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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冠冕的制作细节上,呈现出三个特点,一是自然风格,与橡树叶片的深叶裂不同,月桂叶片的边缘具有叶缘波状(叶片边缘微小波浪起伏)的自然特征,一些月桂冠冕忠实的保留了这一叶片特点,且在人物雕塑上的月桂冠冕也多具备这一视觉特征。
二是几片残缺冠冕叶片呈现出叶尖部位具备三个突出点,根据月桂的自然形态,这种金质叶片应该不是在模仿一片自然叶片,且根据序号一的金质冠冕可以初步判断,这种叶片造型很有可能是当时某一种类月桂冠冕的结构设计要求而制成。
即三片月桂叶片为一组,组成月桂冠冕的其中一个部分,再进行重复循环。三是剩下的月桂冠冕其叶片都保留了边缘光滑的梭形叶片特征,这种表现有可能是对月桂自然形态的一种简化,也有可能是受到了一些与月桂(Laurus nobilis)植物特性相似的植物形态的影响。
比如樟(Cinnamomum camphora)、桂叶芫花(Daphne laureola)、加纳利月桂(Laurus novocanariensis)等,但也更加明晰了在图像定义上,一个标准的月桂冠冕,其叶片需要具备叶缘波状的视觉特征,这种细节被设计师和工匠一直传承了下来,例如后世拿破仑加冕的黄金月桂冠冕虽已不复存在,但通过存留的两片冠冕叶片上就能看到这种叶缘波状的特点。
月桂的拉丁文植物学名“Laurus nobilis”中“nobilis”是“贵族的”“高贵的”的意思。在古希腊的奥林匹斯山,月桂树曾经满山遍野。与橡树不同,古人认为月桂树永远不会被闪电击到,能保护他们免遭自然灾害尤其是雷电的袭击。
罗马人普遍相信这种植物的幸运特性,也坚信头戴月桂花环可以防止雷击。月桂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圣树,根据古希腊游记作家泡萨尼阿斯(Pausanias)记录,阿波罗在德尔菲的第一座神殿就是由月桂木建造。他的很多形象都以头戴桂冠示人。
太阳神阿波罗除了是司掌音乐与诗歌的艺术之神之外,还是受到医生崇拜与供奉的治愈之神。如今,月桂冠冕代表荣誉和胜利的含义众所周知,但鲜为人知的是它还具备着净化与治愈的含义,这源于古希腊的德尔菲。
德尔菲最初属于大地女神盖亚,由其子巨蛇看守,阿波罗杀死巨蛇后,在德尔菲附近的溪谷中清洗掉了它的血液,溪谷中月桂茂密,于是他头戴桂冠返回德尔菲。
这时桂冠代表的不完全是胜利的含义,而是基于一种古老的思想,即在人们认为杀死一个生命是有罪的上古年代里,通过佩戴月桂以保护杀生者对抗或远离那些恶灵,不论其曾是兽或是人,这就是净化的含义。
很多艺术图像都表现了这一主题。比如一幅大约公元前455年左右的瓶绘图像中,阿波罗头戴桂冠杀死巨人拯救母亲勒托,这里的桂冠一方面是从图像上表现其身份的符号,另一方面也是杀死生命之后需要净化的体现。
后来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杀死巨人卡库斯后为了进行净化也佩戴了桂冠。这种古老思想一直在图像上有所延续,例如活跃在18世纪的英国雕刻师格兰杰(William granger)就根据这一传说为当时的伦敦医学学会绘制了一幅刻板画,画面里的阿波罗在杀死巨蛇后头戴桂冠,这顶桂冠除了表示胜利之外,更重要的是一种净化的意义,意味着对邪灵的防御。
这种月桂冠冕的涵义与医学的内在有着联系与对应。而医学长期以来就具备了制造科学所必需的品质。”从十九世纪末开始,西方人着重研究医学和药剂学的历史,回顾希腊人使用的早期药物时,我们可以重新审视古典文化中科学、风俗与艺术的相互关系。所谓鬼魂、妖精和恶灵这些低级元素并没有对医学史的进步发展产生完全的抑制作用。
一些古代的学者和作家曾经对民间医学与风俗很蔑视,但是泰奥弗拉斯特却欣然接受并且重视民间医生和草药师的各种知识。老普林尼在著作中收集的很多治疗方法也源自民间医学、魔法和科学。
在这种大的社会背景下,月桂以及月桂冠冕不仅在神话中具有净化意义,在古希腊医学以及生活中也有同样的作用。这是因为当时的科学中常包含神话与巫术的成分,而在现今的科学认知中月桂的一些药用效果也与古老的净化产生了对应。
著名的植物学家及药物学家德斯(Dioscorides)第一个描述了月桂的药用功效,它作为一种偏方在古希腊人中有着广泛的使用,其根本原因是月桂的力量强于魔族且能驱赶恶灵的这种信仰。古希腊人认为有月桂在时就不会有恶灵,月桂有比它们更强大的力量,因此它是对抗恶灵与魔法的保障。老普林尼也认为月桂与灵界的联系非常紧密。
