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云振当人大代表20年提案达200份,两子早逝却对组织无任何要求

晚上回忆这百年 2024-12-25 13:13:05

1980年10月,中国举办抗美援朝30周年纪念活动,金日成在邓小平会见时,打听一级战斗英雄柴云振的下落。邓小平转问原志愿军15军军长秦基伟,秦说柴下落不明。邓小平指示说:“尽快派人寻找。只要柴云振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大海里捞针,我们也要把他捞起来!”

柴云振,1926年10月出生,岳池县大佛寨人。因家贫送人收养,8岁时养父离世,与多病的养母刘氏相依为命。12岁时,到地主家当小长工。

解放战争爆发后,柴云振被抓壮丁拉到国民党203师136团1营1连当伙夫。1946年10月该部到湖北,柴云振与德阳老乡在洞子河逃离,投奔黄梅县人民政府独立营当战士。但不幸的是,1947年11月,他带着战士去与蕲春县交界处领取军用物资,经大河铺时,又被国民党军围捕,押送至俘虏营,补充到国民党第75师战炮连当士兵。

1948年12月在双堆集战役中,柴云振被解放,分配到我15军44师132团当战士。

柴云振到了人民军队,表现积极上进。渡江战役前夕,他和战友一样在请战书上,按上血手印,以示与敌人血战到底。渡江时,他主动担当重任,操舵灵巧,全船战士无一牺牲,荣立战功。

之后,15军奉命开赴福建。在攻占建阳桥时,他所在的营担任主攻任务,他作为第二梯队的突击队员,冲锋时在桥面摔成重伤。在福安,他的伤势略有好转,强烈要求出院,被安排到45师警卫连,不久任警卫连1排1班长。

1950年5月,44师开到贵州省毕节剿匪。一次他带着一班战士,没花一枪一弹活捉八个土匪,再立战功。

1951年5月下旬,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战斗结束,志愿军各兵团北移。敌军乘机纠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在飞机的掩护下,尾追进击到芝甫里。

6月4日下午3时,在芝甫里的朴达峰战场,战斗进入关键时刻。我45师134团3营已坚守8天,7、9连全部牺牲,8连坚守的朴达峰形势极紧张。如果防线被攻破,北移的志愿军司令部、东线主力兵团、后勤部总兵站及后方医院将受到威胁。

师警卫连班长柴云振主动请缨,带领战士王富贵、周辅清、郭忠堂,冒着雨雾冲到8连阵地。他命令郭忠堂为战斗小组长,与王富贵作掩护,自己带领周辅清向左面被敌人夺去的无名高地反击。

他让周辅清吸引敌火力,自己从左翼绕到敌后,用手榴弹把敌人炸得乱作一团。他抓过敌人丢下的机枪扫射,夺回了阵地。

右翼主峰阵地的敌人虽见左边无名山头大乱,但害怕开枪伤了自己人。柴云振趁敌停枪,跟在敌后边冲边打,乘胜冲了上去,很快又夺回第二个山头。

敌人退回到右后的高地,重新组织力量伺机反扑。此时雨大风狂,3名战友相继牺牲,但柴云振认为这时是夺回第三个阵地的最好机会。他借着风雨掩护,从后面山凹处绕道进入敌方阵地,首先炸毁近前敌人的指挥所,再用机枪扫射敌群,直到对方还击停息。

有4个敌人仓皇逃跑,他举枪连射打倒3个。枪内已无子弹,他丢枪猛扑向最后1个黑大个敌人。

他把敌人压在身下,挥起拳头就砸。敌人翻身把他压着,他挣出手抓向敌眼,因用力过大,抠进敌人张着的口里,食指被咬断。他虽感疼痛难忍,仍顽强回击,将腿一屈猛伸,把黑大个蹬倒在地。他跃起以拳击向敌人时,不幸脚滑摔倒。黑大个抓起石头砸来,他就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增援部队赶到,打死了黑大个,完全夺回了阵地。朴达峰阻击战的胜利,保证了志愿军的转移。彭德怀司令员打电话给秦军长,表扬他指挥有方,说:“谢谢你!”

