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俄联邦总统普京访华期间表示将就中国船只由图们江口通航日本海一事进行建设性对话。此消息一出，简中互联网的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可紧接着2025年2月，一则俄朝决定在图们江上修建一座新高速公路大桥的消息又令约一年前高呼“盛赞大帝”、“中俄携手，天下无敌”的简中网民无所适从。因为新桥采用连排桥墩结构，且墩高仅8米，基本上封死了大型船只通航图们江的可能。

兴许有人会因此而气馁，但殊不知这一“烦恼的快乐”还是近200年前，一位汉族文官据理力争，从俄罗斯嘴里硬夺回来的，他就是吴大澂。

内外结合的失败

通过历史课本，我们普遍都知道经过《瑷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和《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沙俄政权从我国掠夺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是西方列强中从我国获得实际利益，仅次于日本的第二大受益国。

但实际上，即便获得了如此新领土，但俄罗斯对华夏的觊觎非但没有消失。在签订中俄《北京条约》后，沙俄还不断通过各种“小动作”对我国领土渗透蚕食。

根据中俄《勘分东界约记》的规定，在割让乌苏里江东岸和库页岛后，两国要在乌苏里江至图们江的江口设立“耶”、“亦”、“喀”、“拉”、“那”、“倭”、“帕”、“土”、8座界碑，确定两国东段的领土边界。但在确定新边界的过程中，俄方不断从中阻挠破坏，“窃取”我国领土。

当时清廷派出出任户部仓场侍郎的成琦带队主持界碑确立的工作。成琦用九年的时间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火箭般”升至户部侍郎，不仅需要当朝权臣的青睐，其本人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但成琦也有很大的缺点，便是“颟顸惰懈，养尊处优”，做事不愿亲力亲为。这一点在勘定界碑的问题上尤为明显。1861年6月成琦虽然也就界碑位置与俄方代表交涉，但因为受困于连日大雨、山路难行等原因没有进行现场勘界，八座界碑中有六座由俄方主导设立。

因为没有翻译，当时双方使用的地图、勘界记文等重要文件均由俄方处理。成琦不核查也不与俄方讨论，等于将勘界主动权“拱手想让”。八座界碑中，成琦仅与俄使卡扎凯维奇亲自树立了“咯”字碑，剩余几座均委托给下属处理，而下属的能力与忠诚都十分堪忧。

成琦委派的佐领吉勒图堪鸦片成瘾，经常要回宁古塔等城镇“上劲儿”，根本起不到监督作用，而吉勒图堪仰赖的下属中也问题颇多。

如辅助富尼扬阿树立“耶”字碑的通事纪凤台，虽出生于山东黄县，但长期在东北边境任职于伯力的沙俄官僚交往甚密，而且在俄方的帮助下成为伯力当地较大的工程承包商和黑龙江中部最大的皮毛收购商。

纪凤台虽然在清廷任职，但经常在对外事务上向着沙俄说话。清朝著名边疆学者，国史馆文官，曾到中俄边境考察的曹廷杰就评价纪凤台是“华貌俄心”、“边防大患”。就是这位“精神俄国人”暗中协助俄方私移界碑，出卖国家利益。

可以想见在这种阵容的加持之下，在乌苏里江到图们江一段的边界，我国利益受到怎样的损害。19世纪80年代初，八座木质界碑多半毁于洪水与山火，幸存的几座字迹也模糊不清，甚至有几座偏离原有位置，被私自搬迁。

吴大澂曾受命经略东北边防，对中俄边界十分了解。吴大澂发现“自珲春河源至图们江口五百余里，竟无界牌一个。黑顶子山濒江一带，久被俄人侵占。”

黑顶子山位于图们江下游北岸，地处中、俄、朝三国边境交汇处，距珲春仅40多公里。吴大澂“该段边界若不及早清理，则珲春与朝鲜毗连之地大半不保，俄隐然觊觎朝鲜之意己可概见，是亟应早为之图。”

鉴于中俄东部边界混乱的情况和沙俄的步步紧逼，1886年清廷最终委命吴大澂全权负责中俄边境勘界之事。

略带遗憾的胜利

吴大澂虽是出身江苏苏州的文官，但对东北地区的情况十分熟悉，对东北防务贡献颇多。

1880至1883年期间，吴大澂以三品京官的身份奔赴东北，构建东北防务。

他到任后，根据当地情况，先后出台如编练军队、招抚匪患、边地屯垦等措施，有效加强清政府对东北中俄边界的控制，有效遏制沙俄对我国东北地区的侵略蚕食。

面对我国在图们江边界不利的情况，吴大澂将“重立‘土’字界牌交界之处，次则归还黑顶子要隘之地”作为本次勘界的主要目标。同时吴大澂也想以争取中国船只自由地通过图们江进出日本海作为重要目标。

其实，在19世纪后期，收复东北故土一直是全国民众普遍的心愿。如1868年在青岛爆发的即勒福岛淘金工人起义，就喊出了“攻取海参崴，既取摩阔崴”的口号。吴大澂到东北后，出台一系列政策巩固我国对边界的防御，同时一直都有收回罕奇海口和图们江口的心愿。

因此，在1886年4月与俄国勘界大臣巴拉诺夫将军交涉之前，吴大澂就亲身视察设立界碑的地区，为勘界交涉做了细致、充足的准备。

在5月25日的中俄岩杵河会议中，吴大澂首先提出应依照1861年中俄《勘分东界约记》中的规定，在距图们江口20华里的地方补立“土”字界碑。可这一承认中俄不平等条约的要求也遭到了俄方代表的野蛮拒绝。

