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天刚亮,长江沿岸的长缨大队那条灌溉总渠的堤岸上, 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挑着一担重甸甸的稻秧,大步地走着。
他就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兼民兵营长钱大胜。他想抢在上早工之前,把秧苗先送到稻田去,好让大伙儿一上工,立即投入抢种早稻的战斗。
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越朝前走,水声越大。钱大胜不由得心里一惊,立即撂下担子,直奔过去。
糟糕!原来是渠道决了口,滚滚的渠水,一个劲儿地直朝渠道旁边的棉田里冲去!
钱大胜飞步赶到民兵排长孟志英家,找到一把大锹,一边告诉孟志英,要她火速组织民兵和社员赶去抢险堵渠, 自己又飞步奔回渠道。
急促的哨音,划破宁静的晨曦。霎时间,周围的民兵和社员拿着大锹和门板,在孟志英的带领下,涌向出事地点。
决口已被激流冲得很大,连泥包抛下去都堵不住。民兵小董刚把门板插下去,还没来得及加土,就被冲进了棉田。
同志们,跟我下!”钱大胜一声呼唤,跳进了决口。民兵们一个个跟着跳了下去。这时,生产队副队长施克新也大叫一声,跳下了水。
十几个人在水中手挽着手,筑起一道人墙,挡住了激流。
经过一阵紧张的搏斗,决口终于被堵住了。正当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走上渠道的堤岸时,突然,有人呻吟了一声,接着“卜”地一下跌倒在堤坡上。
啊!是施克新。大家赶紧把他抬上堤岸。只见他双眼紧闭,已昏迷了过去。钱大胜见此情景,立即派人把施克新抬到卫生院去抢救。
施克新被抬走后,钱大胜又急忙招呼大家赶快回家换衣服。
钱大胜回家换过衣服,正准备到卫生院去看望施克新,忽然孟志英跑来告诉他,她刚才在堵决口时,曾拣到一块铁锹的断角。钱大胜接过一看,是新断裂的。叫她暂时不要声张,注意调查。
钱大胜快步向卫生院走去,他边走边想:这一段渠道,昨晚检查时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决口呢?那断裂的铁锹角,会不会是坏蛋在破坏渠道时掉下来的呢?
钱营长,上哪里去?”钱大胜正在想着,抬头一看,喊他的竟是施克新。
怎么回来啦?你的伤…………”“没什么,为革命受点伤算不了什么!大忙季节,我怎能躺医院哪!”钱大胜笑了笑,要他回家好好休息。
钱大胜觉得渠道决口太可疑,决定召开支委会讨论。经过讨论,支委们同意钱大胜的分析,并决定放手发动群众,打一场破案的人民战争。
一收早工,钱大胜又把生产队干部和民兵们找到现场,一起察看分析。施克新表现得最积极,一会儿趴在堤坡上,一会儿又伸手在水里摸一阵,嘴里还连声说:“直译,奇怪!”
钱大胜看着施克新那样子,就说:“老施,你看得最仔细,也有经验,先谈谈你的看法吧!”施克新眼珠儿一转说:“看样子,这不像自然决口。”
施克新谈了一通理由,接着就问:“早上我们队里的人都来堵渠的吧?”民兵小董听了,接口说:“今夜一点多钟,我在渠头巡逻时,看见葛利生和吴大伯急匆匆地上街去,早上就他们俩人没来。”
钱大胜冷静地听着各人的议论。这时,施克新又开了腔:“阶级敌人搞破坏,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跻的,是不是大家找找看。”经他一提,有些人就在渠道上下寻找起来。
忽然,孟志英在离决口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皮鞋油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的是旱烟。”有人看了说:“这不是葛利生的吗?”
奇怪,葛利生早上没来堵渠,这盒子怎么会掉在这里呢?”大家正在怀疑,施克新又接着说。“葛利生以前当过匪军,据说还有罪恶,他会不会·.··”
“我看,先把葛利生隔离开起来。”有人这么一说,施克新马上补上一句:“对!把他隔离起来,看他还动得了。”
不能这样搞,这不符合党的政策。”孟志英立即表示反对。钱大胜也严肃地指出:“现在还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下结论。”大家听了,连连点头。
施克新却说:“对敌斗争要雷厉风行嘛!”钱大胜握着拳说:“斗争要狠,但更要准。”施克新抖动了几下嘴唇,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钱大胜见大家都一致认为渠道决口是一起破坏事件,便接着说:“对,阶级斗争是长期的,我们一定要牢记党的基本路线,要提高警惕。”并要求大家多听听群众的反映,广泛地排查线索,注意调查研究。
现场会散了,钱大胜又和孟志英交换了一下意见,他要孟志英尽快地设法把那块断裂的锹角调查清楚,究竟是谁家的铁锹上掉下来的。自己便向吴大伯家走去。
吴大伯正在给刚买来的小猪喂食,钱大胜指着小猪问:“这猪种不错呀,买了多时啦?”“今朝半夜点把钟就起来和葛利生一起上街,才买到家!”钱大胜又问了买猪的前后情况,又走访了左邻右舍,就走了。
钱大胜又来到贫农张大爷家,张大爷离葛利生家不远。钱大胜才走进门,张大爷就问:“大胜,我正要找你哪!现场会开得怎样了?”