柴云振在这次阻击战中起了关键性作用,夺回3个山头,歼敌200多人,缴获机枪5挺,电台1部,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记特等功一次。他所在的八连被授予特功连队称号。

柴云振的英雄事迹在军中广为传颂。他是45师第一个被授予英雄称号的人,师里对他的宣传特别突出。因此在45师,指战员们对柴云振无比崇敬,许多战士都以他为榜样。

黄继光是15军45师135团的战士,邱少云是15军29师87团第9连的战士,都受过柴云振的影响。参加上甘岭战役的英雄们,都是柴云振所在15军的战友,他们也是喊着“为柴云振报仇!”“向柴云振学习!”的口号冲锋向前,顽强坚持战斗的。

柴云振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被增援的战友救下抬到战地医院,阴差阳错,竟误编到其他部队的伤员中,被送过鸭绿江,到了内蒙的包头后方医院。1952年4月,柴云振伤好后,带着三等乙级残废证和1000斤大米的复员费,回到了岳池县大佛寺家乡。

他与部队失去联系后,勋章无人领取,部队多次派人寻找未果。解放军总政治部要编写《英雄传记》,指名柴所在部队为其立传。时任45师的首长当场表示,组织寻人小组,不找到柴云振的下落决不罢休。

以39155部队处长温特汉为首的寻人小组,去过太行山区,去过河南、河北、湖北、山西……终于在山西阳泉找到当年45师警卫连的战士孙洪发,他提供了柴是四川人的线索。1984年9月19日,寻人小组在《四川日报》刊出“寻找战斗英雄柴云振”的启事。

柴云振的长子柴兵荣,看到这则启事,认为父亲就是部队要找的人,多次劝说才使柴云振到了部队,负责接待的就是温特汉。

握手时,温看到柴的右手食指断了一节,问:“老同志,你这手……”柴回答:“这是被敌人咬断的。”温想,这条对上了。柴云振揭下帽子洗脸,露出头上累累伤痕。温问:“老同志,你的头上怎么有疤?”柴边洗边说:“我与一个鬼子搏斗,被敌人打晕在地。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又说:“后来医生告诉我,说我的伤是被石头砸的,从伤口中取出过小石子。”温认为这一情况又吻合,孙洪发提供情况时,说他一时没法包扎柴的头。

温特汉很认真,又问他记不记得当年的老战友和老首长。柴说了军长秦基伟、师长崔建功、师政委聂济峰、营长伍尚志及一些印象深刻的战友姓名,并表示希望见到他们。

战友孙洪发被电报邀请来了,二人相见,紧紧拥抱,眼泪直流。巧合的是,就在部队招待柴家父子的这天晚上,原45师警卫连文书董贵成,因事来到部队。两人见面互相抱住鸣鸣大哭。

董贵成说,当时战斗紧张,移交战斗人员名册时,一人念一人写,写的人匆忙中将“柴云正”写成“柴云振”,以后即以“柴云振”的名字报功,造成柴云正改名柴云振。

39155部队召开大会庆祝后,柴回家乡,受到到四川省、地、县的级级接见。1986年,他被补为岳池县政协常委、省政协委员。

1985年柴云振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代表团8个成员之一,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35周年纪念活动,金日成握住他的手时久久不放,连说:“谢谢你曾与我们出生入死并肩战斗!”之后,他与杨成武、刘振华3人被授予朝鲜最高级别的“一级自由独立勋章”。

1988年他被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赴京参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李先念、李鹏、王震等的接见。事前柴云振想了很多感谢话要对邓小平说,但当邓小平握他的手时,他什么话都忘了,只有热泪在眼眶中转动。1989年9月底,柴云振应邀参加建国四十周年庆祝活动,被江泽民、李鹏、秦基伟等党和国家领导亲切接见。

