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离散人的副手龙大增在乱兵中大吼连声,向周龙扑去,周龙手持厚背砍山刀,喝道:“匹夫看刀!”那龙大增是坎离散人的副手兼徒弟,手持五行轮,左手五行轮向上一击,“当”的一声火星乱飞,击在周龙的刀刃上,竟把周龙的砍山刀震得向上弹起,哈哈狂笑道:“老家伙有几分本领,好,你现在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周龙武功本就不高,给他五行轮一格一震,半身发麻,又惊又怒,砍山刀“开天辟地”,嗖的一刀,照龙大增头顶砍下。
他武功不如龙大增,气力却并不输,这一刀砍下,亦是猛不可当,狠准绝伦!龙大增的五行轮是数一数二的外门重兵器,加上他出身海外蛮夷,臂膀有千斤之力,五行轮呼呼荡风,发出尖锐的风声,不出十招,已把周龙全身上下罩得风雨不透!酣斗中龙大增一轮平斩,轰轰巨响,周龙连人带刀给他震开三丈,猛劲不休,咔嚓一声,把周龙身边一株合抱大树劈成两段!
龙大增震倒周龙,飞身一跃,抢了上风,站稳脚步,转眼之间,连杀了星月寨三名小头目,哈哈笑道:“你们跑来天石园撒野,可是想找死吗?我认得你们,我的五行轮可不认得你们,再不跪地求饶,后悔就来不及了!”周龙一骨碌爬起身来,咬紧牙根,奋力招架,当当巨响,震耳欲聋,不过数招,虎口都已裂开,龙大增神力惊人,远在他之上!此时天石园中四面八方都是喊杀之声,刑天盟武士好似潮水般从天石园各处涌出来,声势人数,都已压过星月寨,渐渐反败为胜。刑天盟武士是逐鹿侯一手训练,武功远在星月寨的喽兵之上,虽也给星月寨喽兵杀了不少,单个捉对厮杀,星月寨的喽兵就不是刑天盟武士的对手了。尤其是刑天盟武士已倾巢而出,石大元和周龙带的四五十个喽兵伤亡过半,已给四面的刑天盟武士分隔开来,包围在几个地方了。
石大元这才知不妙,急忙舍了坎离散人,高呼撤退,和周龙相互掩护,夺路退向山口。坎离散人一声怪啸,紧追而来,冷笑道:“混账老儿,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笑声一止,忽地抓住一个星月寨的喽兵,五指一捏,那喽兵惨叫一声,顿时动弹不得,坎离散人闪电般地一挥坎离剑,一下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尸首分家,扔在一边。他动作快到极点,麻利狠辣,片刻之间,把一二十个落后的喽兵尽都割掉首级,哈哈怪笑,和龙大增一起来追石大元和周龙。
龙大增的五行轮周边都是锯齿形的刃口,五行轮握手上挂着一条铁链,一收一抛,好似飞旋的利刃尾随追杀,转眼之间,护卫石大元和周龙的两名喽兵又给五行轮砍死。石大元心伤手下惨死,勃然震怒,力贯双臂,蓦地回身,蛇矛向飞来的五行轮用力猛挑,只听呜的一声,五行轮偏开一边,把两株大树拦腰斩断,石大元用力过猛,蛇矛也断成了两截。龙大增桀桀怪笑,纵步赶到石大元背后,挥轮就斫。
正在危急之时,一声长啸传来,灰影一闪,紧接着“轰”的一声,龙大增的五行轮飞上半空,一名灰衣僧人,倒提禅杖,竖起单掌向龙大增喝道:“魔头敢尔!”那和尚项挂念珠,浓眉微蹙,威风凛凛,放过周龙和石大元,拦住龙大增。龙大增大怒,五行轮一晃, 突然间左手一扬,嗖嗖连声,发出了三支毒箭,箭杆中空、内藏毒粉,破皮见血,封喉立毙,无药可救。
