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特种兵，携带着一种致命的病毒！我……，被感染了。”
王亮文苦涩地笑了笑，又下意识地抬起手，仔细地把脸上的口罩压了压，确保鼻孔里呼吸出来的每一口空气，都要从口罩里面的熔喷布过滤一下。
叶无常平静地看着贴墙站着的王亮文，虽然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可是，此刻，他相信王亮文说的是真的。
“亮文，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现在都啥年代了，就算染上病毒，你是因公感染，国家会管你的，也一定会给你治疗好……”
不等叶无常絮絮叨叨地说完，王亮文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无常，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你仔细地听我说，听我说……”
王亮文眼神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想了想，才对院外的叶无常说道。
“无常，你明天必须走！必须离开阳春……”
一阵凉风吹过，叶无常感觉自己的后脊背一阵发凉，他关切地看着贴墙站着的王亮文，静静地听着。
“你马上订一张回蓉城的机票，去找一个人，然后打开我的电子邮箱，里面有我发现的，有用的东西……”
“亮文，王亮文！”
叶无常双手紧紧地握着冰冷的铁栏杆，冲着院里的王亮文喊了一句。
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王亮文看着叶无常。
“亮文哥，我不知道你具体遇到了什么情况，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建议你立即向你的领导汇报，或者更高一级的有关单位！实在不行，咱报警还不行么？对，就报警！”
王亮文看着叶无常，眼里闪过一抹惊恐，想了想，点点头。
“好，我明天就去找院领导……”
“我现在给你报警！”
叶无常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
王亮文摆了摆手，止住了他。
“无常，你听我的，我这么晚叫你来，就是这件事，你明天一定要回蓉城，我会把邮箱和密码发你手机上！”
王亮文谨慎地向前踏了一小步，静静地看着院外的叶无常，眼神很严肃。
“无常，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就算你再怎么不理解，也一定要听我的，立即回一趟蓉城，去找那个人……”
叶无常刚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串串刺眼的灯光，那灯光晃了晃王亮文的眼睛。
叶无常看见的却是王亮文那张苍白的脸，还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恐。
“快走！”
叶无常沉声喝了一句，然后迅速地低了低头，从花园的侧门闪身进了书房。
等叶无常回过神来，王亮文已经回了屋，他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在身后不远的小区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刚好熄灭灯光。
灯光熄灭，车里的人却没有下车。
叶无常心里很是恼怒，他当然知道是刚刚这束灯光，让王亮文躲回了屋里。
叶无常那股倔劲儿上来，快步朝那辆车走去，他想看看车里到底是什么人。
他刚走到车边，车门紧锁，车窗玻璃贴着很厚的黑色的玻璃膜。
叶无常歪着头，想透过挡风玻璃去看看里面坐着的那个人。
他很确信，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
就在这瞬间，电话铃声响起。
两个电话同时响起。
一个是叶无常手里的电话，一个是车里那个人的电话。
叶无常没有理会自己手里的电话，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车窗里面！
车里坐着的那个人也没有接电话，他的手机就放在控制台上，屏幕灯亮起……
一双眼睛被微弱的手机屏幕灯光照亮……
只有一双眼睛！
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一个白色的N95口罩把脸遮住了大半。
唯有那双眼睛，露着冰冷的光芒。
冰冷的目光盯着站在车头前面的叶无常。
叶无常眯着双眼，也久久地看着那双眼睛。
一秒，两秒，十秒……
突然，那个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屏幕灯熄灭了，车里又是一片漆黑。
叶无常微微地点点头，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过身，手里握着还在“嗡嗡”着响的手机，慢慢地朝小区出口走去。
他知道，电话一定是王亮文打来的。
果然，是他。
电话铃声停了，叶无常拨了回去。
“无常，你听我的……”
“好！亮文，我听你。”
叶无常听得出来电话里王亮文的惊恐，立即答应了下来。
“无常，你听我说。事情不简单，很不简单……”
王亮文絮絮叨叨地又重复地说着，叶无常很平静地一边听，一边朝外面走。
叶无常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神色变得严峻，眼神愈发地犀利，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我老婆的车，停在她单位对面的停车场，车钥匙就在她单位门卫室，你明天早点到机场，顺便去一趟她单位……”
王亮文在电话那头急切地给叶无常说道。
叶无常仔细地听着，王亮文老婆的单位，就在机场边上。
叶无常他知道那家单位，而且还经常去，甚至连门卫的王老头，叶无常都混得很熟。
