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城市,几乎都有博物馆,但有资格称为中国博物馆集大成者的城市,那就是且仅能是西安。

西安的形象分为两部分,作为“陕西省会”、“副省级城市”、“国家中心城市”、“西安都市圈和关中平原城市群核心城市”、“中国西部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国家重要的科研、教育和工业基地”的“今西安”在地上;而“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古长安”,则在地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地下“古长安”的故事和风采,比地上的“今西安”还要精彩很多。而想要了解古长安的前尘往事,最简单直接的媒介就是去博物馆。
2025年2月20日6时05分,搭载着147名乘客的东航MU6245航班从西安出港飞往泉州,这标志着全国首座T5航站楼——西安咸阳国际机场T5航站楼正式投运,咸阳机场也正式进入了“超级机场”的新时代。
而与T5航站楼同期揭牌亮相的,还有一座博物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博物馆。据介绍:这是全球首座设置在机场里的在地文物展示博物馆,占地面积约6400㎡,主要展示咸阳机场历次建设过程中考古发掘出土的相关文物,还能在特展中看到秦公镈这样的陕西代表性文物。
没错,继泾渭半岛的地铁博物馆之后,西安又把博物馆开到了机场里。而这座新鲜出炉的博物馆与作为其载体的T5航站楼,都是西安“国际枢纽中心”定位的外在体现,也是“空中丝路”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相继开辟了陆上和海上的通道后,丝绸之路终于又要向空中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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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博望侯张骞在第二次出使西域回国后不久,在长安去世。近两千年后的1877年,曾在中国考察的德国地理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男爵将张骞出使所行经的路线正式命名为“丝绸之路”,以张骞的出发地长安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并将他去世的年份公元前114年定为丝绸之路的开通时间。

张骞(图:网络)
李希霍芬首次提出了“丝绸之路”这一概念,但他对丝绸之路的认识却很不全面,在他的理解中,丝绸之路就是一条“连接长安与罗马之间的笔直大道”。这种概念过于简单和理想化,丝绸之路的真实面目更接近于“穿越于浩瀚的沙漠与山川之间的一系列不断变动的小路和没有任何指向性标识的足迹”,一百多年来的考古发掘,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一条可以称之为“路”的遗迹——虽然这样的“路”肯定是曾存在过的。
作为丝绸之路最著名的开辟者,张骞的生平充满了传奇色彩。他在早年曾为汉武帝刘彻的侍从,于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奉汉武帝之命,率领一支百余人的“考察团”前赴西域国家大月氏(今中亚一带地区),共同谋划合力夹击匈奴的事宜。结果刚出陇西,进入匈奴人控制的地区后,就被匈奴大军俘虏,前后软禁达10余年之久,甚至还在匈奴脱了单,娶了个少民媳妇。
十年间,张骞扛住了匈奴人日复一日的PUA,无论胡萝卜还是大棒,他都始终没有暴露自己“汉使”的身份,匈奴也终于厌烦了这种毫无结果的审问,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与警惕。张骞得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找到了机会,抓住匈奴人的片刻松懈逃出,一路向西狂奔到了大月氏。

然而,历史却跟张骞开了个玩笑。当张骞风尘仆仆地抵达西迁至阿姆河畔的大月氏时,后者已经安定下来,没有兴趣再去打仗,张骞也因此没能完成汉武帝交付的使命。
但是张骞这一趟也并非完全白跑,除了把葡萄、核桃、石榴、黄瓜、胡萝卜、香菜、大蒜、芦荟、芝麻、土豆、西瓜、苜蓿、菠菜、洋葱这些西域特产带回了长安,还有其他意外收获,算得上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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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首次出使西域,在大夏(今阿富汗北部)一带访问时,意外发现了此地竟然有邛竹杖和蜀布等四川特产。当地人告诉他,这些东西是从南边的身毒(今印度)转运过来的。
据此,张骞推测:在长安的西南方有一条连接蜀地、身毒和大夏的通道。回国之后,他向汉武帝汇报了自己这一行的所见所闻。

夜郎古道(图:网络)
根据张骞提供的线索,汉武帝派人前往西南探索考察,之后,云贵高原一带的“西南夷”被纳入汉朝版图,同时也发现了从云贵高原通往印度的“夜郎道”。自此,陆上丝绸之路形成了比较固定的两条路线——中道与南道,其中“中道”就是张骞出使西域所走的路线,而“夜郎道”就是“南道”东线的一部分。
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一书中,把汉朝对丝绸之路的开拓和在西域的经营称之为“凿空”,意为“开通道路”。
陆上丝绸之路在张骞通西域之后逐渐定型,并不断发展繁荣,至隋唐时达到极盛期。近千年间,海上丝绸之路也悄然成长起来。
长安虽然离海十万八千里,但是最早探索海上丝绸之路的人,他的故事同样是以长安为起点。
东晋隆安三年(公元399),高僧法显有感于当时佛经翻译赶不上佛教发展的需要以及缺乏戒律经典等状况,决定西行佛教起源地天竺,维护“真理”、矫正时弊。他从时为后秦都城的长安启程,先走陆上丝绸之路,游历三十多个国家后抵达天竺。在返回时,法显选择了海路,在当地商人的帮助下登上了东归的商船,计划取道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和爪哇岛,最后在中国南海沿岸的广州登陆。

