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八年(588年)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朝臣们就感到杨坚身上的异样。很长时间以来,杨坚一直在和朝臣们征讨南方的事情,但无论怎样商讨,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开皇七年(587年),杨坚离开京城前往并州,回到他的故居,瞻仰先父的遗迹以追忆往事,停留了四天之后才继续东巡。杨坚这个做法,在很多人看来就好像他心中已经决定了什么一样。
因此开皇八年之后,人们越来越感觉皇帝杨坚似乎要做一件大事,人们已经隐隐猜出这件事可能就是平定南陈。而且杨坚忽然想起了因病在家赋闲很久的李德林,下诏特批"伐陈事宜, 宜自随也",说明杨坚已经决定伐陈。此时恰好高颎有事要回京城,杨坚叮嘱他前去探望李德林,并交代如果李德林不愿意跟随,到他家里拿到他的平陈方略也可以。
李德林在病中提出了自己的伐陈设想,杨坚专门将其方略送给晋王杨广,让他参照计划执行。东巡回来之后,杨坚以马鞭指向南方,对李德林许诺∶"待平陈迄,会以七宝壮严公,使自山东无及之者。"
在平陈之前,杨坚对李德林还是绝对信任的。做出最后的决断以及得到了李德林的平陈方略后,杨坚如释重负,心情也十分开朗,此后他又一路向东到达蒲州,宴请当地的父老乡亲。说明杨坚对平陈之战已经十分有底。
但是伐陈事宜对于隋朝十分重要,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前途,虽然南陈后主陈叔宝腐败不堪,但他手下还有很多精兵良将,更何况还有长江这道天然屏障。自从苻坚带领几十万大军南下长江攻打晋朝后,尽管北方强于南方,但北方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却再也没有一个君主胆敢对江南轻举妄动。强大的北魏帝国曾经也想饮马长江,最终也饮恨而归。
所以伐陈事宜对于杨坚来讲,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但是需要仔细斟酌,甚至很长时间里都让杨坚心烦意乱。
杨坚建立隋朝后,一直在思考统一全国的伟业。开皇初年,杨坚就召见大臣们商讨过是否南下伐陈,具体的讨论内容现在已经不得而知,讨论的结果是任命元寿为专使,前往江淮地区修造舰船,显然这是在为南下伐陈做准备,这一工程大致持续到开皇四年(584年)元寿改任督漕渠工役为止。不过从其他方面来看,开皇初年杨坚并未认真准备伐陈。
其实隋朝建立伊始,就有很多人建议杨坚南下伐陈尽快统一全国,老将梁睿就是一个代表。平定王谦叛乱之后,他就向杨坚进言请求领兵伐陈,杨坚婉拒。在杨坚看来,自己刚刚登上帝位,政局还并不稳定,如果贸然开战,不是件好事情,虽然陈国来朝见的时候,没有遵照臣子的礼节,应该兴兵征讨,但是作为天朝大国,还是应该有些肚量的,南下伐陈不是不可以,而是还需要仔细斟酌商议。
从那时的政局情况来看,杨坚否定伐陈是正确的。从内部看,隋朝刚刚建立,人心不稳,社会经济萧条,难以支撑一场全国性的战争。从军事角度看,想要渡过长江需要一支善于水上作战的军队,但隋朝当时还没有,如果贸然进兵,很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
而且隋朝刚建立时,陈宣帝还在位,他可不是一位平庸无为之人,所以杨坚暂缓南下伐陈是有深刻原因的。
从外部角度来看,新生的隋朝四面都是敌人,当时突厥不断侵扰中原,隋朝倾全国之力对抗,杨坚注意力全在北部边境,因此对待南方不仅不能挑衅,而且还要忍耐克制,甚至牺牲一些利益。例如开皇元年(581年)九月时,在对南陈的反击战中,杨坚一再强调绝不能恋战,恢复江北失地后立即停战。