柴云振的英雄事迹与部队寻找情况,有百余家媒体报道,以他的经历为原型,拍摄了电视剧《待领的勋章》在全国播放。2004年春节前后,中央电视台录制电视专题片《一个丢失33年的英雄故事》。柴云振成了响当当的名人,受到人们的称颂与尊敬。

但他始终以一个农民心态对待一切,以战士的身姿出现在世人面前。他走到哪把好事做到那。他看到拉车的上坡行走困难,不声不响地伸手相助;所住的老干部局内的地脏了,他悄悄地去打扫干净;谁家的小孩走迷了路,他把孩子送回家;外出乘车为老人、病者、孕妇让座。有单位请他去作传统教育报告,他从不推辞……

1984年10月,他第一次返回部队,部队的接待热情周到,可他整天坐卧不安,把在朴达峰参战的情况介绍后,就向首长要求回家。他怕住久了增加部队的麻烦,同时放心不下家中没种完的农事。

月余,他回到家,听说还有一块田的小麦没种下去,就扛起锄头下了田。有人开玩笑:“老柴,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埋没了三十多年,应该好好享福了,还舍不得丢了几挑土?”他说:“我是个农民,离不开土地。”

树高千丈,泥土所生。柴云振的农民本色不改,令人敬佩。

他回来的第二天,从大佛乡办事返家,看到年过七旬的老农李富玉,正吃力地在地里挖土,挖几下就要停歇一阵,单衣被汗水湿透了,脸色发白,身子颤抖。

他问:“你儿子呀,他们怎么不来帮你挖地?”老人说,儿子们忙不过来,叫了两次没人来,眼看季节快过,再不种下就迟了,只好自己动手。柴云振就说自己来帮他挖一阵,伸手去抓锄把,但老人不让,说他是英雄了,不应该再来挖地。柴云振好说歹说才把锄头拿过来。老人几次叫他不要再挖了,但他硬是把约五平方丈的一块地挖完才罢手。

1984年11月,岳池县罗渡区卫生院请柴云去作报告,还聘请他担任名誉院长。柴云振很认真,定期到十多里路远的医院了解情况,参加会议,协助院长解决困难。

12月中旬的一天,他乘车到罗渡区公所办事,因时间尚早,就去卫生院问问元旦活动的安排。他来到门诊室外,看到两个村民用一副临时担架抬着个病人,因没看见医生很着急。柴云振上去问病情,村民没理睬。此时病人猛地推开被子,哇地呕吐了一地,被子、衣服也被沾染。

两个村民中的一个受不了也跟着呕吐。另一个汉子叫伙伴将病人抬一抬,可他直摇手,示意自己见不得脏物。柴云振上前与对方把病人抬开了。

之后,柴云振找来扫帚与撮箕,又弄来炭灰倒在脏物上,扫除撮走。这时医生过来了,柴云振帮助把病人抬进诊室才离去。

俩村民不解他为何这么做,就问医生他是什么人。医生反问:你们说他像什么人?汉子说:他倒像个清洁员。医生说:他是柴云振。两个汉子都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他就是报纸上宣传的英雄哇?我们还真看不出。

1985年4月16日清早,他四川省离休干部表彰大会。苍溪老红军白天福,年过七旬,右手负过重伤,吃饭时左手拿筷不灵便,吃饭费劲。柴云振顿顿吃饭与他同桌,帮他打饭、夹菜、盛汤。

南充县离休干部老林,行动困难,双手颤抖,洗脸开不了水龙头,柴云振与他同住一室,主动把水放好,调适热度,再扶他去洗,洗澡还用毛巾帮他擦背。上下电梯时,柴云振怕他摔倒,扶上扶下。老林说:“你也年近六十了,还来照顾我,怎么要得哟?”柴云振说:“出门在外,谁也离不了谁,互帮互助嘛。”南充老干局李局长说:“柴云振不像英雄,倒像一个会议服务员。”