俄方代表巴拉若伏将军拒绝这一请求并非是由于所谓的“俄爹心善”，而是因为他们想将界碑设立在当年由俄方单方设立的，距离图们江口44华里的地方。

如此一来，俄方非但又占了我国领土的便宜，还进一步将我国距离日本海最近的边界线再度推后22华里，进一步压缩我方索要图们江出海权，共用摩阔崴港的可能。

但吴大澂不畏强权，根据当地水文地质条件与俄方代表据理力争，最终迫使沙俄政府让步，同意根据《勘分东界约记》的要求，重立“土”字界碑。

为了避免上一次俄方人员再度依仗熟悉当地地理和官员，再度偷移界碑的情况再度发生，但吴大澂命在当地没什么根基，跟随自己而来的沈韵松勘明立碑具体地址，并根据边界情况重新设计了界碑设置，拟定了“勘界记文稿六条”以备后续交涉。

果然在6月7日，中俄双方在珲春的第三次会议中，中方代表根据“勘界记文稿六条”不仅重选了“土”字界碑的地址，还新增了“啦”、“萨”、“玛”字三座界牌，进一步细化了两国边界，以防俄国人以界碑间隔过长为由再度侵犯我国领土。

在交涉过程中，我方提出“图们江江东为俄界，江西为朝鲜界，江水正流全在中国境内。中国如有传至出入海口，非俄国一国所能拦阻”的要求，争取我国船只自由进出日本海的权益。

最后，吴大澂还要求俄方归还黑顶子山，并将其以专款条文形式写入中俄《珲春东界约》，以法律形式承认我国对当地的领土主权。

从中方的立场，吴大澂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甚至做出一定牺牲的。但这在生性贪婪狡诈的俄罗斯人看来却不可接受。原因很简单，因为沙俄，乃至于之后的苏联政权一直将肢解、控制、吞并中国北方作为主要目标，吃进嘴里的肉岂能轻易吐出去？

所以，俄方一直以“莫斯科尚未对此要求回复”为由继续拖延。迫于为打破僵局，吴大澂只能以东斯拉夫人唯一能“听懂”的方式与之交流，那便是武力威胁。

在经略东北边防期间，吴大澂就在图们江下游屯垦实边，通过吸纳山东、河南饥荒灾民的方式在中俄朝边界打造一批富有战斗力和生产能力的民兵武装。为进一步威慑俄方，吴大澂还上书请求北洋水师助阵。

朝廷接到吴大澂的请求后欣然应允，北洋大臣李鸿章命令丁汝昌率北洋水师“定远”、“镇远”、“济远”等六艘战舰从朝鲜元山出发直抵海参崴。8月3日，巴拉诺夫带队参观了北洋战舰“啧啧称羡不已”。

此次北洋水师北上海参崴，是大清帝国第一次向北方邻居展示自身海上实力。在沙俄国内引发一定争论。当时英国已经占据朝鲜南部的巨文岛，有意以此为支点与俄、日争夺东北和朝鲜。俄罗斯不想因边界之事与大清交恶。因此在权衡之下，俄国做出让步，同意中方要求。

聊胜于无的助力

虽说吴大澂此举并非收复收复故土，但好歹遏制了俄国蚕食东北的野心，还尽可能争取到一些权益，为后续的交涉与博弈保留可能，是一场略带遗憾的胜利。但为什么会有人说这些被争取回的土地和权益是鸡肋呢？其实从朝俄图们江大桥就能看出来。

根据中俄协定，我国船只虽可通过图们江自由出入日本海，但这种权益是可以被随时废弃的，即便不通过野蛮的武力驱逐，用修桥的方式同样可以。

1950年时，苏朝两国就以运送军事物资为名，修建了铁路桥。桥距江面最高仅为9-11米，最多只能允许排水量在300吨的渔船和小型艇通过。这种等级的小型船只对打通东北出海口，减少物流成本并无裨益。

即将在2025年开始修建，带有连排桥墩结构的新公路桥，如水闸一般几乎将图们江“拦腰截断”。别说300吨的渔船，就连甲板宽一点的小船都过去不了，图们江入海口的存在意义几近于零。

另外，黑顶子山这一位处中、朝、俄三国交汇的交通要地，也因为朝鲜的封闭与俄罗斯的落后失去了打造边贸枢纽，工商业重镇的可能，只能发展农业和文旅产业。至今，黑顶子山所在的珲春市敬信镇在吉林都是较为贫穷的乡镇。

根据当地政府规划，在2025年敬信镇人均可支配收入将达到1.2万元。而2024年全国农民平均水平为2.3万元，吉林省农民平均可支配收入为2.07万元，可见差距属实不小。

因此，中俄友谊是否能万古长青，俄罗斯能否助力东北振兴，光喊口号是不够的，终究要看俄罗斯人落实哪些行动。“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

当下时局，要想实现东北振兴，我们只能继续发展自身经济，迫使俄罗斯和朝鲜被完全整合进我国的经济市场体系。那时相信俄朝两国就会主动拆掉图们江上的桥，恭敬地请我国的船只通行。

参考文献：

《吴大澂与图们江》1994年第6期《文史知识》

《吴大澂与《中俄珲春东界约》》2013年第6期《俄罗斯学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