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封城……”

宋相逢嘴里念叨着，一边走，一边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离十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宋相逢很清楚一旦这个消息被泄露出去，将会带来什么样的恐慌。

他在会议室里立即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是有人得知了这个信息，甚至连牛二也知道了。

坐在宋相逢办公室的叶无常正在接电话，正是牛二打来的。

“无常，无常，听说洋春要封城，你晓得不……”

“封城？”

叶无常刚刚惊呼一声，宋相逢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无以言表的诧异。

自己刚刚还在让下面的人守口如瓶，一进屋，就听见封城。

“谁说封城？！”

宋相逢皱着眉头，盯着叶无常问了一句。

叶无常见宋相逢表情严肃，连忙把手中的电话递了 过去。

宋相逢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默默地拿过手机，沉声问起电话那头的牛二。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卢所长缓缓地站起了身，他走到叶无常的跟前，轻声问他。

“牛二说要封城？”

叶无常点点头，卢所长的脸色顿时变得严峻无比。

封城，这种决定，绝对不是一般的领导能做得出来的。

看来，上面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其实，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连宋相逢和卢所长也不知道。

宋相逢挂了牛二的电话，他沉着脸，把手机还给叶无常，还未开口说话，他桌上的红色电话响起。

宋相逢一个 箭步跨过去，一把抓起红色的电话听筒。

宋相逢还未开口，里面传来异常急促、严厉的声音。

宋相逢背对着卢所长和叶无常，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的指示。

终于，他挂了电话，神色阴沉得可怕。

宋相逢转过身，对卢所长说道。

“老卢，我先安排你到边上的招待所休息一下，今晚有大事……”

卢所长的脸色阴郁，默不作声地看着宋相逢。

宋相逢又看了一眼叶无常，想了想，对他说道。

“无常，你立即去高速路出口，接一个人……”

叶无常顿时一愣。

“接人？”

连卢所长也很惊讶。

“对，接一个熟人，你的熟人。”

宋相逢一脸严肃。

“牛二快到上海了，你把他接到这里来……”

宋相逢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汽车钥匙递给叶无常。

“这是我自己的车，开着去接牛二。”

叶无常虽然很是疑惑，他用不解的眼神看了看宋相逢，又看了看卢所长。

“卢叔……”

卢所长一脸肃然，重重地点点头。

“无常，照宋副局长的安排做。”

叶无常这才接过车钥匙，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成秘书。

宋相逢冲着门口站着成秘书喊了一嗓子。

“成秘书，带他去开我的车，给他办理一张临时通行证。”

成秘书连忙应了一声，领着叶无常离开。

屋里只剩下宋相逢和卢所长，卢所长默默地走到门跟前，把门关上，又默默地走回到宋相逢的办公桌前。

“老宋，事态很严重？”

卢所长开了口，伸手接过宋相逢递给他的香烟。

宋相逢没有开口，缓缓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示意卢所长坐下来。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都抽着香烟。

天花板吊着一盏惨白的灯，惨白的灯光映着两人阴沉的脸。

灰白色的烟雾在屋里缭绕，在灯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在空气中盘旋，飞舞。

“这是一起阴谋，阴谋……”

宋相逢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

“阴谋……”

卢所长嘴里也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巨大的阴谋，他们，他们开战了！”

“开战？”

卢所长顿时圆睁双眼，瞪着宋相逢。

开战，这个词用得是不是太严重了。

当今的中国，谁还敢与我们开战？无论从哪个领域，这个星球上，找不任何一个对手敢与我们开战！

“是，就是开战！”

宋相逢狠狠地把手中的半截香烟杵在烟灰缸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刚刚接到电话，北京的领导已经在飞机上了，马上就赶过来。洋春，不过是敌人选中的一个起点，他们的真正的目标是……”

宋相逢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用有些颤抖的手，又从兜里掏出香烟来，颤颤巍巍地点燃一支。

卢所长认识宋相逢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他有过丝毫的慌张，更未见过宋相逢有如此的反应。

“上海，武汉……，广州，深圳，乃至北京……”

宋相逢眉头紧锁，又重重地吸了一口香烟，继续说道。

“最后是全国，全国……”

卢所长惊愕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宋相逢，他从宋相逢的眼里看到的竟然是恐惧，那种极度担忧之后的恐惧的色彩。

“我们还是大意了，大意了……”

宋相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地给卢所长讲述起来。

在洋春举行的世界第三届特种兵比武，是每隔两年举行的一次军事方面的比赛。

第一届在俄罗斯举行，也是在那一届，叶无常和牛二认识了那个美国特种兵——杰森伯恩，也正是在那一届比赛中，两人救了杰森伯恩的命。

此次在洋春举行地点第三届比赛，和普通的军事交流活动和赛事没什么区别，作为主办方的中国也按照特定的流程和安保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们有三个参赛队员，在第一天的比赛中，就被淘汰。但是他们并未回国，反而是去了几个重大城市旅游……”

宋相逢的话音刚落，卢所长顿时脸色大变。

如果叶无常带来的信息是真实的，王亮文医生确信这帮美国大兵就是来投毒的，那么这些四处旅游的特种兵，就和杰森伯恩一样，他们身上也携带着致命的病毒，这些病毒将会在全国重要的城市蔓延！

今夜封城的是洋春，也许过不了多久，全国会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将会……

卢所长也不敢再往下想，一个洋春被封，也就是几百万人口的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若是上海，广州，深圳，北京……

卢所长的手猛地一甩，火红的烟头已经燃到了尽头。

卢所长慌忙地把手中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脸色一阵惨白，他又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兜里翻出香烟盒，又点燃一支，狠命地抽起来。

