已被焚毁,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
电影《南汉山城》中入侵朝鲜的清军骑兵
内外交困,黯然薨逝“丙子之役”期间,朝鲜的社会、经济遭受到极大破坏,清军不仅带走了昭显世子(李倧长子)和凤林大君为人质,还从朝鲜境内掠夺走大量的劳动力、财物、牲畜。据当时户曹的统计,战后王京内仅有未满十岁的孩童和年逾七十的老人勉强存活了下来,被掳走的百姓超过五十万人;
李倧从此摒弃了一切反抗的念头,对于清朝所提的任何要求都尽可能满足,他认为此次受辱完全是斥和派为了沽名钓誉而导致的,斥责他们“误国”,直言:“此辈(斥和派)以国之存亡置之度外,谋占美名,党同伐异,竟使宗国覆没,甚可恶也!”
电影《南汉山城》中的主和派代表崔鸣吉(李秉宪饰),战后升任领议政
要知道,当初“反正”可就是打着亲明排金的名义,李倧给光海君定的罪名之中就有“私通后金”一项,如今自己态度的两极反转,使得他在士林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朝中一度掀起了辞职和隐退的风潮。士林们更是将背弃“君国之父”、向“夷狄”之君屈膝称臣视为奇耻大辱;
当年四月,大明崇祯皇帝从登莱巡抚的奏报中得知朝鲜战败降清,无可奈何的感慨道:“属国世称忠义,力屈降奴,情殊可悯。”随后下令护送当时在明朝的朝鲜使臣安全回国。同月,清军在朝鲜军的配合下攻占皮岛。
韩国电影《南汉山城》片段
李倧在位后期终日郁郁寡欢,毫无建树,史书载:“一经大乱之后,无一分振作之气,侥幸一日之无事。”此外,由于人心尽失,叛国谋逆的事件频繁爆发,虽说均未能成功,但却让李倧深感不安,安全感的极度缺失必然导致信任度大打折扣,看谁都像是威胁王权的隐患;
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昭显世子结束了八年的人质生涯返回朝鲜,然而回国后不久便病逝,坊间盛传是李倧将亲儿子毒死的。次年,李倧不顾大臣们的强烈反对,下令赐死世子嫔姜氏,并将三个孙子(昭显世子之子)通通流放济州岛。
韩国电影《南汉山城》片段
顺治六年(公元1649年)五月初八,李倧薨逝于昌德宫大造殿,享年五十岁。庙号起初为“烈祖”,因与南唐开国君主李昪庙号相冲突,不久又改为“仁祖”,谥号“宪文烈武明肃纯孝大王”;
最后提一句,李倧死后清朝赐谥“庄穆”,不过由于朝鲜君臣们打心底里没有将清朝视为宗主国,因此直至朝鲜王朝覆亡,清朝赐予历代国王的谥号都不为朝鲜所用,也算是保留了最后一点骨气。
电影《南汉山城》中的朝鲜火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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