那人是江南天宁寺的监寺觉生,见龙大增发出歹毒暗器,大袖一拂,将三支毒箭拂开,龙大增见毒箭伤觉生不着,提起五行轮急上,嗖呜呜呜连劈三轮,觉生挥动禅杖,急架相迎,禅杖的铲头一敲,龙大增的五行轮给他震开,禅杖呼呼一转,锋利的月牙杖头倏地点向龙大增左臂左肩。他的武功在龙大增之上,几招一过,轻而易举地解了龙大增凶猛的攻势,还把龙大增的五行轮击得火光乱飞。龙大增的五行轮吓吓石大元和周龙还可以,遇上觉生这样的武林名宿,吓唬就不管用了。
他的五行轮遇上觉生的水磨禅杖,立即相形见拙。觉生虽非力大无比,功力却在龙大增之上,一手鲁智深疯魔杖使开,打得山摇地动,黄沙乱飞,龙大增哪里是他对手?四五招一过,五行轮伤痕累累,锯齿也断了几片,差不多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盾牌,又可怖又可笑。龙大增胆战心惊,慌忙走避。坎离散人见徒弟不支,纵身杀到,放过徒弟,引剑就刺。人未到,剑光一绕,觉生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由自主身子一晃,说时迟,那时快,坎离散人凌空飞起,唰的一声,一剑猛扑下来。
觉生毫无惧色,禅杖“横架金梁”,迎着坎离散人的宝剑向外一搪。坎离散人的剑法炉火纯青,人在半空,就在这刹那之间,身躯往下一挫,斜刺变为横击,“当”的一声,正中觉生的禅杖杖杆,当的一声,火星迸散,两人都是虎口发热,都不吃亏。坎离散人引剑再刺,忽听半空中兵器破空,一道白光迎面飞来,原来是青阳子乱中杀来了。他们是一正一副的好友搭档,青阳子的剑法是全真正宗,剑法凌厉,坎离散人挥动宝剑架格拦挡,腾挪闪展,转眼之间,竟给青阳子迫退数步。青阳子使出杀手神招尚且伤他不得,心下也自骇然。
坎离散人心中的惊讶,比青阳子更甚。他奇门剑术练到登峰造极,孤悬海外,却作了井中之蛙,不知中原高手如云,和青阳子换了这七八招,一点便宜也沾不着,身上好几处肌肤给青阳子剑气所及,隐隐如银针攒刺,又痒又痛,疾地怪啸一声,跳了起来。就在这时,觉生禅杖一抖,和青阳子一左一右,双双扑到。他们以往一同行走江湖,多次联手,一刚一柔,相得益彰。觉生迎面一杖,好似怒涛扑面,泰山压顶,青阳子剑光萦绕,飘忽不定,只听“铮”的一声,三般兵器相交,坎离散人凌空飞起,在绝险的情形下剑尖在觉生月牙锋刃上一点,借力飞起。说时迟,那时快,他在半空中一个疾速转身,剑光从觉生的头顶飞过,觉生手起一禅杖,“当”的一声,坎离散人落在三丈之外,觉生只觉头顶沁凉,伸手一摸头顶,心想若有头发,非给坎离散人削去一片不可!
这几招来如大星急坠,去如电光石火,连袭两大高手,坎离散人稍占便宜,双臂也已给震得酸麻。喘息未定,青阳子剑光如练,扑面而来。坎离散人咬牙硬拼数招,剑法辛辣因之大减,不敢硬接,青阳子站定上风,宝剑扬空一闪,剑招看似正刺,又如偏锋,唰的一声,从坎离散人耳边削过,坎离散人耳边一凉,鬓边一把乱发随风飘散。坎离散人大吃一惊,急急左掌护身,宝剑攻敌,连发三招,青阳子迫得身形半转,好不容易化解来招,心中也在暗暗吃惊,心想这魔头是什么来历,竟是这等难缠?