全国要是都被封，全国所有的城市都被暂停，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天，两天，三天，也许没有问题。

一年，两年，三年呢？

一股冷汗在卢所长的后脊梁上往下淌，冰冷的汗水如根根冰锥一般，直戳进他的后心。

“那几个被淘汰的特种士兵在前天被美国军方用包机接走了……”

宋相逢侧着脸，手里 夹着香烟，看着卢所长。

卢所长顿时一怔，他的这个话……

宋相逢点点头，他知道卢所长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争！”

宋相逢的话冰冷异常。

“我们的国安部门难道就……”

卢所长的话里带着一些埋怨，他低着头，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

宋相逢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卢所长的话让他无话可说。

卢千阳已经不在国安，可是他的心里还是牵挂着国安的事业。

“现在上面有什么部署？”

卢所长知道宋相逢也无法回答刚刚这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伴随着国家高速的发展，国安事业在火力全开的经济发展中，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即使是宋相逢这种骨干、中坚力量，也渐渐地淡出了国安的权力中枢。

宋相逢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他。

“高层领导一部分去了洋春，一部分来上海。和他们一同前往的还有国内最顶级的病毒学家，防疫专家，社会卫生专家等等……”

这样的配置，就是一场浩大的防疫战，是一决生死的病毒战！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两人都默默地抽着香烟，屋里的烟雾缭绕，寥寥青烟在灯光的照射下在屋里游走。

过了许久，卢所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眯着双眼，看着宋相逢，薄薄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

“你把那小子留下来……”

卢所长没说完，坐在他对面的宋相逢眼神一颤，轻轻地弹了弹手指间动手香烟。

“他和牛二，都认识那个美国特种兵……”

卢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了解宋相逢，智商超群，他让叶无常去接牛二，一定有自己的用处。

至于什么用处，卢所长在心里也猜到了一两分。

“美国军方用包机接走了那几名特种兵，可是那位杰森伯恩还未离境……”

“他还在中国？”

卢所长很惊讶，圆睁双眼盯着宋相逢。

宋相逢重重地点点头。

“不错，他还在国内！”

他的眼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继续说道。

“杰森伯恩购买的是三天前的机票，从洋春到香港，再从香港转机到美国马里兰州。可是，他并未上那趟航班……”

“……”

卢所长默默地抽着香烟，静静地听着宋相逢。

“他，仿佛是逃了出来……”

宋相逢的话让卢所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美国特种兵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就是在那一天，在美国国内，他的家人为他举行了葬礼，也就是牛二的手机朋友圈里看到的杰森伯恩的葬礼。”

卢所长顿时明白了宋相逢的用意。

杰森伯恩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他脱离了美国军方的控制，美方出于某种目的，在国内为杰森伯恩办了葬礼，通过各种渠道宣示杰森伯恩已经死亡。

宋相逢和卢所长两人心里都清楚，美方一定会在暗中搜索杰森伯恩，要么将他带回美国，要么将他灭口！

“你要用叶无常和牛二去找那个美国特种兵……”

卢所长心里微微一颤，他仿佛看清楚了宋相逢的内心。

宋相逢表情凝重，重重地点点头。

“不错，我们现在只能用他们两个。一个 外卖站的老板，一个送买外的小哥……”

宋相逢的话其实让卢所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用他们两个去查找杰森伯恩，官方不会有任何的责任，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把官方扯进来。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打响，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并未撕破脸，他们之间所有的博弈都只能在水下，谁也不会抬起头，让对方拿住把柄。

“他们不但和杰森伯恩认识，而且还交过手，叶无常和牛二对那个美国特种兵很熟悉，要找到他，非这两个人莫属。”

卢所长沉着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忽然，他在心里明白过来，为何就在昨天牛二的外卖站突然干不下去，又为何就在昨天，牛二的姐姐突然不行了……

这背后有没有宋相逢的影子，卢所长不知道，他也不会问宋相逢。

卢所长虽然不问，宋相逢却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卢，你不要多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

卢所长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宋相逢，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宋相逢悠悠地吁了一口气，开了口。

“当年，你是个普通的刑警队副队长，最后不也无声无息地卷入了国安大案中来了么……”

一句话，足够了。

卢千阳明白过来。

他慢慢地站起身，把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一脸平静地看着坐着的宋相逢。

“相逢，我知道了……”

宋相逢一手拿过拐杖，吃力地撑着身体站起身。

“你能明白就好……”

宋相逢的话很平静，更平静的是他那双睿智的目光。

卢所长眼神坚毅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走出了宋相逢的办公室。

门一开，一股凛冽的寒风直钻卢所长的脖颈里，冰冷的风和着后背冰冷的汗水，让卢千阳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叶无常、牛二在宋相逢的算计之中，宋相逢要利用他们两个去找那个美国大兵；卢千阳自己呢？难道他在这件事情里，只是个旁观者么？

宋相逢没那么简单，也不会如此地单纯。

自己和叶无常、牛二都是宋相逢手中的棋子，只是宋相逢暂时不会说出来。

卢千阳慢慢地朝外走着，他对这里很熟悉，在这栋低矮的黑色大楼边上，就是一所不大的招待所。

宋相逢安排自己先去那里，他一定在等北京来的领导，而自己的作用应该在领导和他开会之后。

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换作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可是，走在冷风中的卢千阳，心里却异常地坚定。

英雄岗上躺着的那些先烈们，哪一个不是为国而死，为华夏而牺牲的棋子呢！

何其有幸做这一枚棋子！

卢所长走进招待所没多久，在不远处的高速路出口，坐在驾驶室里的叶无常远远地看见那辆熟悉的骚红色的长安轿车从收费站驶了出来。

叶无常闪了几下大灯，牛二也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的车，车里坐着叶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