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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汤宝娣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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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节前夕，我从外地回来给母亲上坟，开车经过村口，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前婆婆。

她前面放着几只大红盆，盆里放着鱼，有几个顾客在挑选，而她自己正佝偻着腰在杀鱼。

她一边杀鱼，有人买鱼，她还要停下来称鱼，显得手忙脚乱。

她以前花白的头发早就全白，本来就粗糙的双手，如今更是惨不忍睹……。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把车停在路对面，下了车慢慢走近她，轻轻的喊了一声“妈”。

婆婆听到，猛地抬头，一看是我，愣住了。

不一会，她的眼里冒出来雾气，不顾全身的脏乱，跨过来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我。

八年了，整整八年，我没有勇气回来老家……。

01

我出生在1985年的苏北农村，在我6岁时，母亲不幸生病去世。

我7岁时，父亲再婚，娶了继母进门。

人们常说，有了后母就有后爸，我家自然也不例外。

本来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自从继母生下小弟弟，就开始忽略我。

继母自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留在了前夫家，带到我家一个小女儿。

小女儿叫小丽，比我大三个月，长得比我漂亮，嘴巴比我乖巧，善于察言观色，很会讨大人喜欢。

没多久，父亲就开始拿我跟她比较，总要我跟小丽学，别那么死犟死犟的。

没有了母亲，我本来就内心不安，如今父亲又开始嫌弃我，心里眼里只有小弟弟与小丽，这让我更加惶恐与孤单，觉得被抛弃。

有一次吃晚饭，才吃几口，三个月大的弟弟在窝箩里一个劲哭，继母让我去抱着哄。

我不敢违抗，放下碗筷抱起来他，其余人继续吃饭。

等到我把弟弟哄不哭了睡着了，再回到桌子上吃饭，本来就不多的菜，一口不剩。

我心里很委屈，却不敢说一句，只能强忍眼泪，默默走出院门，蹲在门口的老槐树下小声哭泣。

我想母亲，想爷爷奶奶，想他们在世时我的幸福时光。

那时候我也被全家人娇惯着偏爱着，可如今，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了我。

我越想心里越茫然无助，不自觉的哭声变大。

这时，我耳朵边有人问：

宝娣啊，你这是咋了？为什么蹲在这里哭？

我抬头，原来是同村的骆姨。

母亲活着的时候，经常带我上她家玩，两人关系很好。

母亲去世后，骆姨也十分关心我，只要在村里碰到，都会把我带去她家，往我口袋里塞各种零食或者一颗煮鸡蛋。

现在看她站在我面前询问，我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喷涌，站起身忍不住扑进她怀里。

骆姨叹息一声，习惯性的把我带去了她家。

她细细问明情由，嘴里一边责怪父亲与继母，一边去厨房炒了一碗蛋炒饭给我吃。

一碗热饭下肚，我这才感觉全身热乎了起来。

骆姨教我：

宝娣啊，如果你继母做的不对，你不要跟她斗，你还太小，会吃亏。

你心里不好过或者没饭吃，就到我家来，知道不？

我点头答应，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骆姨家条件比我家好，她老公我会称呼他为姨父，以前在镇供销社上班。

骆姨没有闺女，有三个儿子。

前面两个儿子是双胞胎，比我大7岁，小儿子比我大一岁。

这个小儿子是骆姨意外怀孕所得，本来想生一个女儿，没能如愿。

就是因为这个儿子，姨父丢了工作，还被罚了一笔款。

骆姨与姨父一商量，干脆利用资源做起了小货品生意。

他小儿子叫邓雄伟，只可惜身子和名字一个相反，比较瘦弱，性格温文尔雅。

由于年龄相仿，我跟他很玩得来。

看我在家里受了委屈，脸上挂着泪珠，他为我打抱不平，小嘴叭叭说：

宝娣，你别哭了，他们欺负你，你就住我家来，反正我家养得起你。

我也想做骆姨的女儿，事实上哪里容易啊？

父亲虽然不爱我了，可他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他在村里要面子。

加上我已经7岁，可以帮家里做很多事，刷锅洗碗扫地喂猪带孩子……，这些我都能做。

02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逐渐长大。

在骆姨的关爱下，我 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不至于太悲惨。

初中毕业，继母不许我再读书，让我出去打工贴补家用。

父亲自然是听继母的，我没有能力反抗。

骆姨听到这消息，忍不住去我家找父亲与继母评理，继母说：

这是我家的事，宝娣是我女儿，我们有权做主，你以什么身份参与啊？

骆姨一下子语塞。

是啊，她的确是没立场的，顶多算是同村人。

在继母的安排下，我不情不愿的去了她外甥女所在的苏州某服装厂打工。

由于我年龄不够，厂里不敢收我，我只好回家帮着干农活，18岁才出去打工。

自然的，我每个月的工资，都被继母要去，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生活费。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就忍了。