钱大胜说:“大家都认为不是自然决的口,是一起破坏事件。我看,很可能跟当前清队有联系,敌人想用破坏生产来破坏革命。”张大爷头一点说:“对啦!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有什么线索哪?”
钱大胜掏出烟盒说: “这是在决口处拾到的,有人认出是葛利生的。”接着,钱大胜又把现场会上各种意见都谈了。张大爷想了一会说:“葛利生历史上是有问题,思田被害那件事他还没说清。”
钱大胜接着又问张大爷:“思田烈士被害,听说葛利生当时正在镇上的国民党匪军据点里当兵,他也参加了那次偷袭,可他老是说不清楚。难道他..·”
“这事确实叫人怀疑!”张大爷接着说:“那是在解放战争时期,有一天,当时海角乡民兵队长李思田正和几个村干部在一块荒地里开会,突然被镇上下来的国民党匪军包围了。”
等思田他们发觉,已来不及转移了,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终因寡不敌众,思田他们都英勇牺牲了。”
当时,逃出来的只有当时负责担任警戒的施克新。据他自己说,当时因为他发觉得早,虽然被敌人打伤了一条腿,还是侥幸脱了险。”
张大爷说到这里,眉头一皱说:“当时开会都是绝对保密的,如果不是出了叛徒,敌人决不可能知道。”钱大胜若有所思地说:“怪,施克新在谈到这件事时,却一再说是敌人碰巧撞上的啊!”
张大爷一拍大腿说:“哪里呀,那时国民党匪军一下来就直扑荒地,连村上都没来。这几天,施克新老往葛利生家跑。我看,这里面有文章哪!”
正谈着,张大妈从地里回来,凑上来说:“施克新的老婆在地里说,这次渠道十有八九是葛利生破坏的。她还说她男人怎样不要命地跳水堵渠。”
钱大胜不觉心里一动,心想:施克新为什么一口咬定葛利生,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利害关系呢?这时,张大爷又说: “大胜,不是我瞎怀疑,对施克新这人也得注点意啊!”
张大爷的话,使钱大胜心里亮堂多了。顿时,施克新身上的许多疑点,在他脑海里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听老人说,施克新是在抗日战争刚胜利时,“逃荒”来到海角乡的。来时他自称是北县人,口音却是南县人。
全国解放后,他一贯以“老革命”自居,动不动就把那条受伤的腿给别人看,可是每逢政治运动临头,他却又变得非常谦虚、积极…………
钱大胜正回忆着,老贫农宋老爹找来了,他一见大胜就说:“有个情况告诉你!”大胜问:“什么情况?”
宋老爹说:“昨夜两三点钟时,我出来解手,看见有个人影夹着把锹向渠道走去,走路一瘸一拐的,有点象施克新。“啊!”钱大胜不由站了起来。
钱大胜听完了宋老爹的反映,心想,还得多调查调查,于是又向葛利生家走来。才到门口,忽听施克新在里面说:“现在大家都说水渠是你破坏的,你要是都承认了,新帐老帐一起算,哼···”
钱大胜推门进去,施克新猛吃一惊,他见钱大胜两眼紧盯着他,他愈加惊慌,楞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拖着钱大胜来到门外,做贼心虚地说:“我见葛利生回来了,就来找他问问,谁知他什么也不肯交代,太可疑了!”钱大胜说:“你先下田去吧!”
钱大胜回到葛利生家,葛利生愁眉苦脸地说:“钱支书,大家凭什么说我破坏水渠,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钱大胜单刀直入地问:“这是施克新跟你说的吗?”“嗯!”葛利生不敢承认又不敢否认。
钱大胜严肃地说:“我们历来是重证据,重调查研究,决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这些话已对你讲过好多遍了。可为什么你老是吞吞吐吐的?”
葛利生喃喃地说:“水渠决口的事我确实一点都不知道,昨夜吴老爹把我喊去上街,一直跟他在一起,不信,可以问吴老爹啊!”钱大胜说:“对啊!不论干什么事总会有人知道的呀!”
接着,钱大胜拿出那只烟盒问:“这烟盒是你的吗?”葛利生不由一怔:“是啊!三天前,施克新来我家玩,当时抽了几袋烟,以后这烟盒就不见了。”
钱大胜心里一动,又说了一句:“这是今天在破渠的地方拾到的。”葛利生“啊! ”的一声,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钱大胜紧接着问: “施克新老往你家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葛利生闷着头思想斗争了一会,忽然,猛地站起来说:“大胜,我有罪,我不能再瞒下去了。”接着,他向钱大胜述说起来:
那是思田队长被害前一天,我正巧被派到匪军的居连长家执勤,曾亲眼看见施克新悄悄溜进匪连长家,跟匪连长一起喝酒,两人好像很熟悉。”
第二天,天不亮,匪连长就带着我们下乡了,一路下来就直奔一片荒地周围,悄悄地包围正在开会的李思田他们。”
我当时被派在外围放哨,枪声一响,看见施克新没命地朝草荡里跑,匪班长举枪要打他,匪连长赶过来把枪一挑,‘叭’的一声,子弹飞上了天。施克新就在我身边窜了过去。”
.后来我被解放过来,回到村里,见施克新当上了干部,又是党员。这事我一直感到是个谜,又怕说不清,连累自己。他又常来威吓我,刚才他还...
