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陈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志强,是涪陵县双龙乡陈家村人。1979年那年,我30岁,本该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可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知了在树上拼了命地叫着,躲在树荫下的老人们摇着蒲扇,看着我们这些壮劳力在田间地头来回奔波。我们陈家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清水秀是不假,就是地势偏僻了些。
那时候的我,一心想着怎么给爹治病。我爹陈大壮,一辈子老实巴交,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落下一身的病根。那段时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每天咳得昏天黑地,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
“强子,不要再借钱了,让爹死了算了。。。。。。”躺在床上的爹看着我心疼地说。
我跪在炕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你别说这样的话。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给你治好病。”
这几个月来,我东挪西借,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但是农村人家,都是手头紧,借来的钱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给爹看病。无奈之下,我只能找到了村里放高利贷的王满银。
王满银是五保户,孤身一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笔钱,专门放高利贷。他的利息比一般人都要高,可是我没办法,为了救爹,也只能咬牙借了他的钱。
那天,我正在地里锄草,王满银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志强啊,你借的那两千块钱,利息该还了吧?”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有些为难地说:“王叔,再宽限几天行不?我爹的病刚有点好转。。。。。。”
“嗬!”王满银冷笑一声,“你这是想耍赖?那可不行!不过嘛。。。。。。”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让你还清债,又能让你爹安心养病。”
我心里一动:“什么法子?”
王满银神秘地一笑:“你也30了吧?一直没娶媳妇。要不这样,你去把秦家那个疯女人娶了,我就把你的债全部一笔勾销。”
“啥?疯女人?”我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起秦家的“疯女人”,那可是我们方圆百里都知道的人物。秦家原本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在我们这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可是十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家突然败落了,只剩下老宅子里住着一个老头子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那女人,据说从18岁那年就疯了,整天披头散发,要么对着天空大笑,要么独自坐在墙角发呆。有时候还会突然冲出去,抓着路人说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我咽了咽口水:“王叔,你这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个疯子啊!”
“怎么?嫌弃?”王满银眯起眼睛,“那你就等着还钱吧。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利滚利下去,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站在地里,看着远处金黄的麦田,心里五味杂陈。王满银说的没错,以我现在的情况,这辈子别说还钱了,能不能给爹看好病都是个问题。
太阳渐渐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路过一片竹林时,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我循声望去,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在竹林间若隐若现。那是秦家的“疯女人”,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正对着竹子自言自语。
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个孤单的身影,我心里突然一阵酸涩。或许,她的命运比我还要苦吧?
回到家里,我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一横,决定答应王满银的条件。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王满银,答应了他的提议。王满银立马就带着我去了秦家。秦家的老宅子坐落在村子东头,是一座破败的四合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进了院子,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这是秦老爷子,据说年轻时是个有名的中医,现在也偶尔给村里人看看小病。
“秦老,我把人带来了。”王满银笑着说。
秦老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得让我心里一颤。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婚事的事情,我早就听王兄说了。只要雨晴愿意,我没意见。”
听到秦老爷子这么说,我心里更加诧异。这疯姑娘还有个这么文气的名字——秦雨晴。不过转念一想,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取这样的名字倒也正常。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就见秦雨晴从屋里走了出来。和前几天在竹林里看到的样子不同,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虽然衣服有些旧了,但很整洁。她的长发也不再散着,而是随意地挽了个髻。
她看起来比我小两岁的样子,虽然“疯”了这么多年,但面容依然清秀。她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她抬起头来,目光与我相遇。那一瞬间,我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消失了。
“雨晴,这是陈志强,你觉得他怎么样?”秦老爷子轻声问道。
秦雨晴歪着头看着我,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天上的鸟儿,地上的鱼。。。。。。”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王满银在一旁说:“秦老,她这是同意了?”
秦老爷子点点头:“她没有摇头,就是同意了。”
就这样,我和秦雨晴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顿时议论纷纷。
“陈志强这是走投无路了吧?居然要娶个疯子!”
“听说是为了给他爹治病,欠了王满银的钱还不起。。。。。。”
“这可是个疯子啊,万一伤人怎么办?”
面对着乡亲们的闲言碎语,我只能装作听不见。可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会想:这样的婚姻,到底对不对?
爹知道这件事后,整夜整夜地咳嗽,一直说都是他连累了我。我跪在炕前,紧紧抓着他的手:“爹,你别这么说。只要你的病能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婚期很快就定在了七月十五。这天是农历的中元节,按说是不太吉利的日子。但是王满银坚持要这一天,说是个好日子。
婚礼办得很简单。因为我家境窘迫,加上新娘子的特殊情况,来的人并不多。但秦老爷子却格外重视,不但把老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准备了一些酒菜。
当天,秦雨晴穿了一件红色的旧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乍一看,哪有半点疯癫的样子?我甚至觉得她比平常更加美丽。只是偶尔,她会突然笑起来,或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到了晚上,送亲的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秦雨晴。油灯在风中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我有些忐忑地坐在床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陈志强,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等你。”
我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去。只见秦雨晴正端坐在那里,目光清澈,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你不是。。。。。。”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我没疯。”她轻声说,“这十年来,我一直在装疯。”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秦雨晴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清秀的脸庞上。
“十年前,我们秦家出了一些变故。有人想要吞并我们家的产业,甚至想要害死爷爷。为了保护家产,保护爷爷,我不得不装疯。。。。。。”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这些年,我看着你在村里辛苦劳作,看着你孝顺父母,善待乡里。我知道,你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可是。。。。。。可是王满银。。。。。。”
“王满银?”秦雨晴冷笑一声,“他不过是我爷爷找来配合我们演戏的人罢了。那些债务,都是假的。”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十年的疯癫,竟然都是装出来的?那些日日夜夜的等待,就是为了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你。。。。。。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我喃喃地问道。
秦雨晴转过身来,月光下,我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因为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
我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家人装疯十年的女子,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世间最深情的等待,往往是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的。
而我,何其有幸,成为了她等待的那个人。
从那天起,我和秦雨晴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装疯,而是完完全全地展现出大家闺秀的气质。她不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帮着秦老爷子经营中药铺。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跟着爷爷学医,只是从来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爹的病在秦老爷子的调理下也渐渐好转。每次看到秦雨晴端着亲手熬的药来给爹喂药,我的心里就暖暖的。
村里人渐渐发现秦雨晴“疯病”好了,都说是我的福气。可只有我知道,她从来就没有疯过,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深情地等待了十年。
如今,我时常想起那个洞房花烛夜。当秦雨晴说出“我装疯十年就等着你”的时候,那种震撼至今难忘。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深情的等待吗?
后来我问秦雨晴:“值得吗?为了等一个不确定的人,装疯整整十年。”
她笑着摇摇头:“傻瓜,我等的不是一个不确定的人,我等的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