觉生得青阳子给他一挡,精神复振,挥杖攻上,坎离散人方使一招“星海翻波”,忽觉脑后风起,原来是青阳子看见他剑法中露出破绽,剑光立即寻隙而入,一招“钟馗挥扇”,剑尖已堪堪触到了他的前心,坎离散人迫得宝剑一绞,前击后挡,连解两招。单打独斗,青阳子和觉生都略逊坎离散人,但杖剑联手,可就未必。觉生杖似奔雷,青阳子剑如飞龙,两般兵器,紧紧压着坎离散人的宝剑,黄光白光,互相纠缠,呼呼风响,却不闻兵器碰击,原来坎离散人虽然凶暴,以一敌二,却不敢和对方硬碰,自然就不闻兵器相击之声了。坎离散人内外功夫虽己登峰造极,比之觉生和青阳子联手无论如何也逊一筹,以一人之力硬拼觉生和青阳子,却处下风。他的徒弟龙大增给石大元和周龙缠住,也没法过来帮他。
石大元蛇矛已折,拔出佩剑,和周龙刀枪并举,恶战龙大增。龙大增虽是壮岁,五行轮招猛力沉,杀法骁勇,也终给二人压得凶焰大减。周龙大刀横斫竖劈,和龙大增硬碰,石大元剑走轻灵,使出青城剑法,剑尖连点龙大增七处大穴。斗了三四十招,龙大增一声惨叫,石大元剑光闪耀,在他身上连刺了三四剑,虽然石大元在恶战之后受了伤,气力不足原来一半,但青城剑法威力尽显,剑尖点不着龙大增的穴道,也令龙大增重伤,身上伤口,血如泉涌,周龙手起刀落,斜肩带背一刀将他剁翻。石大元年迈体衰,杀了龙大增之后,也已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周龙急忙把他背在背上,仓惶后退。
坎离散人以一敌二,本就略处下风,听得徒弟龙大增的惨叫,心神一乱,不片刻间接连吃了觉生两禅杖,若非他外家功夫已练到登峰造极,早就该口吐鲜血。心想不如暂时败走,等援军到了,再来给徒弟报仇,不待觉生第四杖击来,连环数剑把青阳子迫退几步,从两人之间飞纵而出,哪知青阳子杀得性起,压根不想放他逃走,立心非叫他吃点苦头,知道知道厉害不可。坎离散人着急走路,连环两剑,只使出了六成力道,剑锋给觉生禅杖一荡荡开,青阳子趁势一剑,“嗤”的一声,在坎离散人背心划了一道道长长的血口。
青阳子本是要在他背心刺个大窟窿,不防坎离散人急于逃生,运起护体硬功,反向觉生撞去。只听“砰”的一声,觉生给他撞得跄跄踉踉后退几步,幸而觉生内功深湛,才不至受伤倒地,但在顷刻之间,坎离散人冲破两人的包围拦堵,飞了出去。青阳子如影随形紧追而来,一剑刺在他的后心正中,竟似刺在岩石上一般,“铮”的一声,剑尖微弯,青阳子也给坎离散人护体硬功的反弹之力,震退了几步。坎离散人头也不回,纵步飞身,急急逃命。
觉生和青阳子紧追不放,正在这时忽听头顶起风,一条绿油油的竹杖从半空飞落,觉生见机较快,急忙一手推开青阳子,禅杖向上急崩。那人长臂斜圈,竹杖一颤,闪缩不定,觉生崩了个空,“噗”的一声,竹杖点中了他的左肩“肩井穴”。肩井穴乃是人身大穴之一,若被点中,立即便是全身瘫痪,好在觉生一觉竹杖疾至,匆忙之下使个卸字诀卸了一卸,护体神功即时生出反应,那人竹杖点中他肩井,他不过半身一震,略感酥麻,玄功一运,旋即无事,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身形瘦削的青袍人。
那黑衣人满脸青气,黑发披肩,长须飘拂,大袖飞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觉生不觉一愣:“逐鹿侯去哪里找了这些奇人异士来给他当走卒?”只听那黑衣人朗声说道:“贫道李逍遥,久闻天宁寺武功颇有独到之处,贫道有心请教几招,不知可否赐教?”这时后面诸人已在乱军中陆续赶到,西楚霸王庄而重先行上前,挡在觉生面前,抱拳朗声道:“李先生既要赐教,庄某准定奉陪。如何?”李逍遥将他上下打量,斜眼说道:“嗯,你这提议也算不错,海总管,你还不出来么?”内府总管海兰布哈哈一笑,从人群中昂然而出,仰面笑道:“西楚霸王不吝赐教,下官何幸如之!”
