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子打游击他还不知道在哪儿”
宋时轮,湖南醴陵走出来的硬骨头,1926年从黄埔军校第五期毕业,跨进军旅生涯的大门时,就带着一股子谁也压不下的倔劲儿。这位后来成了三野名将的汉子,军旅路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跟粟裕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故事。有一回在华东野战军的作战会上,屋里挤满了将领,桌上摊着张满是折痕的作战地图,宋时轮站起身,手指头戳着地图,拍得桌板啪啪直响,嗓门儿大得整个屋子都震。他冲着众人嚷开了:“让我听粟裕指挥?他还不够格!老子在雁北打游击那会儿,他粟裕还在哪儿晃荡不知道呢!”
这话没多久就传到了陈毅耳朵里,当时他正在指挥部翻看电报,听说这事儿,手里的笔一扔,猛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两下,茶水洒了一片。陈毅气得脸都红了,嘴里念叨着要收拾这不服管的老宋。可这时候,粟裕在旁边听见了,他瞅了一眼地图,又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气氛,淡淡地说了句:“老宋这火炮脾气,炸起来响归响,我早习惯了。”说完,他又埋头去看作战计划,好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1947年8月,华东野战军十纵接到任务,要在山东梁山一带阻击国民党整编第五师。那年夏天热得要命,气温足足飙到四十度,空气里都像是裹着火。宋时轮带着部队守在阵地上,硬生生扛了七天七夜。白天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地上滚烫得能烤熟鸡蛋,战士们汗流浃背,嘴唇干裂得直淌血。夜里也好不到哪儿去,蚊虫嗡嗡乱飞,国军的炮火还不时轰过来,阵地上一片狼藉。宋时轮顶着这样的高温和压力,指挥部队死守。
七天过去,国军的攻势越来越猛,整编第五师的部队像铁桶一样围上来,眼瞅着就要把十纵包成饺子。宋时轮这边弹药不多了,伤员越堆越多,阵地上的喊杀声渐渐被喘息声盖过。情况紧急,他没等粟裕那边传来正式命令,带着还能动的残部就往黄河方向突围。

渡河的时候,黄河水流湍急,战士们踩着泥泞的河岸,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北岸赶,有的甚至直接跳进水里游过去。船不够用,渡口乱成一团,枪声还在背后响个不停。宋时轮站在北岸,盯着河面,眉头紧锁,直到最后一批人爬上岸。可这一撤,南岸还有1500多名伤员和支前民工没来得及跟上,国军追上来后,这些人一个没跑掉,全被俘了。
消息传到延安,震动不小。毛泽东接到战报,气得直接把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瓷片撒了一地。他当时就放了话,说宋时轮擅自北撤,坏了全局,这事儿不能轻饶,得撤职查办。延安的窑洞里,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参谋们低头整理电报,谁也不敢多吭声。就在这节骨眼上,粟裕站了出来。他在华东野战军的指挥部里,接到消息后立马写了份报告上去,说宋时轮撤退是为了保住主力,救人心切,责任不能全推到他身上,要处分的话先处分自己这个指挥员。这份报告递上去后,延安那边慢慢平静下来,宋时轮的处分也就没落实。粟裕这手,既保住了宋时轮,也让这场风波有了个缓冲。

“宋大炮”不甘当配角
到了1948年的济南战役,宋时轮那股子硬气劲儿又往上蹿了一截。这时候,他带着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在曲阜一带休整,部队刚从前线下来没几天,战士们还带着满身的硝烟味儿。指挥部临时召集各纵队开会,布置攻打济南的作战计划。
宋时轮坐在一边,手里攥着根烟卷,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等到上级宣布九纵的任务是“助攻”,负责外围牵制时,他一下子坐不住了,手里的烟卷往桌上一掐,帽子也被他掀到地上,嗓门儿扯得老高:“我宋大炮啥时候给人当过配角?这仗怎么打得下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粟裕耳朵里,他当时正在三十里外的指挥部盯着沙盘推演。听说宋时轮又炸了毛,粟裕也没耽搁,披上件军大衣,翻身上马,连夜带着两个警卫员就往曲阜赶。夜风呼呼地刮,马蹄踩在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土,三十里的路程硬是跑了不到两个钟头。
粟裕走进去,把大衣往椅背上一搭,招呼参谋把地图重新摊开。他站在灯下,指着济南外围的地形,一条线一条线地讲开了。宋时轮起初还绷着脸,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时不时哼一声。粟裕也不急,慢慢讲着计划,声音平稳,边说边用手指在地图上划拉,从外围牵制到主攻配合,讲得清清楚楚。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的鸡叫了三遍,天边刚露出点鱼肚白,宋时轮终于点了头,接下了任务。