“在她车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有个东西，你一定要带上，一定……”
“好！”
叶无常平静地回了王亮文一句。
等他交代完，叶无常回头看了看，那辆黑色的车还在那里，只是车里面有微微的灯光，那是电话屏幕在闪烁。
在这个时候，叶无常才注意到那辆车没有车牌。
叶无常若有所思，突然对电话那头的王亮文说了一句。
“亮文，一会儿我帮你报警，还是你自己报警？”
王亮文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几秒，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无常，我自己报警吧。你要是报警了，你一时半会儿就走不成了。”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叶无常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他几句，挂了电话，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叶无常刚走到小区大门口，他侧过脸，看见门卫室里的老头正坐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看那模样，怕要是睡着了。
叶无常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门卫室玻璃窗。
“咋啦？”
老头儿揉揉眼睛，推开窗户，问外面的叶无常。
叶无常回头瞟了一眼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冲着老头笑着说道。
“那车没有车牌，也能进来？”
老头儿探出头，顺着叶无常的目光看过去，那辆黑色的轿车还停在里边，只是里面的微弱的手机屏幕灯已经熄灭。
“没车牌？没车牌……”
老头儿一脸困惑，喃喃地说着。
突然，叶无常脸色一变，一路小跑往门外跑去。
叶无常的动作反倒让老头吃了一惊，他又扭过头，看着飞奔出去的叶无常。
叶无常一边跑，一边喊道。
“同志，交警同志，那是我的车，我的车……”
几个交警正在马路边上，把叶无常的那辆电动车往清障车上抬去。
等叶无常跑拢，他的那辆“雅阁”和“奥迪”的私生儿子“雅迪”已经被抬了上去。
一名脖子粗，肚子大，全身制服的交警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叶无常，脸板得很正，眼睛都没有正眼瞧叶无常一眼。
“去……，去，去！”
交警同志横了横手，把叶无常轻轻地推了推。
“同志，同志，我明天就去交罚款，您不能收我的车啊……”
“罚款，什么罚款！”
交警同志胖胖的脸上，横肉抖了抖。
“你们以为我们真是过了不年，开罚单赚奖金来啦！”
听得出来，这位交警同志也很是郁闷，这冷飕飕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查车，换谁也不乐意。
叶无常刚想要再说话，只听其他几个交警拍了拍手，围了过来。
“老实告诉你，你这车违规、违法了，而且还有极其严重的安全隐患，我们把这些给人民带来隐患的车辆进行集中收缴，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叶无常听得一脸懵，违规，违法，还有安全隐患……
为了我的安全，把我吃饭的饭碗砸了。
这逻辑……
忘了说一句，叶无常是送外卖的。
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
他是个送外卖的。
这辆电动车，是他吃饭的家伙。
叶无常愣在当场，那几个交警没有理会他，转身钻进边上的警车。
临了，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胖交警突然从车里伸出手。
手里拎着件东西，他朝路边的叶无常冷冷地喝了一句。
“这玩意儿咱们不缴，你拿回去那能卖几块废铁钱……”
“哐当”一声，那把U型锁丢在了叶无常的面前。
U型锁被液压剪刀剪成了两截，也只能当废铁卖了。
叶无常微张着嘴，看着那辆警车疾驰而去。
阵阵秋风，吹拂着叶无常冰冷的心。
嘴里满是苦涩……
街对面，一辆工程车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看那架势，是在为共享电车布置充电设备。
叶无常蹲下身，伸手拿起地上被剪断的U型锁。
冷，冰冷的手，冰冷的锁。
叶无常缓缓地站起身，心情沉重。
突然，手里的电话又响了。
他低头看了看，是唐含之。
“无常，刚刚亮文哥给我打电话，说你明天又要回蓉城？”
叶无常仿佛能看见唐含之那张娇羞的脸，还有脸上涌起的两朵红云。
“嗯……”
叶无常嗯了一声，此刻他的心思还不在电话上。
当然，他的心思也不在左手拎着的冰冷的U型锁上。
而是在那辆车上，那辆没有挂车牌的黑色轿车，此刻正缓缓地驶出小区大门。
叶无常侧着脸，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黑漆漆的车窗玻璃。
叶无常知道，那在黑漆漆的车窗玻璃后面，也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喂，喂……”
电话那头的唐含之似乎有些恼怒，冲着电话喊了两声。
叶无常没有理会唐含之，默默地挂断手中的电话，顺手把左手拎着U型锁朝路边的垃圾桶一扔。
那辆黑色的车慢慢地驶出路口，汇入清冷的马路，一脚油加快速度，消失在路的尽头。
叶无常立即走到路边，朝来车的方向挥着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师傅，麻烦去趟机场边上的九十二研究所……”