付冠英在庄而重身边,韩飞虎和宇文雷左右仗剑,付冠英走上两步,说道:“道长是名山高士,不知为何做人鹰犬?”李逍遥“哼”了一声道:“你怎知贫道做人鹰犬?”付冠英说道:“逐鹿侯播乱世间,使出一个又一个的诡计,只为了处心积虑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岂不令人齿冷?今日之战,明摆了是逐鹿侯令道长与我们两虎相争,他好坐收渔利。至于逐鹿侯这么做为的是什么?那是因为他为求目的,不惜甘心只做清廷的鹰犬,要从中挑拨,使天下武林互相残杀!”
李逍遥面色微微一变,说道:“你说完没有?说完我可要动手了!”
付冠英摆手道:“道长嫌我啰嗦,那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道长听不听得进去,付某不敢断言。”
李逍遥一怔,说道:“你想说什么?”付冠英道:“让付某来猜一猜,道长见猎心喜,听说逐鹿侯手中有戒日神功,便不惜自降身价,出山助他,不知付某说的对不对?可是世人皆知流传于世的戒日神功虽然篇幅不缺,却无有总纲。道长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向少林高僧打听,看付某有没有半句虚言?”
李逍遥冷笑道:“戒日神功非是传自少林,我为什么要去问少林寺?其中的原委逐鹿侯早已告诉我了,贫道和逐鹿侯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挑拨离间!我来问你,逐鹿侯的一对儿女,是不是在苍域修罗手中?”付冠英微微一惊,点头说道:“不错,他的儿女是在我们手上,不过不是我们去抢了他的儿女来,而是他那一对孩子的母亲亲手交托给我们的。”
李逍遥道:“你们是不是想借他儿女来要挟逐鹿侯?”
付冠英冷笑说道:“道长把武林侠义道当作什么了?我们胸襟磊落,绝不做这样龌龊下流之事!让付某说清楚吧,逐鹿侯欲效前贤,征服四海,登极达顶,南面称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对他的枕边人下毒手,把他孩子的母亲送上一条不归路,叫他的孩子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母亲,毕其一生,孤苦伶仃地活着,这件事道长知道不知道?”
李逍遥淡淡说道:“此举不过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江湖中为求达到目的不惜代价的事例比比皆是,怎能说只有逐鹿侯是这样的?你这么说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既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胡乱含血喷人。咱们今日就事论事,比武论剑,请不要节外生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逐鹿侯用心险恶,付冠英没办法,只好忍着气说道:“好,付某言尽于此,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想比武论剑,如何比法?请你划条道儿出来吧,我们南北双霸天绝不含糊!”