到后来她越来越过分，我才19岁，她就想让我嫁人。

那年腊月二十六我回来过年，继母安排我第二天就去相亲，我生气道：

小丽还比我大三个月呢，你怎么不让她去的？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她，她自然很生气，骂我没大没小，还挑拨我父亲打我。

我冷冷看他们一眼，拎起自己的包，出了这个家门。

奇怪的是，他们没敢阻拦。

看来人真的不能软弱，要学会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我无处可去，习惯性来到了骆姨家。

骆姨问明情况，满脸喜色向我挑起来大拇指。

这时候的邓雄伟已经高中毕业两年，由于身子骨不硬朗，既不能出去打工，也不能在地里干活，他父亲就在镇上开了一个杂货铺，让他自食其力。

他看我懂得了反抗，也很为我开心，他说：

宝娣，你现在已经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意识，以后他们再无理要求你，你都要据理力争，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对你为所欲为。

我点头表示赞同，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邓雄伟平时喜欢看书，懂得的道理可多了，说出来一套一套的，我很信服他。

骆姨看看我，再看看自家的小儿子，突然双手一拍，喜形于色把我拉去了里屋。

骆姨开口问我：

宝娣啊，你看雄伟咋样？

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不假思索回答：

雄伟哥很好啊，每次来你家，他都会把好吃的好玩的捧出来给我，一点不小气，而且他读书多，知识面广，说话中听。

骆姨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问你，如果我让你嫁给他，做我的小儿媳，你愿不愿意？

一听这话，我愣住了。

因为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骆姨家的三个儿子，我都把他们当成了哥哥看待。

看我默不作声，骆姨笑着说：

我知道这个话很唐突，你可以考虑两天回复我。

我首先声明，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就是我的闺女，同意了再好不过，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保护你了。

听到骆姨这样说，想起来他们一家对我的好，想起来邓雄伟从小到大对我的迁就与爱护，我突然觉得，嫁给他也蛮不错的。

如果嫁给了他，我就会有一个家，只要有了家，我就不会再孤苦无依。

想到这儿，我点点头：

姨，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雄伟哥的意思，他一肚子的学问，能看得上我吗？

想不到还没等骆姨回答呢，门外传来邓雄伟的声音：

我愿意，我愿意，我老早就等这一天了。

他的话闹的我腾地红了脸，骆姨开心笑了。

03

我与邓雄伟顺利结婚，自然的，骆姨家给了我继母与父亲一笔彩礼钱。

女儿5岁前，我们一大家子过得很幸福。

邓雄伟开着杂货铺，我在外面继续打工，女儿给婆婆带，逢年过节我回来团聚，一家子其乐融融。

两个双胞胎大伯老早就结了婚分开过了，他们住在镇上，平时很少回来。

不过，买房子的钱是公婆出的。

公公岁数大了，不想在外面奔波，我们结婚后，就一直在家里歇着。

我们生活发生变故，是在公公生病后。

由于以前做生意四处颠簸，吃住不规律，公公得了胃ai，而且一发现就是晚期。

动了两次手术，公婆手里的积蓄被折腾得一干二净。

第二次手术后，才不过两个月，公公走了。

在这两年当中，两个大伯子很少回来看望老人，既不出钱也不出力。

有一次公公又住院，婆婆忍不住说了他们几句，两个嫂子回怼：

妈，家里的三层小楼雄伟与宝娣住着，他们照顾爸，不是应该的吗？哪里需要到我们？

婆婆生气道：

这些以前都说的明明白白，老家小楼留给三儿，我们出钱在镇上替你们买房子，你们也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可两个嫂子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说自己的理。

邓雄伟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

算了，不要吵吵了，大哥二哥，你们去忙吧，咱爸咱妈有我与宝娣照顾呢，如果你们有空就回来看看，没有空的话，也不要担心，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两个大伯子都有点怕老婆，邓雄伟既然这么说，他们也就顺坡下驴，拉着妻儿回了镇上。

公公去世后，婆婆很是伤心。

他们老夫妻伉俪情深，我十分能理解。

害怕她想不开，料理了公公的后事，我就没有再出去打工，每天陪着婆婆干活聊天，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在我们一家三口的努力下，半年后，婆婆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有一次我包了一顿槐花饺子给她吃，老人心满意足，由衷道：

宝娣啊，幸亏我把你抢来做儿媳，这是我这辈子做最对的事，我可是享你的福了。

邓雄伟笑眯眯说：

妈，你咋不夸我呢？如果不是我做的够好，宝娣怎么可能同意嫁进来？

女儿邓嫚逗弄着小花狗满院子跑，咯咯咯笑个不停。

看着家里又恢复了生机，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满以为以后的生活会走上正轨，谁知波澜又起……。

（上集）

注：本篇发布于4月17号。

4月18号早8点发布下集，请大家注意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