“他说了些什么?”“他教我死也不能承认破坏水渠,也不要交代我曾经参加偷袭思田他们那回事。还说,就是抓起来也不能讲,只要死不承认,他就有办法帮我的忙。”
钱大胜听完葛利生的话,就对他说:“好吧!只要你把真话说出来,事情就一定会搞清楚。不过,这些情况暂时还不要对别人讲,你照常去上工吧!”说完,就离开了。
晚上,钱大胜正召开支委会进一步研究情况,孟志英闯进门来说:“支书,查清楚了,这锹角是施克新家铁锹上的。”接着,她叙述了她和卫生员小刘利用检查卫生在施克新家猪棚后发现断角锹的情况。
钱大胜说:“怪不得堵渠那天施克新没带锹来,现在可以肯定,渠道是他破坏的。我看,必须立即采取措施。志英,你马上骑自行车到公社去一趟。”支委们一致同意钱大胜的意见。
为了防止施克新狗急跳墙,钱大胜又连夜召集民兵开会。钱大胜正在向大家讲话,忽听门外放哨的民兵大喝一声:“谁!”赶过来一看,远处有个人影一瘸一拐地已溜跑了。
溜跑的正是施克新。他一回到家,气急败坏地对他女人说:“钱大胜白天找过葛利生,现在又在开秘密会,我得赶快把葛利生干掉!”说完,他从床底下拿出两瓶火油,又从墙缝里摸出一把小插子。
这时,民兵会已结束了,几个支委还在大队办公室里等着。不一会,孟志英回来了,进门就说:“公社叫立即对施克新进行隔离审查。这是蒋匪军连长居伯群的交代材料,才从外地调查来的。”
钱大胜接过材料一看,原来施克新原名居伯生,是居伯群的远房弟弟,抗日战争时,在南县当过鬼子的密探。鬼子投降后,新四军到了南县,他就装着逃荒来到海角乡。
钱大胜看着材料又告诉大家:居伯群驻海角镇时,施克新就跟他联系上了。李思田开会的事,就是施克新去报的信。当时他在自己腿上打了一枪,谎说是给敌人打伤的。这家伙就这样长期潜伏了下来。
“报告!”放哨的民兵小董冲进来说:“施克新刚才溜回家后,现在又偷偷地溜出来了!”孟志英一听,着急地说:“大胜,这家伙要狗急跳墙,赶快行动吧!”
钱大胜沉着地说:“早已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跑不了。走,我们分头到麦场、葛利生家附近去转转,说不定这家伙要来个杀人灭口!”
乌云遮住了弯月,黑暗里,施克新提着两瓶火油,从桑园里蹑手蹑脚摸出来,正想窜过麦场,向葛利生家扑去。
这时,钱大胜在各个要道口查看了岗哨,经过葛利生家附近,见没有什么动静,随即又向麦场走去。
突然,他发现麦场上有个黑影在晃动,连忙快步上去喝问:“谁?”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施克新身子一闪,连忙躲到麦草后面去了。
钱大胜“啪”的一声关了手电,突然发现旁边窜出一条黑影想夺路而逃。钱大胜顺势来了个“扫堂腿”,只听“叭哒”一声,那人被扫倒了。
钱大胜拧亮手电一照,正是施克新。只见他摔了个“狗吃屎”,正在爬起来。
施克新见只有钱大胜一个人,就爬起来说:“钱支书,那···那边有人偷麦子,快··”说着偷偷地从身后拔小插子。
钱大胜见施克新要行凶,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喝一声:“施克新,你放老实点!”
施克新还想垂死挣扎,只听“当”的一声,钱大胜一脚踢掉施克新手里的小插子,随即把施克新掀倒在地上。
看场的张大爷听到声响,已拿着长矛赶了过来。施克新混身发抖,哈着腰说:“误会了,误会了,我··我是来捉偷麦子的人的啊!”
这时,公社武装部长老陈也带着民兵赶来了,他指着地上的火油瓶,愤怒地说:“居伯生,你这特务,叛徒!你历史上的血债还未偿还,昨晚又破坏水渠,今夜又想纵火杀人,真是罪大恶极!”
天空中,阵阵闪光,滚滚巨雷,麦场上民兵们手握钢枪,吓得施克新象条癞皮狗一样,瘫在地!钱大胜大喝一声:“把居伯生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