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玉成的战场余音
在广西藤县那一带郁郁葱葱的群山里,1846年的某一天,十四岁的陈玉成放下了手中那把用来劈柴的柴刀,加入了拜上帝会,从此踏上了一条注定波澜壮阔却又短暂的道路。那时的藤县,山峦叠嶂,翠绿的树林遮天蔽日,陈玉成还是个瘦削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脚上蹬着草鞋,手里的柴刀刃口已经磨得有些钝了。他跟着一群同样衣衫简朴的乡民,聚集在拜上帝会的旗帜下,听着洪秀全那充满激情的宣讲。
时间一晃到了1864年,十八年过去,陈玉成早已不是那个山野少年。他在这一年被叛将苗霈霖出卖,那天清军押着他穿过安庆城外的泥泞小路,绳索勒紧了他的双手,脚镣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最终,他被带到了刑场,木桩立在空地上,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荷枪实弹的清兵。

他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沾着尘土,衣衫在挣扎中撕裂了几处,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行刑前,清吏照例让他交代身份和经历,陈玉成声音不高不低,用广西口音一字一句地说:“我系广西梧州府藤县人,父母早故,并无兄弟。十四岁从洪秀泉为逆……”
他讲这些的时候,压根没提自己那些赫赫战功。没说起1858年在太湖边的那场夜袭,当时他带着几百条小船趁夜色偷袭湘军水师,火光映红了湖面,喊杀声震天,湘军水营的船只一艘接一艘被烧成灰烬。也没提1858年冬天的三河镇大战,他亲自指挥部队设下埋伏,把李续宾的几千湘军围困在小镇外的田野里,炮火轰鸣中,清军尸横遍野,李续宾最后自杀身亡,那一仗打得湘军几年不敢再轻易南下。可这些惊天动地的战绩,他一句都没讲,清吏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句:“只望我那四千精锐,能得保全。”

这份供词写在几页泛黄的纸上,字迹歪歪斜斜,清吏的笔锋偶尔会被墨点打断。没多久,监斩官挥了挥手,刽子手走上前来,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刑场上的喧嚣渐渐被风声盖过。
李秀成的泣血反思
1864年7月,湘军终于砸开了天京的城门,李秀成带着残兵拼到最后,还是没挡住曾国藩手下那帮猛将,被生擒活捉扔进了大牢。进了狱里,他没闲着,拿了笔墨,写下了整整三万字的自述,把太平天国从头到尾好好捋了一遍,还总结出“天朝十误”,条条都是血泪教训。他写到东王杨秀清的时候,提到这人简直啥事儿都知道,脑子活得很,可最后还是没逃过天意这回事,早早被自己人干掉了。

李秀成还提到自己打仗的事儿,比如1862年在苏州当家的时候,那阵子他可不光是守城,还亲自跑去雨花台架炮,用开花炮弹狠狠收拾了曾国荃的湘军。那一仗打得痛快,炮声响了好几天,湘军愣是被炸得抬不起头,撤了好几里地。不过,他写到这些的时候,笔锋一转,没多吹嘘,反倒细细讲起了鄱阳湖那次火船仗。
1860年,他带着船队在湖面上放火烧湘军,满湖都是火光,烧得清军水师叫苦不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路。他还顺手记下洪宣娇送信的事儿,说她怎么跑了几十里路,把消息塞进竹筒送过来,帮着部队调兵遣将。可有意思的是,他写到天王府那堆黄金的时候,啥也没说,一个字都没漏出来。清军后来把南京翻了个底朝天,满城搜刮,也没找着那传说中的地窖藏金,后人就老琢磨,这到底是被他藏起来了,还是压根没这回事。

洪仁玕的西洋蓝图
到了1864年10月,洪仁玕在南昌的牢里听说了李秀成的自述,气得不行,抓起笔就开写,非要反驳几句不可。这家伙可是太平天国的干王,脑子里装的全是新鲜玩意儿。他早年待在香港的时候,整天捧着《海国图志》啃,那书里讲的全是西洋的船炮、铁路啥的,他看得眼都直了。
1859年,他下了狠心,从香港偷偷跑出来,扮成洋行买办的模样,一路晃到上海,又辗转去了天京投奔洪秀全。到那儿没多久,他就掏出《资政新篇》,跟大伙儿说以后得修铁路、弄电报,还得搞工厂,把太平天国整得跟洋人似的。可惜,这计划还没铺开,天京就乱了套,他也跟着栽了进去。