李逍遥手中竹杖划地,缓缓说道:“好!贫道有两个办法,随你选择。第一个办法是单打独斗,公平切磋,输了的一方立即退出朔漠山,不再和逐鹿侯为难;第二个办法,是你们若想杀掉逐鹿侯,就冲贫道来。来一个人是来,来十个人也是来,只要你们杀得了我,就由得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原来李逍遥也有他自己的打算,紫阳宫在江湖上名气一年弱似一年,他苦心筹策多年,虽已八十高龄,重振紫阳宫往昔威风之心不死,心头火热,还想为门墙复起做一番事业,选择了逐鹿侯邀请他出山的这个时机,在天下武林英雄之前露面,为的是技压群雄,扬威立万,至于替逐鹿侯出头,不过是适逢其会,假托了一个借口而已。
付冠英和庄而重还未说话,李逍遥接着又说道:“久闻全真、崆峒两门剑法传世千年,奇诡无双,贫道早想见识见识,还是把你们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和我一较高下吧!”付冠英是难得的好脾气,见李逍遥这样说,只好说道:“道长一定要赐教,付某却之不恭。道长老前辈,请出招吧,佛付某先行领教高招!”
李逍遥微微点头,说道:“好,那贫道就不客气了!”竹杖虚空一点,长约四尺的竹杖举重若轻地捏在他的手中,如丝如带,夭矫如龙,却无声无息,转眼之间使出了三种不同的兵器招数。杖尖点刺,好似判官笔点穴,若刺若戳,形似长枪,杖头微微颤动,左右摆动,犹如太祖八卦棍法,三种不同的兵器变换出来的手法一无衔接痕迹,就好似这三种兵器的招式、法度出于一种,行云流水,圆转如意。付冠英如此武功,也看不出他三招齐发的空档,不禁心头微微一凛,心想这真是几十年中从未遇见过的一大高手!
庄而重凝神观战,忽地低声对韩飞虎说道:“此间人手足够,韩帮主和宇文公子快去帮无忌吧!”
韩飞虎游目四顾,到处火起,四面喊杀,说道:“不知无忌身在何处?”
庄而重把手一指,说道:“你看,那处下坡道上人数比别处都多,照那条路上杀去,必能找到无忌!”韩飞虎恍然,抱拳道:“外面的事,交给楚霸王了!”叫上宇文雷夫妇和恶来、齐之孟、明月、喀丽丝、班天彪、明丹霞、尚宝潼、赵青枚、石慧、天音夫人、樊殿魁,向下坡道上杀去。前锋由丐帮弟子开道,丐帮弟子个个以一当十,高呼酣战,勇不可挡,一会儿便杀到了地下佛殿门口。
再说无忌和甘凤池在冰殿中恶战逐鹿侯,逐鹿侯使出戒日神功中的修罗剑,无忌的天山武功足可应付,但想要取胜却又难能。逐鹿侯功力之深,武功之怪异,远超无忌和甘凤池的估计。逐鹿侯虽也胜不了无忌和甘凤池,但比无忌和甘凤池要从容得多,往往连走险招之时,还能忙里抽闲,说一两句话。不知不觉,三人走马灯也似,转眼在冰殿中便斗了百十来招,仍是平手之局,无忌的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神剑已使到七十二招,虽给逐鹿侯迫得退出了十几步,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足印,但他剑法的威力,渐渐显现。他一开始和逐鹿侯交手时用了十几招守势,后来的剑招就再也没见到单纯的守势,而是或守或攻,或攻或守,攻守相间,往往出其不意之间,出手奇诡无极,剑招攻守互换,也仅在须臾之间。
天山派四大镇派神功,没有一种是先入为主,都是后发制人,尤其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重门叠户,尤其如此,是天下剑法中守势最严密的一种。在这当口,甘凤池的攻势反倒似乎成为了无忌的“辅佐”,往往一沾即走,绝不流连,一招也不多出,反而在三人之间,显得最为从容淡定,好整以暇。而在于逐鹿侯这边,可就满不是味儿了。无忌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竟然也能和自己打到百招开外,自己还无法占到一招半式便宜,而且无忌的出招应招,好似闲庭漫步一般,脸上一点紧张窘迫的神色也没有。
他又惊又怒,牙关一咬,剑法突变,以腐骨神掌内力灌注金杖杖尖,使出了独步武林的三十七招修罗剑!霎眼之间,整个冰殿之中,到处都是金光闪闪,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宛如水银泻地,天雨缤纷!又好似逐鹿侯有无数化身,四面八方向无忌和甘凤池冲击而来,到处都是他飘忽不定的影子!
