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25日,香港油麻地华德大厦14楼的居民向物业投诉,称楼上15楼1A室漏水,原因是该室窗户长期敞开。然而,业主方曼生虽拥有此房却并不居住于此,此前租客更换了房门钥匙,致使他也无法进入,问题便暂时搁置。
直至同年10月6日,因天气预报有台风,方曼生带着锁匠再次前往15楼A室。撬开门后,屋内停水停电且光线昏暗,方曼生迅速进入睡房关上窗户,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便离开,随后锁匠换完锁,两人一同离去。身为律师且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方曼生,在次日,也就是10月7日,委托其律师楼员工杨贵才去华德大厦15楼清理房间。
当日下午5点左右,杨贵才带着4名清洁工来到该房间,屋内景象却令他魂飞魄散。房间脏乱不堪,床边地上竟有一具布满尸虫的白骨,而且似乎没有头颅。杨贵才赶忙给方曼生打电话告知情况,方曼生让他立即报警。下午3:43,西九龙警局接到报警后,派遣3名警员前往华德大厦。
案发现场约30多平方,一室一厅一卫无厨房,房间混乱且散发着霉臭味,警员未发现明显血迹,初步判断现场未发生剧烈打斗。骸骨向右倾斜躺在床边地上,浑身赤裸,手骨垂落至膝盖,奇怪的是骸骨缺少头骨部分。经搜寻,在床边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头骨,而在垃圾桶底部,还有一个用过的安全套。杨贵才向警员说明是受业主方先生委托来做卫生清理,警员登记完其他4名清洁工信息后让他们离开,只留下杨贵才协助调查。此时,一个关键问题浮现:业主方曼生前一天撬门关窗时,究竟有没有看到骸骨?他与房间死者又有何关系?
死者身份初现警方迅速围绕案件展开调查,首要任务便是确认死者身份。鉴于死者在方曼生的房子里被发现,调查自然顺着这条线索进行。方曼生表示,几年前将这套房子租给了一位名叫彭楚莹的女模特,而彭楚莹已3年未支付租金,他以为对方搬走了,所以才安排清洁工前去清理。
警方在房间内发现了彭楚莹的身份证和1100元现金,以及一张精神科病历单,客厅还有一份1995年6月份的报纸,洗衣机上有少量违禁药物和一只针筒。由于只剩下白骨,无法通过指纹和DNA确认身份,头发也因无毛囊无法进行DNA测试,警方只能请齿科法医通过与彭楚莹生前照片对比来确认。最终,确认骸骨属于彭楚莹。
彭楚莹于1965年出生,自幼立志成为专业模特,中学毕业后打多份工攒钱上模特课程,19岁如愿成为专业模特,参与众多广告拍摄。尽管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其独特气质吸引了不少追求者。然而,她却爱上了比自己大26岁且已婚有两个儿子的方曼生。
方曼生1939年出生于英国曼彻斯特,16岁随母亲赴英留学,1970年从剑桥大学毕业,后攻读法律专业,回港后取得律师执照并开设律师事务所。彭楚莹明知方曼生的婚姻状况,却甘愿成为其背后的女人,甚至称呼他为“老公”,方曼生也承诺会离婚娶她,这让彭楚莹对未来充满期待。
起初,他们常在终点酒店约会,后来方曼生出资让彭楚莹在北角城市花园开设宠物店并租了附近房子,方便两人相处。周一至周五,方曼生会和彭楚莹住在一起,周末则回自己家。那段时光,方曼生对彭楚莹关怀备至,还送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彭楚莹也将这份幸福与母亲分享,尽管母亲并不赞成这段关系,但彭楚莹性格刚烈,坚持不放弃。
感情破裂与生活变迁然而,甜蜜的生活在1991年出现转折。方曼生安排彭楚莹搬进西贡相思湾的三层别墅,可此后他对彭楚莹的关心日益减少,态度变得冷淡。彭楚莹起初自我安慰,后来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便采取极端方式试图挽回感情,多次自杀未遂,甚至到方曼生的律师楼大闹,与员工发生肢体冲突,警方也因此介入。这些事件给彭楚莹造成巨大精神创伤,她只能依靠安眠药入睡,精神极度紧张,对方曼生的爱也只能写进日记本。
1994年,方曼生要求彭楚莹搬出相思湾住所,声称房主要收回物业,不过答应给她安排华德大厦15楼的住处。彭楚莹无奈之下同意搬家,从大别墅搬到30平的小房子,她更加失落,不再邀请家人来家,逐渐与家人疏远,电话也越来越少直至完全中断。家人向方曼生询问彭楚莹情况,方曼生称彭楚莹不让他告知地址。