叶无常平静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司机应了一声，一踩油门，汽车如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叶无常坐在车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某程序上订明天的机票。
王亮文的老婆在九十二所工作，她的车自然是停在九十二所对面的停车场里。
九十二所离这里并不太远，深夜的洋春市并不堵车，没多久就到了九十二所门口。
叶无常付了钱，下了车。
九十二所的大门很普通，可是门禁却极严，就连叶无常这种送外卖的，都只能把外卖放在门卫室，人是特定不能进去的。
也正因如此，叶无常才与看门的那个大叔混得极熟。
“严叔，严叔……”
叶无常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
窗户开了，里面闪出来一颗脑袋。
灰白的头发，满脸的褶子，络腮胡极短，根根如针。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一看窗外是叶无常，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
“无常，这么晚还送外卖？”
叶无常没心思和他说笑。
“严叔，我嫂子的车钥匙是不是放在您这儿了？”
叶无常急切地说道。
“你嫂子？”
严叔微微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小柳吧……”
“嗯，是，是她。”
严叔看着叶无常脸上的急切，警觉地问了他一句。
“怎么？有事？”
“严叔，我哥亮文让我来她车上拿个东西，我去取了还把钥匙放你这儿……”
严叔当然知道叶无常和王亮文的关系，关键他也和王亮文两口子关系不一般。
他这门卫工作，都还是王亮文的老丈人给张罗来的呢。
王亮文的老丈人，正是九十二所的副所长。
“好，你去取了，还把钥匙给我拿过来。”
严叔想了想，缩回头，从里面递出出一把车钥匙给叶无常。
叶无常点点头，接过车钥匙，转身就朝马路对面的停车场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门卫室里的严叔又慢慢地探出头，脸色凝重地看着叶无常的背影。
此刻，脸色凝重的还有一个人。
王亮文。
王亮文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大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灯，沙发边上的茶几上，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客厅里还有两个人，两个人都戴着口罩，都戴着手套。
他们戴不是普通的口罩，也不是普通的手套……
其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王亮文的对面，另外一个人正紧张、谨慎地在屋里左看看，右瞧瞧。
屋里很安静，就连那个满屋子查看的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王亮文看了一眼那个仿佛正在搜查的人，抬起手，压了压鼻梁上的口罩。
“他，他的证件呢……”
王亮文突然对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紧靠着沙发靠背，似乎刻意地在和王亮文保持着距离。
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本警官证，黑色的警官证下面，是一个手机。
王亮文果然还是报了警，他在家里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就有这两个人进来了。
只是让王亮文很奇怪，他在电话只是提过让前来的警察一定要穿戴防疫设备，出警的警察佩戴防疫设备的确很规范，实在太规范了……
“他？”
坐着的警官侧脸看了看那个还在搜查的警官。
“他的证件在警车里，要不我让他去拿？”
透过客厅窗户，看出去院里的路边停着一辆黑白的警车，警灯未亮，警车也熄了火。
王亮文想了想，摇了摇头。
突然，王亮文双眼微微一睁，他惊愕地盯着面前坐着警官。
王亮文还开口，那位警官说话了。
“王医生，听说你录了一些东西……”
“……”
王亮文心里一沉，眼里的惊愕神色却慢慢地消散。
要来的，终是要来的。
只是，王亮文始终不明白，他们来得为何这么快！
“王医生，把那东西交给我，交给我们警方……”
他伸出了手，他的手戴着两副手术专用橡胶手套，如牛奶般的乳白，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亮文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人。
王亮文心里一阵冰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不一定是警察……
屋里的空气瞬间有些凝固，连那微弱的灯光也被冰冷的气氛包裹。
忽然，茶几上警官证下面的手机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警官用伸出手，拿起手机和那本警官证。
警官看了一眼王亮文，又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沉默，沉默几秒，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王亮文沙发后面的另外一名警官。
那个刚刚搜查完的警官和他对视一眼，微微地点点头。
他慢慢地把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他的手上也带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只是手中多了一枚细小的注射器，半针管透明的液体，寒光闪闪的针尖上吊着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