被抓进南昌牢里后,他听李秀成那自述里净说太平天国哪哪不对,火气上来,就拿笔写了自己的一套。他不服气地说,天京的礼拜仪式没啥问题,那可是拜上帝会的根儿,哪能随便扔了。他还顺手写了一句:“我鞠躬尽瘁,只求速死。”这话听着硬气,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写着写着,他提到自己当年跑去天京的路上有多惊险,差点被清军截住,好几次都是靠着假身份蒙混过去。
到了天京,他也没闲着,给太平军弄了个密码本,用拉丁字母写的那种,部队传消息的时候用得上,保密得很。可这会儿,他被锁在牢里,手脚都铐着,眼镜还架在鼻子上,头发乱糟糟的,清吏递过来纸笔,他就这么写开了。他写到自己怎么帮洪秀全管事儿,怎么推那些新点子,可没等干出名堂,1864年天京就没了。没几天,清廷就把他拉出去砍了。

黄文英与洪仁政的草根根基
黄文英这个昭王,被抓后在供词里抖了个大料,说太平天国一共封了两千七百个王,这数字一出,清吏都愣住了,赶紧拿笔记下来。他打小就跟着堂兄黄文金混,十三岁那年,也就是1851年,正赶上金田起义那阵子,广西的客家乡里热闹得不行,黄文英也跟着扛起了锄头加入了拜上帝会。
那时候,洪秀全带着一帮人刚在金田村扯旗造反,黄文英年纪虽小,可干劲不小,跟着队伍跑前跑后,眼瞅着太平天国一点点从山沟里壮大起来。他在供词里提到个“着佃交粮”的政策,说白了就是让佃户把粮食交上来,集中管着,这招在起义头几年真管用。

太平军拿这个法子,把客家村子里的穷兄弟们拢到一块儿,谁家有粮食都得拿出来分,弄得队伍里人心齐得很。黄文英还讲到圣库的事儿,早先这制度可厉害,粮食、银子都堆得满满当当,全归公用,可到后来管的人多了,账目乱了套,圣库也空了,清吏听他讲这些,边记边挠头,搞不懂这帮泥腿子咋就靠这法子聚了百万大军。
接着说洪仁政,这位恤王在供词里提了句“帮工贵县”,听起来没啥,可背后故事不少。他是贵县那边的客家人,家里早年开了几间米店,靠着走街串巷的生意攒了点人脉。1851年拜上帝会刚冒头的时候,洪仁政就带着米店的伙计们干起了大事,这些伙计跑腿快,嘴还严,密信都是他们用扁担挑着米袋子送出去的。

贵县到梧州,再到广东那边,消息传得飞快,没多久两广的客家人就都知道洪秀全要干啥了。洪仁政手底下这帮人,不光送消息,还偷偷攒粮食、运刀枪,硬是把客家的商业网给变成了起义的血脉。
洪天贵福的宫廷迷雾
1864年,洪天贵福被清军逮着的时候,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当了太平天国的幼主,可他啥也干不了,被押到清营后,哆哆嗦嗦写了份供词,说:“那打江山的事都是老天王做的,与我无干。”这话一写,清吏拿过来一看,纸上还有几个错别字,笔画歪歪扭扭的,看得出他手抖得厉害。

这孩子从1855年出生就没离开过天王府,九年时间全窝在宫里,洪秀全把他养得跟金丝雀似的,连外头打仗的事儿都沾不上边。他在供词里还说不清洪秀全葬哪儿去了,老天王1864年6月死了,尸体被埋在天京某处,可他这个当儿子的愣是啥也不知道。翻到1861年那会儿,洪天贵福才十二岁,跟着大队人马跑到了江西石城杨家牌,那次太平军几万人聚在一块儿,扯着嗓子唱“真神能造山河海”,歌声传出去老远,连清军探子都听见了。
这事儿他压根没提,供词里一句都没写,好像那天的热闹跟他没半点关系。清吏查他底细,才知道这小子小时候挺厉害,五岁就能把洪秀全改的《十全大吉诗》背得顺溜,那诗是老天王拿来教人的,十来句全是用大白话写的,洪天贵福背的时候奶声奶气,天王府里的人都夸他聪明。

到了1864年,他被抓进牢里时,早没了当年那股灵气,写的字东倒西歪,清吏问一句他答一句,脑子全乱了。天京破城前,他被困在宫里,湘军冲进来时到处烧杀,他跟几个宫人躲着,最后还是被揪了出来。清军拿了他的供词,跟黄文英、洪仁政那些比起来,薄得可怜,几页纸翻完,啥有用的都没挖出来。
参考资料:[1]马先彦.拜上帝教与太平天国悲剧[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3):35-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