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术人,方明海
我叫方明海,家住商洛地区的大山深处。1974年我高中毕业后便穿上了绿军装,走进了军营。紧张严肃的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运输连当了一名汽车兵。

由于我是高中毕业,有点文化。再加上我是农村娃,从小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因此,下了连队后,我表现得更加突出。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外,只要在营区,我就闲不往。打扫卫生,帮厨,还帮饲养员打扫猪圈。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干,一年后我不但光荣入党,而且还被调到了警通连,成了一名专门为团首长开车司机。
1978年7月23,我送团领导去基层连队检查工作。我们要去的是七连,七连驻守在离团部70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沟里。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太阳刚在山缝中露小半张脸,我们就到了7连。首长们忙着检查工作,我与另一名司机小张便在营区一边聊天,一边散步。
记得小张说他昨天晚上梦见自己掉进了大粪池,他担心今天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发生。我安慰他,梦见踩屎就是来财,说不定今天你有意想不到的意外之财。
小张说,我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之财,我只想把我借出去的几十块钱能按时还要回来就不错了。
我们聊得正起劲,团参谋就向我们招手:“小方,小张,吃饭了,吃完饭我们还得赶回团部,快点!”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吃过饭后天空就阴云密布了。随着一声不带余音的炸雷在头顶响起,接着便有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
耿团长立即要我们上车,我们一行6人分坐在两辆吉普车上就向急急忙忙向团部赶去。
出了七连营区不远,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而来,眼前白茫茫一片,我不得不打开车灯,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
听到后边小张的几喇叭,我以为有事,就把车子停在路边。小张靠上来对我大声地喊道:“开慢点,我跟不上。”
坐在我身后的耿团长说:“让小张走前面,咱紧紧跟上小张就行了。”于是我给小张打了个手势,小张的车子立即就越过了我的车。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很深,听到前面的几声喇叭,我知道小张要停车了,于是我也急忙踩下刹车,还好差了几步没有撞上小张的车屁股。
耿团长提醒我:“集中精力,注意观察周围情况,遇到危险,马上给小张提醒。
我知道耿团长是担心公路旁边的那条河。因此我的眼睛便紧紧地盯着河水。只有一会儿功夫,清凌凌的河水便变成了黄汤。
半个多小时后,雨渐渐小了,小张的车子又开始慢慢前行。我急忙踩了一脚油门紧紧地跟在小张的车面面。
大约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一条砭道上。这条砭道是悬挂半山腰上的一条盘山公路。左边是悬崖绝壁,右边十多米下边就是一条大河。此时,河水浑浊,巨浪翻滚,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雨过天晴,湛蓝的天空像用抹布擦过一洁静明亮。树木,小草青翠欲滴。小张的车速快了许多。
突然,我发现就在小张的左前方的崖畔上,几棵松树摇摇晃晃,并有石块从崖畔上滚落下来。
我是大山里的孩,我明白下一秒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因此,我立即来了一个急刹车,并长按刺叭提醒小张。

就在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泥土伴随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崖畔上滑落下来。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就把吉普车掀翻到公路下边的水中。
很快大水就漫进了车子,我刚想把车门推开,车子立即就被大水冲着在水里不停的翻滚着。
好不容易车子被河中间的两块大夹住,我立即就去推车门,谁知这时的车门就和与车体焊结在一块一样,竟然纹丝不动。
我记得方向盘下边的盒子里有一个水果刀,我忙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那把水果刀。于是我急忙用水果刀在吉普车的上方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我大声喊到:“耿团长,快以这里钻出去!”只听耿团长说:“我的腿被夹住了,你别管我,你快逃吧。”
这是什么话,我是首长的司机,保护首先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能丢下首长自已逃生嘛?
我急忙来到耿团长身边,奋力的拉他的胳膊。听到耿团长的“哎哟”声,我伸手一摸,果然团长的左腿卡在了前排的坐椅下边。我立即双手抓住坐椅,鼓足全身力气,使劲一提,团长瞬间也把眼抽了出来。
我立即蹲下身子对团长说:“快踩着我的肩膀爬出去!”见团长还在犹豫,我立即说:“团长,一会,车子被水冲走就没机会了。”这时团长才双手抓住我划开的帆布边缘踩着我的肩膀爬了出去。
团长刚爬出水就把手伸下来,我抓住团长的手,踩着翻起来的坐椅很快就爬出了吉普车。
看着汹涌澎湃的河水,踩着漂摇不定的吉普车,明显的感觉到团长的手在不停的抖动。
我安慰道:“团长,你别怕,我从小在河边长大,这点水奈何不了我。你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松开!”
不一会儿吉普车就被大水冲出了两块大石头的夹缝,我与团长也落入水中。