任务接下没几天,济南战役就打响了。宋时轮带着九纵扑向济南外城,炮火一开,震得地皮都在抖。他亲自盯着炮兵阵地,指挥榴弹炮一轮接一轮轰过去。济南外城那所谓的“固若金汤”,在王耀武嘴里吹得天花乱坠,可在宋时轮的炮火下,三天时间就被炸得满目疮痍。城墙上砖石飞溅,缺口越撕越大,守城的国民党军扛不住这阵势,乱哄哄往后撤。九纵的战士趁势冲上去,枪声、喊杀声混成一片,三天三夜没停过。仗打到最后,外城彻底破了,九纵顺手缴获了一堆装备,光美式榴弹炮就装了二十辆大车,拉回来的时候,车轮压得土路吱吱作响。

战后总结的时候,粟裕特意在报告里把首功记给了宋时轮。九纵的作战日志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三天是怎么把济南外城砸成筛子的,连带着缴获清单都列得密密麻麻。这场仗打下来,宋时轮的硬气和能耐摆在了明面上,他跟粟裕之间那点绷着的弦,也在这场胜利里松了松。
雁北游击锤炼的硬骨头
宋时轮那股子硬气,真不是凭空来的,得从抗战时期说起。1940年,他带着几百号人在山西雁北洪涛山区打游击,那时候条件苦得要命,武器少得可怜,连子弹都得省着用。可他愣是靠着这点家底,把队伍从几百人拉到两千多人,硬生生在日军眼皮子底下站稳了脚跟。他最拿手的,就是专挑日军的运输队下手。

那些运输队拉着粮食、弹药,沿着山路晃晃悠悠走,宋时轮带着人埋伏好,瞅准时机就冲上去。有回截了辆卡车,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日军军需品,粮食堆成小山,子弹箱摞得老高,战士们扛都扛不过来。后来,他又盯上了日军的一处煤矿。这地方是鬼子的命根子,守得严严实实,可宋时轮带着人摸黑翻山过去,硬是把煤矿给端了。
缴来的炸药多得搬不动,满满塞了好几麻袋,实在拿不下的,他就让人埋在附近的铁轨底下。没过几天,日军一辆装甲车轰隆隆开过来,刚压上铁轨,底下轰一声巨响,炸药全爆了,三十米长的铁轨当场拧成麻花,装甲车翻了个底朝天,零件散得满地都是。这仗打得痛快,雁北支队的名号也传开了,日军一提宋时轮就头疼,运输线都不敢随便走了。

这段游击的日子,宋时轮带着队伍东奔西跑,硬是从鬼子手里抢出一片天。几年下来,雁北支队从几百号人变成两千多人的正规武装,光靠缴获的装备就武装了好几个连。这样的战绩摆在那,成了他后来硬气的底子。等到跟粟裕共事时,他总觉得自己这实战磨出来的本事,不比谁差,面对粟裕的指挥,多少有点不服气的劲头。毕竟,从洪涛山里杀出来的这份硬骨头,是他一步步趟出来的。
长津湖的冰与火
到了1950年,宋时轮带着九兵团上了朝鲜战场,在长津湖跟美军陆战一师干了一场硬仗。那是11月底,天冷得吓人,气温直掉到零下四十度,风刮过来跟刀子似的。九兵团的战士们穿着单薄的棉衣,鞋子破了就拿布条裹着,端着枪往山上冲。

美军那边有飞机有坦克,火力猛得不行,炮弹一发接一发砸过来,山坡上全是炸开的坑。可宋时轮带着部队硬扛,愣是把陆战一师围在了长津湖边。战斗打了好几天,战士们冻得手脚发麻,枪栓都拉不动,冻住了就用牙咬开接着打。有的战士冲到一半,腿冻僵了,干脆爬着往前挪,嘴里哈出的气瞬间就结成白霜。
美军也没想到九兵团能这么拼,仗打到最后,陆战一师被揍得晕头转向,扔下好些装备就往南跑,撤退路上丢的卡车、炮弹堆了一路。这场仗打得惨,九兵团冻伤的人比战斗减员还多,有的连队整建制没了战斗力,战士们抬下来时,手脚冻得黑一块紫一块。可宋时轮从头到尾没吭一声苦,战役收尾后,他带着残部清点战果,缴获的美军装备装了几十车,光步枪就堆成堆。

回国后,毛泽东在北京接见他,拍着肩膀说了句:“时轮啊,你打出了国威!”这话传开,宋时轮得意了好几个月,逢人就提长津湖的事儿。可没多久,听说粟裕要当总参谋长,他又跟老部下嘀咕起来,说自己打仗的本事不比谁差,这股不服气的劲儿跟了他大半辈子。长津湖这场仗,成了他军旅生涯的高光,也让他跟粟裕之间的较量多了层谈资。
宋时轮和粟裕的故事,从战场上你来我往的较劲,到关键时候互相撑腰,再到晚年那点解不开的恩怨,成了那个年代将领之间最生动的写照。1984年,粟裕追悼会上,宋时轮走到遗像前,鞠了三个躬,提起了当年黄河边的事,说没粟裕兜着,他早回老家种地了。可没几天,上头要改某段战史,他又拍桌子不干,说这么改对不住粟裕,非要争个明白。这倔老头儿,跟粟裕这“上级”斗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放不下的战友情。
参考资料:[1]宋任远.宋时轮上将:武功文事垂青史[J].党史博采(下),2010(8):3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