最广为人知的是德尔菲的女祭司在发布预言时会咀嚼月桂叶,当月桂被投入火焰时如果发出爆裂声就会被当做好的预兆。好预兆要求月桂完全燃烧尽,且不留灰,或在火焰接近熄灭时突然又燃烧起来,如果出现相反情况则为坏的预兆;同时月桂在爱情的魔力下也会燃烧,在睡觉前把月桂放在枕下是期求美梦成真;如果生病的人梦见月桂则意味康复。
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人们把瘟疫与疾病横行归因于恶魔的存在,于是月桂被用来预防、驱逐和治疗多种疾病。我们通过亚历山大里亚的克雷门《文集》知道,古代艾奥尼亚城市米利都神谕的缔造者布然科斯在瘟疫流行时曾用月桂向民众洒水以净化他们;
如果人们在某时某地放置月桂,我们就知道这个地方的恶灵比较活跃,当受到它们威胁时,月桂就会被频繁使用,例如古希腊田园诗人彼翁(Bion)在生病时会把月桂与沙棘悬挂在门上;古希腊的儿童成长到青春期时,月桂就会挂在门前,这是相信月桂有避开恶灵的力量,由此人们也将月桂树种在屋前;
在节庆日比如雅典酒神节期间,人们将月桂放入口中且四处走动,以抵御恶魔;战神节上,祭司家里都放有新鲜月桂,这种习俗的根本也在于其有助于避开恶灵。
值得注意的是,在现代已知的致病细菌中,比如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是引起医院、公共场所和社区获得性感染的常见细菌,感染这种细菌易导致重大的感染率和死亡率,对抗它的药物成分是从月桂树叶中提取并纯化出的两种类黄酮物质:山奈酚-3-O-α-L-(2’’,4’’-di-E-P香豆酰基)-鼠李糖苷(C2)和山奈酚-3-O-α-L-(2’’-E-P-香豆酰基-4’’-Z-p-香豆酰基)-鼠李糖苷(C3)。
两种活性成分对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和耐万古霉素肠球菌(VRE)都表现出抗菌活性。在古希腊日常生活中,人们要想谷物得以长久保存就会把月桂叶放入其中,而现代的科学研究证明月桂的精油中含有的甲基丁香酚(Methyl eugenol)可以有效的对抗有害昆虫。
挥发油中分离得到的天然化合物对粮仓象甲具有杀虫作用。且月桂如果以干燥的地上叶、茎和花或精油的形式施用,对石榴有杀虫作用。
有时人们为了喝到更宜饮用的水也会把月桂浸在水里;有时为了防止醉酒同样会使用月桂叶,因为它与葡萄酒不相容,[9]而这种不相容的特点在泰奥弗拉斯特的《植物志》中第四卷第十六章第六节也有提及:
同样,有些东西虽然不会致命,但却能消弱树木生液和散发香气。月桂树对葡萄藤就是如此。据说,葡萄藤感知到月桂树的气味,就会受影响。
现今,人们从月桂中分离出来的倍半萜内酯——木香内酯(Costunolide)在实验中证实通过抑制大鼠胃排空和增加胃液分泌,从而降低大鼠血液酒精浓度的升高。包括野月桂提取物在内的一些天然提取物被证明了可以抑制肠道对酒精的吸收,通常对酒精吸收有百分之二十的抑制作用。
月桂具有的疗愈作用,被人们用于自身的同时,也被用来治疗发热,以及一些发疯和生病的动物,它在医学中的使用不仅是因为其在风俗中对疾病有魔力的性质,还因为它本身所具有的医药特性。
现今人们对月桂蒸馏所提取出来的月桂精油进行化学成分的分析与研究,也发现其精油中的化合物,同样能够在抗菌消炎、舒缓情绪、止痛和退烧等方面发挥作用,彼时精油也被用作民间药物,特别是治疗风湿、皮炎以及用于制备具有去屑活性的护发剂和银屑病的外部治疗。现代的科学研究认为月桂精油具有中等的保肝活性。
另外一些情况下,月桂被用于治疗一些神经系统疾病,缓解流涎与疼痛,并能够作为利尿剂和防腐剂。还有一种来自月桂树叶的提取物——月桂苷B(Lauroside B),能够通过抑制NF-κB(nuclear factor-κB)活化诱导人黑色素瘤细胞系凋亡。
古代医疗与风俗中对月桂的用法看似没有科学依据,但现代药理学证明了月桂具有多种医学效用,且西方古代的草药医生包括希波克拉底、德斯都知道这类功效,经过漫长时间的验证,在民族医药学和现代医药科学的研究中,月桂作为具有药理特性的植物,其所具备的功效逐渐明晰起来:
传统的民族医药学中月桂的功效包括:驱虫、消化、抗息肉、抗流感、止咳、抗菌、镇痛、抗痔疮、抗风湿、抗疥疮、抗高血压。
现代药物用途证实月桂具有药理活性的性能包括:抗菌、抗真菌、镇静、降糖、利尿、抗风湿、镇痛、解痉、抗溃疡、消化道保护作用。
月桂及月桂冠冕在古典时期被人们赋予的神话、风俗以及诸种神秘的涵义,与现今科学对它的研究能够产生一一对应。
这是古代风俗、医学以及现代科学与从古至今的艺术发展以多元的维度进行的互证。有了这种对月桂更深层次的认知,再将目光放在月桂冠冕的艺术与图像上,其所传达出的涵义则更加具备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