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卫青率领着大汉的精锐骑兵,在北方草原横扫匈奴时,汉武帝在长安也没闲着。
他修了自己的陵墓——茂陵。
修完茂陵之后,重臣主父偃上奏说:“茂陵初立,应该将地方上的豪强、游侠等,全部迁徙到茂陵!”
主父偃的这个建议,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在汉武帝的时代,地方上的威胁主要来自于豪强和游侠。
豪强的主要是指地方上的世家大族。
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功臣们,光被封侯的就数百人,有封邑的则高达数千人。
但时光流转、沧海桑田。
这些功臣的后代,有许多已经不再做官,他们就回到自己的封邑,守着自己的家产过日子。
但人总是有欲望的,封邑的冷清又怎能比得上长安的繁华?
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在地方上只干一件事——攒钱。
他们攒钱可不像普通老百姓一样,从自己的嘴中把血汗钱省下来,而是从别人的口中,把别人的血汗钱抢过来,也就是历史课本中常讲的——土地兼并。
这些人是吃饱了,但是百姓可就苦了。
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因为祖上的功勋,可都是免税的。
本来拥有自己土地的老百姓,按照税法比例,每年向朝廷缴税,但地方豪强将老百姓的土地兼并之后,这些土地就不用缴税了。
老百姓们失去了土地,就变成了流民,为了填饱肚子,小偷小摸都算是好的,更有甚者会易子相食。
同时,相比于有固定居所的地方豪强,在社会上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更加不安分,那就是游侠。
这些游侠,信奉的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以自己的武艺为资本,与地方豪强合作,帮助地方豪强铲事儿。
被铲的对象,一部分是和雇主有利益冲突的其他豪强,更多的是被欺压的普通老百姓。
比如,你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你们镇上的豪强看上了你的女儿,但你不愿意给,这时,地方豪强顾忌自己的颜面,是不会亲自动手来抢的,而是花钱雇上几个外地的游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闯入你的家门,杀光全家,抢走你的女儿献给豪强,然后逃之夭夭,就算不小心被官府抓住了,地方豪强也会出面,拿钱把他们赎出来。
对于这种现象,汉武帝也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直到主父偃提出来这个建议。
按照主父偃的解释,把地方豪强和游侠们强制迁徙到离长安比较近的茂陵,一举两得。
一方面,可以缓解地方老百姓的压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实京师附近的人口。
这些豪强之所以不好解决,就是因为他们和当地的地方官吏勾结,已经形成了一条稳定的利益链,而把他们迁到茂陵,则可以瞬间斩断利益链条。
汉武帝当即采用了主父偃的建议,以三百万为标准,资产三百万以上的地方豪强,全部迁到茂陵。
关东大侠在诸多被迁徙的豪强中,有一个名叫郭解的人。
郭解,轵邑(今河南济源)人,号称关东大侠,是一个游侠兼豪强的结合体。
说起来,郭解和朝廷还多少有点纠葛。
郭解的姥姥叫许负,是当时的著名女相士。
许负曾经为汉文帝的母亲薄姬相面,说薄姬会生儿子,后来,薄姬果然就生下了汉文帝。
许负还曾经为周亚夫相过面,断言周亚夫可以封侯拜相,然后饿死,后来果然一一应验。
郭解的父亲也是一名游侠,但在汉文帝时期就因罪被诛。
而郭解自己,则更过分了。
根据相关记载,年轻时的郭解心胸狭窄,常常一言不合就杀人。
日常的营生,就是抢劫、杀人和盗墓,积累了百万家财。
后来随着郭解年龄渐长,名气越来越大,他的处事风格也变了。
他不再睚眦必报,而是变得宽厚仁慈,常常以德报怨。
当地的年轻人,都非常崇拜郭解,平日里,但凡有人得罪郭解,都不用郭解吩咐,崇拜他的人就会偷偷把那人杀了,为郭解报仇。
如此说来,郭解也算是当时的超级大明星了,拥有无数狂热的粉丝,其中还有不少甘愿为郭解杀人的“铁粉”。
有一次,郭解的外甥和人喝酒,那人喝不下去了,郭解的外甥就强行灌酒,并扬言“我舅舅是郭解”。
那人实在忍受不了被灌酒,当场拔剑把郭解的外甥给杀了。
郭解的姐姐,听说自己儿子被人杀了,便来求郭解把凶手找出来杀掉。
郭解素来知道自己的外甥是个什么德行,不想管这件事。
郭解的姐姐很生气,就把儿子的尸体扔在大街上,拒不下葬,并说“有人杀了郭解的外甥,到没抓到凶手”,想以此来羞辱郭解。
郭解没办法,只好偷偷派人查到了凶手的藏匿之所。
凶手无处可逃,只好亲自来见郭解,并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了郭解,郭解倒是很通情达理,说:“你杀了他并没有错,错的是他。”
于是,郭解放了凶手,并将外甥下葬。
这件事情传开之后,世人纷纷称颂郭解仁义,依附他的江湖侠客更多了。
还有一次,郭解出门,有一个人盘腿坐在大路中间,就是不让路,郭解的手下拔剑就要杀了这个人。
但郭解却说:“我住在乡下,却仍然有人不尊重我,说明是我的德行不够啊,他有什么罪呢?”