海上丝绸之路路线图(图:网络)
但由于遇上风浪,法显回国的商船偏离了航线,最终硬生生被吹到了青州的长广郡(今山东即墨),比预计时间晚了三个多月才靠岸。不过,法显终究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中国,他也成为有史记载的第一个环游中国与印度的旅行者,以及海上丝绸之路最早的开辟者和见证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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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三年(公元629),一个多事之秋。
彼时,唐太宗李世民刚刚上位不久,“贞观之治”的太平盛世还未到来,他的精力几乎都集中在处理“玄武门之变”造成的恶劣舆情上。突厥人的骚扰和中原由于霜冻引发的饥荒更是让年轻的唐太宗一个头两个大,他干脆下了一道简单粗暴的命令:让灾民们“随丰四出”,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跟上级单位申请汇报。

玄奘西行(图:网络)
离开长安四散逃难的灾民中,有一个叫玄奘的青年僧人。他与两百多年前的前辈法显一样,也是要西行印度,研究佛学,求取真经的。但当时大唐边境战乱不断,国家对出入境管控很严,玄奘没能拿到“通关文牒”,只能混在饥民中“偷渡”出国,踏上丝绸之路奔向天竺。
当时的丝绸之路基本已经定型,从长安出发后,穿过关中平原进入河西走廊,在“河西四郡”之一的敦煌出玉门关,通过古罗布泊到达西域著名的楼兰古国(故址在今新疆若羌一带)。之后如果走西北,沿着塔里木盆地北缘、天山南簏走,就是丝绸之路的“中道”;如果向西南,到达塔里木盆地南缘,沿昆仑山北侧西行,就是“南道”。
这两条路线相对安全,但途中也设有唐朝的关卡,偷越边境的玄奘没得选择,他只能在过玉门关后就立刻改道西北,穿过当时叫“莫贺延碛”的戈壁沙漠,到达伊吾(今新疆哈密)后,一路向西沿着天山前进。
正如鲁迅所言“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玄奘所走的这条九死一生、凶险无比、多年后仍令他心有余悸“此等危难,百千不能备叙”的路线,后来在他回国后,随着其著作《大唐西域记》而为大众所熟知,并在不久后得到了来自朝廷的开发,渐渐成熟起来,最终发展成为丝绸之路的“北道”。

《大唐西域记》(图:网络)
通过丝绸之路,唐朝与西域国家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与贸易。唐朝向西域输出了丝绸、瓷器、茶叶等高质量的商品,在西域极受珍视和追捧,也因此为长安城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和高度的繁荣。同时,唐朝也从西域进口了香料、宝石、玛瑙、香水、金银、药材等稀缺物品和奢侈品。“和同为一家”、“海内存知己”在丝绸之路的驼铃声声中照进了现实。
张骞、法显、玄奘,还有无数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使臣、商人、兵卒、僧众......共同见证了汉唐文化与异域文化之间交流、碰撞和融合的黄金时代,他们都是开辟丝绸之路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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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越千年,如今丝绸之路借着“一带一路”重大倡议的东风扶摇直上,再度焕发出了旺盛的生命力。而它的东端起点西安,也在试图重拾昔日的辉煌和荣光。
刚刚闪亮登场的这座“含唐量”极高的T5航站楼,以及机场博物馆,都是长安与西安之间通过丝绸之路为媒介的梦幻联动。

T5航站楼内的巨幅秦岭画卷(图:网络)
这座总面积70万平方米,建筑高度47.5米,主楼长495米,宽252米的“超级航站楼”,整体设计以古长安的城市规划格局及唐朝政治中心——大明宫含元殿的建筑风格为设计理念,用古建筑群的方式,把大唐长安的绝代风华再现在我们眼前。
与当年在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上风餐露宿、出生入死的老祖宗们不同,如今的“空中丝绸之路”的起点,全方位做到了便捷化和人性化。作为国内目前少见的采用“双层出发、双层到达”客流组织模式的航站楼,设置了8座值机岛和60台自助值机,能体验到刷脸无证通关、全程智能化登机和行业领先的“全封闭式悬吊行李钢平台”系统,配备USB和Type-C充电接口的座椅随处可见,集城际铁路、大巴、地铁等多种交通方式于一体,还配套有约5万方商业共500多家店铺,餐饮、美妆、免税、陕西特色商品等品类一应俱全。
一句话概括就是:除了坐飞机,你如果只是想喝喝茶、购购物、逛逛博物馆,西安咸阳机场的T5航站楼都能满足你。
时代的潮流从丝绸之路上席卷而过,张骞、法显和玄奘若地下有知,当会感慨:这盛世,终如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