原来修罗剑法虽是域外传来,在中华屡次易手,剑意已是大有变化,按八卦方位,九宫变化,各个方位,均有攻守余地,剑法一展,就似有九九相叠,互相呼应,四面攻敌,是戒日神功中绝无仅有的剑法绝技。甘凤池看了,也不禁微微动容,心道:“想不到这十年中,这老怪的修罗剑已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但要说圆满入化,却还未必!”他是“天下第一神魔”,眼光老辣,只看了几十招,就从逐鹿侯的剑法中隐隐看出了破绽。要知各大门派足以称为一流的武功和剑法,都是经过派系传承,不断增益改进,这才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这十年之中,逐鹿侯练得最多、功力最深的,其实还是腐骨神掌,他对于修罗剑这路剑法修练未久,当然未能尽善尽美,落在甘凤池这样的大行家眼中,就难免露出破绽了。
甘凤池能看出逐鹿侯的破绽,无忌也能看出来,而且看得更真。以他今日的武功修为,偶尔看出一两处逐鹿侯剑法中的破绽,还不一定能加以破解。不过,不论何种剑法,都遵循一个规律,那就是招数出得越多,破绽就会越大,无忌和逐鹿侯斗到一百五十来招,果真又发现了逐鹿侯剑法中的新出现的破绽。看到这几处破绽,无忌心神一振,胸有成竹,破解之法已在脑海中灵光乍现。
逐鹿侯当然不知无忌的剑招为何一下子忽然慢了下来,他求胜心切,瞬息之间,连踏八个方位,每一组九招的剑法,一口气接连使出三组,就似有排成三排的九个人,同时向无忌攻来一般。三九二十七招剑法首尾相连,第一个九招过了,第二个九招续发,好似大河浪涌,巨浪淘沙,呼啸而来,滚滚而上,不给无忌有一丝一毫喘息之机。
岂知无忌已看穿他的心思,足下一点,脚下连走四象步,逐鹿侯连喝三声“着”,金杖却碰也没碰着无忌,剑法中的空档反而扩大了数倍之多。无忌见时机已熟,蓦然腾空飞起,也喝声“着!”抖起长剑,凌空直飞而下,逐鹿侯匆急之下一招“举火烧天”,使出浑身气力,金杖急封,他自恃功力比无忌不逊,满以为这一封纵不能将无忌的宝剑磕飞,最少也可以化解来势,哪知就在剑杖即将相交,无忌已是身形一沉,剑锋寒光闪处,剑身倏地柔软似带、蜿蜒如蛇,拐弯刺来,“嚓”一声,逐鹿侯大叫一声,右臂吃了一剑!
这正邪三大高手之中,逐鹿侯的内功、定力都算顶尖,好在他虽手臂受伤,伤得并不重,心中虽惊,却未就此心神分散,只是狂傲之气大敛,忍痛退后,挥动金杖,凝神应付;无忌用上了七成功力,剑法威力比百招之前强了一倍,剑法使出,好似洪涛湍流,沛莫可御,每出一招,就逼前一步,照着他倒退时踏出的足印,又慢慢地攻回来,剑势虽是明显放缓,但剑底蕴含的无形剑气,却令逐鹿侯为之心悸!
