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家。这几年，回家的次数少了，总觉得工作忙，时间挤不出来。可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家里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我不想面对。老家的小镇还是那样，灰蒙蒙的天空，狭窄的街道，行人来来往往，脸上带着些许沧桑和麻木。我拉着行李箱，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心情复杂。到家时，母亲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她穿着一件陈旧的毛衣，看到我时笑得很灿烂。我叹了口气，放下行李，拥抱了她。母亲老了，背有些佝偻，头发花白得更加明显。我心里一酸，决定这次多陪陪她。晚上吃饭时，母亲突然提起了我的房子。“小丽啊，你看你那套房子这么久都闲着，不如出租了吧？每个月还能收点租金。你侄子最近上学开销大，正好补贴补贴他们家。”母亲语气轻描淡写，像是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顿住了。“妈，我的房子是留着自己住的。出租了，我以后住哪儿？”我尽量让语气平和些，可心里已经泛起了涟漪。母亲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住哪儿不是问题嘛！老家的这间房子空着呢，你搬回来住也行。”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啪地一下碎了。我盯着母亲，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迹象，但没有。她的神情很认真，甚至带着一点期待。“妈，你是认真的吗？让我把房子出租，自己住到这小房子里来？”我的声音都变了调。母亲点点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不悦。我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下心头的怒火。“妈，那房子是我辛辛苦苦工作攒钱买的，为什么我要为了侄子的开销出租它？他们家又不是没有房子住。”母亲的脸色变了，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小丽，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侄子是我们家的希望，他学习好，将来有出息了，不是也能帮衬你？你一个女孩子，要房子有什么用？家里有地方住就行了！”这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戳进了我的心里。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要让着弟弟，女孩子不需要太好的条件，女孩子结了婚就是外人。我冷笑了一声，突然觉得无比悲哀。“妈，我辛苦工作，拼命买房，是为了给自己一份安全感，不是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我抬头看着母亲，眼圈有点红。母亲不说话了，但她脸上的不满已经藏不住。那个晚上，我失眠了。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屋子里熟悉的霉味让我胸口发闷。小时候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些被忽视、被要求让步的时刻，那些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放弃自己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镇上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发呆。我反复问自己，母亲的话是不是真的没有道理？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再妥协了。过完年，我回到城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把房子挂了出去，准备卖掉。这个决定并不轻松，但我已经想通了。母亲既然觉得房子是多余的，那就让它彻底消失吧。我卖掉它，换成一笔钱，用来好好养老。反正，在这个家里，我从来都不被真正看重。卖房的手续办得很顺利，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全款。母亲知道后，气得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质问我。“你怎么能卖了房子？那可是我们家的财产！”她在电话那头愤怒地喊道。“妈，那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我语气平静，但内心却像被刀子划过一样疼。电话挂断后，我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不是不想孝顺母亲，我也知道家人需要互相帮助，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让我一个人牺牲？我用卖房的钱，买了个小公寓，位置偏僻，但环境还不错。我给自己订了很多计划：旅游、学画画、读书……虽然心里还有些遗憾，但至少，这一次，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回。后来，听说侄子考上了大学，母亲很高兴。她没有再提起房子的事，我也没再主动联系她。或许，我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个“好女儿”了。但我知道，我需要的是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永无止境的让步和妥协。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