但是,前线的将军不完全了解当时北部的情况,一味向杨坚请战,加上南陈军队作战能力并不强,更加让隋朝前线将领看到一举渡江的希望。他们反复请战给杨坚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杨坚生怕前线将领违背自己的意图,擅自发动更大规模的战役。顶住了各方的压力之后,杨坚又将对南陈的事务严格控制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事实上,在杨坚后来做出大举伐陈的决定后,也一直没有断绝与南陈之间的联系,随时做好谈判的准备。在对南陈的反击战取得胜利后,杨坚立即派散骑侍郎郑执前往陈朝,做出和谈的姿态。转年正月陈宣帝驾崩,杨坚又以"礼不伐丧"的理由,宣布停止对陈作战,同时派专使前往吊唁,缓和了与南陈的紧张关系,为平定北方突厥争取了有利时间。
当时在隋朝南方还有个小国后梁,是南梁时期侯景之乱的产物,最初是北周的附庸国。杨坚建立隋朝后,迅速拉拢后梁,开皇二年(582年),他让晋王杨广纳后梁明帝的女儿为妃,甚至一度还打算将兰陵公主下嫁给后梁皇子。同时废除了江陵总管的设置,让后梁明帝至少表面上可以掌控后梁政权。杨坚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后梁与南陈争夺南朝的正统地位,为以后大举伐陈奠定政治和舆论基础,后梁由此也成了隋朝牵制南陈的一个重要棋子。
开皇三年(583年)四月,杨坚再次派使者前往陈朝,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不断派使者前往,最后逼得陈后主也不得不派使节进行回访。在杨坚的主导下,双方固定每年互派使节进行访问,南陈也由此被杨坚圈进了自己制定的长期战略。
打败突厥之后,隋朝对南陈的关系开始变化,当然一切变化都不能脱离杨坚统一全国这个根本原则。通过互派使节将南陈拖入自己的节奏,为杨坚提供了施展各种策略的机会,如果从大的战略角度来看,杨坚在平陈的第一步中可谓大获全胜。此后杨坚更是不断玩弄权术,将昏庸的陈后主玩弄于股掌之间,为自己平陈留出了战略准备期。
开皇八年之前,杨坚针对南陈的策略,一个是拒降示好,努力营造和平氛围,让陈后主放松警惕。例如开皇三年(583年)时,《隋书·高祖传》记载∶"陈郢州城主张子讥遣使请降,上以和好,不纳";转年八月"陈将夏侯苗请降,上以通和,不纳",杨坚一再拒绝南陈将领的请降,就是要告诉陈后主,隋朝与南陈是平等关系,没有吞并南陈的野心。
另一个就是在双方的交往中尽量放低姿态,一点点地诱使陈后主不断傲慢起来。例如开皇四年(584年),杨坚派遣名儒薛道衡出使南陈,临行前特意嘱咐他见到陈后主后,要注意言辞不能有傲慢之处,尽量让陈后主从薛道衡的态度中就能知道杨坚的态度。而且在致南陈的国书中,杨坚自称顿首,极尽谦卑之词,给陈后主造成假象,因此陈后主自大起来,在回书中口气颇大,很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再有就是杨坚在边境一直采取守势,以麻痹陈军,滋长对方傲慢轻敌之心。杨坚登基以来,陈军屡屡在边境挑衅,隋陈和好之后,陈军依旧不时越境侵犯。开皇五年(585年)陈将湛文彻进攻和州就是典型的例子。杨坚一律坚守不出,命令前线将领不能予以还击,而且每次抓到陈朝间谍,都会客客气气地将其送回,以免造成南陈的误会,因此陈军更加不把隋军当回事。
杨坚一系列的精心设计,就是营造隋陈友好的局面。同时,杨坚依据南方的自然天气条件,在江南地区该收成的时候,宣称准备伐陈,迫使陈朝屯兵守卫,无暇顾及收成。等到陈军聚集完毕,隋军停止军事准备,如此再三往复,让陈军习以为常。江南地区房屋大多为茅竹所筑,粮食储藏也都不在地窖,杨坚还派人利用风势纵火燃烧,等到其维修之后,再纵火燃烧,不出数年,陈朝钱财就开始枯竭了。