郭解就绕过这个人,走了。
过后,郭解偷偷告诉县里的一个官吏,说:“这个人对我很重要,等到服徭役的时候,把他的徭役给免了吧!”
从那之后,每到了服徭役的时候,县吏都免了这个人的徭役。
这个人就感觉很奇怪,跑去一问才知道,是郭解给他免的徭役。
此人瞬间羞愧难当,找郭解肉袒谢罪。
这件事传开之后,四方少年纷纷尊郭解为江湖老大,郭解的名气更大了、门客也更多了。
除此之外,对于“江湖上的事”,郭解也有自己的原则。
洛阳有两人是仇人,洛阳本地的豪强、侠士出面调解了几十次,二人都不听,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于是就有人把郭解找来,想让郭解前来调解矛盾。
果然,郭解来了之后,劝解一番,仇家就听了。
但是郭解却对这人说:“我听说,洛阳有很多侠士劝你们,你们都不听,今天我劝你们却听了,传出去,岂不让人说我郭解随意插手洛阳地界的事?”
于是,郭解连夜离开洛阳,走之前,郭解还对他说:“你先别妄动,等我走后,等洛阳的豪杰相劝,你们再和解。”
不得不说,郭解这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
而且,郭解年老之后,破天荒地变得更加守规矩。
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只要是从县衙门口过,郭解都会下车以示尊敬。
假如有人托他办事,如果事情能办成,他就给尽力办成,如果事情办不成,他也要尽力让各方都满意,才敢接受请托之人的酒食,不然绝不接受宴请。
卫青求情后来,在主父偃的建议下,汉武帝下令全国家资三百万以上的豪强,全部迁徙到茂陵,但是郭解不想去茂陵,于是花了很多的钱,找到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卫青,去找汉武帝说情。
别看卫青打仗很生猛,但是在为官上却十分谨慎。
他从不结党,也从不豢养门客,按理说,以卫青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为郭解这种游侠来说情的。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年卫青被长公主刘嫖抓住要杀他时,是卫青的好兄弟公孙敖,带着一群江湖朋友把卫青救了出来,有可能当时郭解就在救卫青的这群人里边,也有可能郭解认识救卫青的这群人。
这种救命之恩,让卫青无法推脱。
总之,卫青答应了为郭解说情。
卫青去找汉武帝,说:“郭解的家产没有三百万,所以不应该在迁徙的名册上。”
那汉武帝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当即说道:“能说动你卫大将军来求情的人,你觉得会穷么?”
卫青默不作声。
最终,郭解举家迁往茂陵。
郭解走的时候,很多地方豪强和江湖上的朋友都来给他送钱,总数达千万之巨。
按理说,截止到目前,郭解并没有过分之处,汉武帝也没理由对他动杀心。
事情坏就坏在郭解的侄子身上。
把郭解的名字,写在迁徙名册上的人,是一名姓杨的县椽,郭解走后的第二天,郭解的侄子就把杨县椽的人头给砍了下来,而这件事,郭解自己并不知道。
等到郭解进入关中后,关中的豪强不管听没听过郭解大名的,都前来结交,一时之间,郭解入关竟然成了豪强大聚会,声势比皇帝都大。
正好此时,郭解在老家的门客,又把杨县椽的父亲给杀了。
杨家的人就去官府告状,结果又被人刺杀在官府门口。
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汉武帝听了这事,勃然大怒,他绝对不允许民间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抗大汉律法,无视朝廷的权威。
直接派人去抓郭解。
郭解选择逃亡,毕竟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多。
郭解逃到临晋,临晋的有一个籍少翁,虽然平日里和郭解素无交往,但听说了郭解的大名,也是非常敬佩,就偷偷把郭解送出关中。
官府的人顺着痕迹,找到了籍少翁,籍少翁怕自己扛不住严刑拷打,透漏郭解的行踪,竟然自杀了。
但是,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江湖的游侠,怎么可能对抗官府。
终于,郭解被抓住了。
抓住郭解之后,朝廷派出特使前往郭解的老家调查郭解的罪证。
特使到了郭解的老家之后,当地的儒生和郭解的门客都被叫来调查,郭解的门客就对特使一个劲的夸赞郭解,说郭解是难得的贤人。
但是儒生却说:“郭解以奸犯法,何谓贤?”
郭解的门客听了,当即把这个儒生给杀了,还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以示多嘴者必死。
经过特使的调查,发现郭解犯的罪,都是在汉武帝大赦天下前,所以应当无罪。
但是,当时的御史大夫公孙弘站出来说:“郭解,一介布衣,一生杀人无数,而现在,都不用他吩咐,他的门客就会替他杀人,这罪过比他自己杀人都大,当属大逆不道!”
于是,汉武帝下令,灭了郭解全族。
郭解一死,他的那些门客也都做鸟兽散。
虽然民间仍有不少游侠,但对整个社会的治安终究造不成大威胁。
就这样,汉武帝通过迁徙茂陵这一招,基本解决了地方豪强和游侠对社会治安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