这时只听甘凤池说道:“无忌,我不屑落人口实,先退出了,你撑不撑得住?!”无忌应道:“勉为其难!”甘凤池哈哈一笑,身子一飘一晃,便即跳出圈外。无忌手腕轻抖,祝禽剑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来势虽缓,中间却藏着复杂微妙的变化,逐鹿侯是个大行家,知道此时只要自己一动,无忌的利剑立即便如影随形刺来,索性兀立不动,横杖当胸,全采守势,无忌此时又照着自己的脚印上前了三步,祝禽剑的剑尖已刺到逐鹿侯身前三尺,逐鹿侯金杖斜横胸前,白须微微拂动,神色沉重之极。
无忌神光凝运,瞧出逐鹿侯眼中已微露怯意,陡然间剑力加强,一剑刺出!正在这时,但见逐鹿侯金杖扬空一闪,登时幻出了漫天黄影,一招之内,遍袭无忌前胸十三处大穴。但听嗤嗤声响,紧接着极为清脆的“叮”的一声,连甘凤池都没看清,逐鹿侯已是一个筋斗倒翻出去,无忌剑光如练,紧紧贴住逐鹿侯背心,逐鹿侯连闪几闪没能闪开,迫得一声长啸,挥杖硬接硬架,杖剑一交,两人忽地好似石像一般,僵持不动。过了片刻,只见无忌的头顶好像蒸笼一般,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逐鹿侯面部肌肉微微颤动,也在加紧发力,浑厚的内力有如排山倒海,直攻过去!无忌长发飘拂,头顶白气越来越浓,剑身上发出的内力柔和之极,也坚韧之极,正自一分一毫,把逐鹿侯攻过去的内力化于无形。
两人各以绝顶神功相拼,一攻一守,无忌看似处在下风,其实稳健之极,逐鹿侯依仗金杖之重,把无忌推得倒退几步,脸上红光越来越浓,显得极为吃力!就在这一忽儿之间,只听当的一声,无忌的剑和逐鹿侯的金杖同时脱手激飞,那根金杖在半空中断成三截,无忌的祝禽剑,也裂成了无数亮晶晶的碎片,从半空之中,叮叮当当掉了满地!甘凤池看的清清楚楚,就在剑杖相交的一刹那间,无忌的剑尖早了半分,削断了逐鹿侯头顶束发紫金冠的束带!
逐鹿侯披头散发,哈哈怪笑,猛地双掌一拍,向无忌劈出,声如霹雳,势若奔雷,阴风卷地,寒飙骤起,只听砰的一声,无忌好似打足气的皮球一般直飞起来,逐鹿侯的身法快到无以形容,直扑上前猛下杀手,就在这刹那间,甘凤池伸手一弹,一缕劲风,直可摧筋破骨,将逐鹿侯猛扑之势阻了一阻,同样阴柔的掌力,把无忌带过一旁。这时门口响起了几声惨叫,恶来和韩飞虎齐之孟等人冲了进来,宇文雷和叶灵犀夫妇双剑出鞘,点向逐鹿侯后心,逐鹿侯大喝一声,掌势不变,横掌如刀,同时向两人拍出。
宇文雷招数未老,身随剑转,剑尖一颤,方位立变,点到了逐鹿侯关元穴,逐鹿侯霍地身子一晃,右掌拍出,立即又将他的宝剑荡开!恶来连人带剑一个飞身急扑,韩飞虎也使出了家传大鹰爪功,腾身上前,逐鹿侯扬手一抓,桀桀怪笑中竟把恶来的宝剑抢了过来,使剑如风,横披直戮,左右转弯,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迅捷轻灵,变幻莫测,转瞬之间,恶来和齐之孟都吃了一剑,踉跄跌开!
逐鹿侯宝剑挥动,哈哈狂笑,笑声未已,手中宝剑好似狂风暴雨,把韩飞虎、宇文雷、尚宝潼三大高手,逼得团团乱转!剑光起,人影飞,说时迟,那时快,蓦听“当”的一声,宇文雷也吃了一剑,踉跄跌倒,手中宝剑脱手飞出,逐鹿侯哈哈狂笑道:“得罪,得罪!承让,承让!我不杀你,你可以乖乖向我投降了!”宇文雷大怒跳起,喝道:“魔头,白日做梦!”喀丽丝和明丹霞母女双剑齐出,逐鹿侯宝剑信手挥洒,轻而易举破掉她们的招数,哈哈狂笑道:“两个贱婢,你们武功粗浅,也敢来捋虎须!”