1995年4月,因彭楚莹久无音信,家人担心之下报警,警方调查后发现她曾入院且已安全出院,便消案,家人只能继续等待。
法医结论与家属质疑发现彭楚莹的骸骨后,法医对其死因展开研究,令人意外的是,法医结论为彭楚莹自然死亡,排除他杀可能性。他们认为骸骨无骨折或颈部切割痕迹,头骨与躯干分离是因彭楚莹离世时姿势所致,临终前坐在地上,肌肉和肌腱腐化以及重力作用使头骨掉进垃圾桶,身体倒在地上,警方还推测彭楚莹可能是滥用药物导致死亡,建议不必召开死因聆讯,死因裁判法庭接受警方意见,草草结案。
但彭楚莹的家人对这一结果极度不满,他们认为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并指出诸多疑点。首先,案发现场是方曼生的房子,他不可能对其不闻不问长达4年。4年前家人向方曼生索要彭楚莹电话和地址,他明知却故意隐瞒。而且在案件揭发前,方曼生收到物业管理处通知处理漏水问题,前一天开锁进入房间却称未发现遗体,家属认为这不合理,即使看不见也应闻到臭味。
其次,接到报案后,起初到达现场的警员认为死因可疑,应从谋杀角度调查,可半小时后专案组接手,将案件降级为尸体发现案,警方还将此案列为高度机密,家属无权深入了解细节,这引起他们的疑虑,怀疑与方曼生的家族背景有关。方曼生家族地位显赫,其母亲是国画大师,父亲是外贸商人,二妹陈方安生曾担任特区政府政务司司长。
此外,案件结案后,家属取回证物时发现许多遗物和证物失踪。如头骨下方的安全套未化验就消失,方曼生和彭楚莹共同生活的痕迹被抹去,日记本中提及方曼生的页面被撕掉,彭楚莹刻有方曼生名字的手表不见,与方曼生的合照也全部消失。最后,这起案件本应召开死因裁判庭的聆讯却未召开,家属认为女儿死因不简单,于是寻求律师兼主持人翁静晶的帮助。
死因聆讯的波折与证人证词翁静晶看到家属提供的资料后,也觉得案件异常,她先是给死因裁判庭写信要求解释未召开聆讯原因并重新审理案件,可死因裁判庭只回复“不予置评”。她再次写信详细列出法律条文依据,仍未得到回应。之后她利用媒体力量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布案件细节,引起媒体关注和市民讨论,在舆论压力下,律政司决定召开死因证据调查。
2000年2月20日,彭楚莹的死因聆讯正式开始。但由于遗骸已火化,无法进行基因化验,死因庭只能审视6年前的验尸报告寻求突破,困难重重。第一次聆讯由4名女性和1名男性组成陪审团审理,49名证人出庭作证,包括彭楚莹的家人、前男友、普通朋友、清洁工以及调查警员等。
方曼生出庭作证颇费周折,第一次因母亲去世申请改期,第二次开庭前一天警方通知他却无人接听电话,直到当天下午3点才联系上,他表示最快一小时后才能到,第二次审理他仍缺席,最后裁判官警告他必须出庭,否则将发传票强制其到庭,情况严重可能被起诉监禁1年。
第三次方曼生准时出庭,面对翁静晶的问题,他称彭楚莹滥交、有不良习惯,所以关系疏远,对于彭楚莹失踪未寻找、没有备用钥匙、未觉得3年未交租奇怪等问题都给出解释,还否认让彭楚莹堕胎三次,称彭楚莹说堕胎只是索要钱财的方式,对于最后一次与彭楚莹发生关系时间也不愿多谈,关于发现遗骸前一天进入房间未看到骸骨,他解释是因傍晚五六点天色昏暗、断电、气味难闻、杂物积水多,只是迅速关窗离开未留意。开锁师傅也提供了类似证词。
此外,死因裁判厅传唤的4位彭楚莹生前男友,普遍认为彭楚莹性格一般、有滥用违禁药物和赌博爱好,但翁静晶律师质疑他们是临时找来的,因为他们连彭楚莹生日和家中冰箱位置都不清楚。法庭传唤的化验师起初称未收到安全套证物,后又改口说收到过只是忘记了,因证物未检测到可疑之处便还给了警方。
案件结局与未解之谜经过为期四周的死因聆讯,2000年3月21日,陪审团商议4个小时后,一致裁定彭楚莹的死因是意外或不幸,一是过度服用药物,二是被呕吐窒息而亡。但彭楚莹的家人对这一结果并不满意,他们始终认为女儿的死不简单。
这起案件留下了太多未解之谜:为何案件会被列为高度机密?方曼生是否真的没有看到彭楚莹的骸骨?那些失踪的证物去了哪里?诸多问题至今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彭楚莹离世的真正原因或许将永远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之中,成为香港历史上又一起令人费解的悬案,引发人们无尽的猜测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