开皇三年(583年)十一月,登基已经两年的陈后主遣使入隋,此前一直不将隋朝放在眼里的他,忽然想起要了解这个老对手的相关情况,于是让使者将杨坚的样貌画下之后带回来。可是当他看到画像后却大惊失色,高声尖叫"吾不欲见此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当时陈后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此后他更加像鸵鸟一样,完全置北方的威胁于不顾,一头扎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再也不愿意出来。
当时陈朝也有不少忠臣向陈后主建言要以国事为重,尤其要提防来自隋朝的威胁,例如太史令章华看到陈后主醉生梦死,实在看不下去就上疏直谏,甚至说出了"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台矣"这种不留情面的话,陈后主听完这种话,把章华斩首示众。
南陈最终的覆灭是陈后主咎由自取,但是从大历史角度来看,并不能得出隋朝一定能够灭掉南陈的结论。相反在生产方式以及社会发达程度上看,南陈并不比隋朝差,甚至繁荣程度比新建立的隋朝还要高。并且南陈的军队规模不小,坐拥长江天险,只要能组织起有效抵抗,隋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对手。
问题的关键在于陈朝内部,陈后主没有他父亲陈宣帝那样的才能,即位之后就沉浸在纸醉金迷里,而且大肆贬黜忠良,整个朝廷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上下相蒙,人心涣散。从陈后主的表现来看,这个王朝已经走向末路。
开皇八年(588年)春,陈朝使者按照惯例入隋通好,随后陈将周罗喉就从峡口(今湖北宜昌长江西陵峡口)屯兵地进攻隋朝碳州(今湖北宜昌西北),这个事件是进一步在紧张的隋陈关系上火上浇油,不仅再次为隋朝提供了平陈的理由,更让杨坚就此下定决心大举伐陈。
当然,杨坚下定决心伐陈后,对于时间的选择还犹豫不决。当时有人劝杨坚秘密备战,杨坚却表示自己伐陈是替天行道,用不着遮遮掩掩,还命令将伐树造船削下的细木投入江中,有意暴露给南陈。杨坚甚至冠冕堂皇地说道∶"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隋朝这种大规模的备战,南陈当然很快就知道了。可以想象得到,杨坚这样有意张扬,其实是想试探陈朝的反应,以便相机决定进退。
杨坚的这个举动,说明他对南下伐陈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当时有人看出了杨坚的顾虑,例如刑部尚书皇甫绩外任辞行时,就趁机向杨坚进言陈朝必亡的理由,他认为"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以增强杨坚的必胜信心。
就在以杨坚为核心的隋朝高层积极筹划伐陈之时,杨坚得到了太史密报∶"镇星入东井。"杨坚虽然不能明确这就是伐陈的信号,但是直觉告诉他,经过多年的隐忍和准备,现在已经到了伐陈的时机,他仿佛看到了隋朝士兵个个奋勇向前,瞬间涌向南陈都城建康,于是在开皇八年(588年)三月九日这一天,杨坚终于做出了历史性决断∶渡过长江,南下伐陈。
如果不是宇文邕死的早,子嗣又不争气,哪有杨坚啥事儿
隋朝的统一有多难,刚篡位就有四总管叛乱,又有突厥南侵!隋文帝终其一生战征都未停过!
陈宣帝仓促淮北(徐州)一战尽失北伐精锐,耗尽国力,南陈人口比北周少的多,川蜀已失数十年,缺乏战略纵深,注定了结局,陈后主所作所为只是加速了统一进程,败的太快。陈朝就几个能打的:陈武帝,候安都之类,不觉得吴明彻是名将,过度依赖舰船,没水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