有恃无恐,挥动宝剑,转瞬之间,喀丽丝和明丹霞胸背剧痛,都给他剑尖刺着!班天彪大吃一惊,手中金枪,好似雷电,向他后心刺出,逐鹿侯反手一抓,便将他金枪抢来,顺手一掷,丈八金枪,直没冰墙之中,班天彪半身如中雷击,一交坐倒,登时口吐鲜血。逐鹿侯游目四顾,哈哈狂笑道:“纵横天下,还有谁可胜我!”他双目睁开,精光四射,喝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不惜命,就莫怪我开杀戒!”只见他手捏剑诀,并指如锋,瞬息之间,己是连换了八个方位,阳光之下,但见寒影千重,白光森森,向无忌当头罩来,无忌身子一弹一转,轻而易举便脱出他剑光笼罩,一个纵身把宇文雷的长剑抓起,长啸声中腾空飞起,双剑一碰,火星乱飞,逐鹿侯借着这一击的力道,身形也飞起数丈,竟似箭一般的向圈外的明月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逐鹿侯己似摩云怪鸟,手掌瞬间击到明月头顶。明月宝剑方出,逐鹿侯手掌已到,无忌大喝一声,尾随而至,一掌拍出,双掌相交,逐鹿侯“哼”了一声,身形斜飞,落到三丈之外!无忌的掌力堪称当世无匹,饶是逐鹿侯邪派内功已到登峰造极,被他掌力一击,攻势也立时受挫!可是无忌硬接了他一掌,侥幸救回明月一命,却觉如身坠万古冰窟,丝丝寒意直透心头,膝盖酸软,几乎无法站立!好在在深谷学艺时,白云师太传授过趋避腐骨神掌的法子给他,玄功内运,只是一缓,便将侵入体内的寒气尽都散出体外,气血脉络,方始贯通。
逐鹿侯和无忌硬拼了一掌,亦是心头巨震,一阵阵头昏眼花。他攻势受挫,身形落地,喘息方定,猛可里两道弧形剑光闪电般攻近身来,原来是天音夫人和樊殿魁双剑齐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人虽剑法各异,但功力精深,逐鹿侯是个识货的,见到名震天下的武当太极剑,也禁不住心头一凛,急展神功,左手长袖一卷、右手宝剑一格,硬破剑招,只听“铮”的一声,天音夫人的剑给逐鹿侯的袖子卷个正着,分神二用,逐鹿侯刺出的一剑却挡不住樊殿魁的阴柔,嚓的一声,剑身上登时现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但两剑相交,樊殿魁只觉一股阴寒冷气瞬间传到掌心,剑柄登时冻得宛如冰柱一般,几乎拿捏不住,饶是他内功深厚,还是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一招“上下交征”只使出一半,剩下那一半无论如何特再使不出来,全身上下,顿时如坠冰窟!
逐鹿侯哈哈狂笑,倏地一个转身,宝剑如鬼似魅,指到了天音夫人酥胸。天音夫人抵挡不住,飞身闪避,尚宝潼和甘凤池、明丹霞相继追来,逐鹿侯一个指东打西,宝剑一移,闪电般对准尚宝潼心窝急点,天音夫人急忙把手一扬,一把子午针雨点般向逐鹿侯打去,逐鹿侯宝剑急挥,子午针一碰着他的剑光,立即变成碎屑。尚宝潼不敢直撄逐鹿侯锋芒,急切间向后一个倒翻,闪开一旁,逐鹿侯力透剑尖,嚓的一声,剑身直入冰墙尺余,反掌一挥,把尚宝潼击得直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