1986年3月,柴云振伤处因天气变化又痛了,他独自到岳池县人民医院门诊部看病。看病的人很多,他排了长队挂号之后,将挂号单递放到医生的诊桌上,看满满一屋子病人,就默默退到过道里等着叫号。

等叫自己的名字时他才走近医生。医生发现是他时,有些不解,问他为什么不把特诊证与挂号单放在一起,这样他就可以到前面来就诊。他说:“我把特诊证拿出来亮了相,就是插队当‘知青’呢!”候诊的病人都被他逗笑了,几个想插队的病人,见状悄悄退到了后面。

作为人大代表与政协委员,柴云振十分尽责。

1986年盛夏,柴云振偶然听到复退军人唐万贤家庭困难,他就询访到偏僻的双庙子左后角的两间草房,眼见屋内杂草、鸡粪满地,家具简陋,木床破烂,破竹席上睡着个病瘦老太婆,有个女子烂衣破裤,头发蓬乱,正玩着木块。稍小的男青年呆坐在凳子上,赤着上身,污垢盖了皮肤。唐万贤正在隔壁灶房做饭,烟雾弥漫。他看到陌生人进屋,有些不安。柴云振说专门来看看他。

唐万贤参加过志愿军,在抗美援朝中出生入死与敌人战斗立过功。退伍回乡后,结婚较迟。妻子属再婚,因病已丧失劳动能力,多年来连家务也干不了。养女和儿子均因智力差,不会干农活,因缺乏劳力成为村里特困户。

他多次向村、乡反映,问题都没得到解决,所以对柴云振也不抱希望。

他将唐万贤的情况向县、区、乡作了反映,花了近半年时间,协同有关部门落实了唐的定期困难补助。

年底唐万贤被通知到乡民政所领取补助,才知道是柴云振做的工作。他提着公鸡到柴云振家表示心意。柴云振说,你要是认我这个战友就把鸡提回去。硬逼着对方把礼物带走了。

唐万贤的困难对柴云振触动很大,他走访了41县20多个乡镇40多个村的复员退伍军人。发现问题,能与当地政府解决的就在当地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向县有关部门反映,县上无权解决的,就将带普遍性的问题,写成提案,向省政协和全国人代会递交。

柴云振根据广大群众对各种重大问题的反映,调查研究,写成20多个提案、议案,先后收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家司法部、劳动部、农业部、国家计委等中、省、市的书面答复。

2001年,柴云振听到群众对县城附近小河严重污染的怨声,就向县上递交了《整治安公桥河》的提案。有关部门回答说,资金紧张,以后再考虑。第二年他又递交提案,答复是条件还不成熟。到2003年,他继续交提案。这下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重视,工程终于上马。当地老百姓说,县城东面河流面貌一新,全靠老英雄的呼吁啊。

近30年来,他每年都有多个提案递交有关部门或向领导口头反映。有群众说,老英雄,你这样大的年纪了,行动也不方便,让年轻人去整提案吧。柴云振答道,我现在还能动,就做点事吧。到2005年时,他提交的提案就多达200多份。

柴云振乐于为民呼吁,但他有了困难,都是自己克服,从不向政府伸手。他被部队找到时,生活十分困难;1989年,他当武警的次子柴刚,因尿毒症病故;2013年,他的小儿子柴青因心肌梗塞抢求无效离开人世……

这些沉重严重打击,他都是他自己硬扛,没有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他一直甘过平淡生活,减少领导麻烦,以感谢党对他的爱护,战友对他的帮助。

2018年12月26日,柴云振逝世。这年春天,他坐着轮椅来到岳池县城的天柱桥头,他还在遗憾地跟旁边人说,自己已力不从心,没能再继续参加县人代会或政协会,更没法向两会递交提案了。

2021年,柴云振被授予“七一勋章”,成为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周年全国29名获得此项殊荣的人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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