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周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79年的初夏,我叫周建国,是浙江长兴县双桥村的人。那一年,我19岁,刚刚从初中毕业没多久。在村里开了一间小卖部,专门经营针头线脑、日用百货这些东西。那时候,我们双桥村因为地处偏僻,出门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镇上。所以这小卖部的生意倒也不错,每个月能挣个七八十块钱。
说起那段往事,还真是令人唏嘘。在我们村的东头,有一个叫杨家桥的小村子,村里住着一个叫陈巧云的姑娘。说起这个陈巧云,那可是村里有名的绣娘,从小就跟着她奶奶学刺绣,十指翻飞间就能绣出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
巧云生得很温婉,虽然圆圆的脸蛋儿,微胖的身材,在那个年代并不是最受欢迎的长相。但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总是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每次她来我的小卖部买针线,都是低着头,轻声细语地问:“建国哥,还有五号绣花针吗?”
记得那年四月份,杨家桥的养蚕特别红火。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养蚕、缫丝,巧云更是经常来我店里买针线。那时候,我还不懂她的心思,只觉得她是个勤快的姑娘,总爱做些绣活。
有一次,她买完针线,站在柜台前欲言又止。我问她:“还要买什么?”她红着脸摇摇头,转身就跑了。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开始为我刺绣手帕了。
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在村里也算是个体面人物。每天打理着小卖部,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还会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进货。说实话,我那时候也有些臭美,总觉得自己将来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心气高着呢。
村里人都说:“建国这孩子,长得周正,做事也稳重,就是有点爱面子。”可不是嘛,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不能找个胖姑娘,要找就要找个苗条的,漂亮的。这种想法,现在想来真是太傻了。
五月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店里算账,巧云的小姑姑来了。她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着牛皮纸的小包,递给我说:“建国啊,这是巧云让我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精美的手帕。那手帕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喜鹊,站在桃花枝头,好像在对我唱着动听的歌儿。那针法细腻,一针一线都透着巧云的心意。可我当时不懂这些,只觉得被一个胖姑娘看上了,面子上挂不住。
“这个我不能要。”我把手帕推了回去,“你告诉巧云,我周建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小姑姑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尴尬:“建国啊,巧云这孩子。。。”
我打断了她的话:“小姑,你也知道,我这人眼光高着呢。巧云这样的,不适合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够潇洒。可我没注意到,店门口的树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巧云怕小姑说不清楚,自己偷偷跟来了。
听到我这么说,她转身就跑,跑出去老远,还绊了一跤。我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她总往我店里跑。
从那以后,巧云再也没来过我的小卖部。我还听说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做绣活,很少出门。村里人都在议论:“这陈家的闺女,好好的,咋就看上周建国那个臭美的呢?”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反而更加躲着巧云。每次去镇上进货,都特意绕着杨家桥走。那段日子,我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但是年轻人爱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到了冬天,我在镇上碰见了从上海回来的表哥。表哥现在城里工厂上班,见多识广。他给我讲了很多上海的事情,说现在城里人都觉得胖一点更有福气,还说他们厂里最漂亮的姑娘就是个胖姑娘。
听了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巧云那双温柔的眼睛,想起那条绣着喜鹊的手帕。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往杨家桥跑。可是到了巧云家,却发现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门口钉着木板。邻居告诉我,陈家早搬走了,说是去了绍兴投奔亲戚。
我站在巧云家的老屋前,心里空落落的。春天的时候,这院子里还种着一树的桃花,巧云就在这桃花树下绣花。现在只剩下萧瑟的寒风,吹得我心里发冷。
那个冬天特别冷,我的小卖部生意也不太好。每天望着门口的那条小路发呆,好像还能看见巧云提着篮子来买针线的样子。这时候我才明白,不是她非要往我店里跑,而是我的店,刚好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也渐渐有了变化。1980年,我在镇上认识了粮油店老板的女儿,在家里人的撮合下,我们很快就结了婚。说实话,她长得确实标致,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结婚后,我把小卖部盘给了别人,跟着老丈人学做生意。可是我不甘心只做个小本生意,就跟人合伙做起了倒买倒卖。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结果赔得精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妻子开始整天跟我吵架,嫌我没出息。1985年,我们离婚了。那时候,女儿才三岁,妻子不要,就跟了我。我带着女儿,东拼西凑还了债,又重新开始做点小生意。
慢慢的,我的生意有了起色。到了1990年,我开了一家小型织布厂。那时候,我常常会想起巧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每次看到绣花的姑娘,我都会想起那条绣着喜鹊的手帕。
记得那是1999年的秋天,我去绍兴参加一个商会。在一家老茶楼喝茶的时候,隔壁包厢传来一阵熟悉的说笑声。我探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那个端庄优雅的女子,竟是二十年前的陈巧云!
她还是微胖的身材,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家风范。听服务员说,她现在是绍兴有名的刺绣大师,开了一家刺绣培训学校,专门收留一些贫困的女孩子,教她们刺绣技艺。
那天,我鼓起勇气去找她。走进她的办公室,我愣住了: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就是在小卖部门口拍的那张。我记得,那是我让照相馆打样的照片,后来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我结结巴巴地问。
巧云笑了,那笑容还是那么温柔:“那年你把手帕退回来的时候,这张照片正好夹在牛皮纸里。我本来想还给你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勇气再见你。”
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对不起,巧云,我年轻时候太傲气,太势利了。。。”
巧云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建国,这些年,我不恨你,我反而要谢谢你。”
我愣住了:“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那年拒绝了我,我可能就嫁人了,也不会一心扑在刺绣上。”巧云站起来,走到墙边,轻轻抚摸着那些装裱着的刺绣作品,“这些年,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针线上。现在我的学生遍布全国,帮助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姑娘改变命运。”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当年要是我不那么傲气,要是我能多了解了解她,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那年的手帕,你还留着吗?”我试探着问。
巧云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那条绣着喜鹊的手帕还是那么精致,只是颜色略微泛黄。
“这是我第一次给男孩子绣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次。”巧云轻轻抚摸着手帕,“后来,我就把这个图案注册成了商标,它是我事业的开始。”
我看着手帕上栩栩如生的喜鹊,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年,我一直在追求表面的东西,却错过了最珍贵的真心。
“你。。。 这些年一直没有结婚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巧云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结婚?我倒是遇到过不少追求者,但是。。。”她顿了顿,“大概是老天的安排吧,我现在也习惯一个人了。我有我的事业,有我的学生,日子过得很充实。”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秋风卷着树叶在空中打着转。我站在巧云的办公室里,看着这个当年被我嫌弃的胖姑娘,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女性。而我,经历了失败的婚姻,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总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
“巧云,要是。。。”我刚想说点什么,她的助理走了进来。
“陈老师,绍兴电视台的记者来了,要采访您获得‘非遗传承人’称号的事。”
巧云对我歉意地笑笑:“建国,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
我明白该走了,但又不舍得这样离开:“巧云,我们。。。 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她摇摇头:“建国,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以后你要是想喝茶,随时可以来,但是。。。”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让我把这张照片留着吧,就当是那年手帕的回礼。”
走出茶楼的时候,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独自走在绍兴的青石板路上,想起了那个夏天,想起了那个为我绣手帕的胖姑娘。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面子,如果当年我能多一点勇气,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那些年轻时因为肤浅错过的真心,还能重新拥有吗?
我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就像那条绣着喜鹊的手帕,虽然保存得再完好,却再也回不到那个初夏的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