我们随着汹涌的河水一会被推上巨浪的顶峰,一会又沉入河水的低谷。也不知漂了多长时间,突然发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棵被大水冲倒的大柳树横在河边。这是一个逃生的最佳机会,如果错过,我们就有不能葬身大水。
我立即拉着耿团长的手向上一提,接着松开他的手,用力在他丽屁股上推了一把,耿团长立即就一把抓住了漂浮在水中的柳枝。
而我则被反作用力又送到了河心。我已精疲力竭,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在我将要被大水吞没的时侯,突然一根竹杆伸到了我的面前。我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把就攥紧了竹杆。
随即我就被竹杆拉到了岸边。等我爬上岸时才看清,原来向我伸出竹杆的是一位老大爷。
谢过老大爷的救命之恩后,我立即向上游跑去,我担心团长有没有爬上岸来。
跑出大约半里路,我发现团长正一瘸一拐地沿着河边向下游追来。死而复生,我抱着团长失声痛哭。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可怕的一幕不时的在我眼前闪现。听团长说,小张的车子被巨石砸中,小张、参谋长,与另外两个干事一共四个人全部遇难。
一个礼拜后我才知道,自已胁骨断了三根,左脚两根脚指被水中大不砸烂而不得不截掉。

幸好团长除了腿部被夹破了一点皮肉外安全无恙。
两个月后我伤癒出院,但我却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退伍回家。
我走的前一天团长找我淡了一次话,他告诉我,由于我失去了两个脚趾,己经不适合留在部队了。这次我是以伤残军人身份退伍的,按政策规定,地方可以为我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他不告诉我,部队上已经为我办好了各种手续,回到地方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1979年秋,我回到了阔别4年的家乡。当我把相关手续交到各级政府手中时,县组织部的一名干部接待了我。这名接待我的干部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大队书记牛得槽的大儿子牛新军。
四年前,冬季征兵工作开始后,我和牛得槽的二儿子牛新民同时报了名。体检时,我们二人身体都合格。

但当时分给我们大队的新兵名额只有一个,也就是说,我和牛新民两人中,只有一人能参军。
当时我的身高已经达到了180㎝,并且还是高中毕业。而牛新民的身高刚好达到征兵的最低标准。接兵同志坚持确定让我参晕入伍。
牛得槽使出了各种手段,但最后都没能说服接兵同志。万般无耐之下,牛得槽打电话叫回来在县城工作的大儿子牛新军。
牛新军到底是干部,一下子就找到突破口。他先是劝父母不同意我参军,接着又以为我安排工作为诱饵,让我自动放弃。
当然,不管是父母还是我都没有答应牛新军的要求。就这样,在接兵干部的一再坚持下,我这个普通的农民儿子终于穿上了绿军装步入军营。
牛新军看着我的筒历,先是列具了一大堆的困难,接着又说我在部队不是干部,不符合安排工作的条件。又说一时半会找不到适合我的工作。总的一句话,不想为我安排工作,但又找不到理由,因此他大手一挥,让我在家里等通知。
这一等就等了一年多,1980年的深冬突然接到邮寄员的通知,他让我晚上9点去邮电所等电话。
我还以为是县上为我安排好了工作,接到电话,我才知道是团长打来的。他问我在什么单位工作,工资多少,够不够花。
当听完我的叙述后,他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给我写信呢,最后他安慰我,让我放心,部队会和当地政府沟通的,安排工作绝对没有问题。

两个月后的一天,团长出现在我家院子,他把一张通知书亲手递到我的手中,我被安排在水利局属下的一个水库,成了水库管理员。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已光荣退休。每当回忆起过去的往事,耿团长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眼前浮现。
不知远方的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么一个昔日的小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