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华夏文化源远流长,而地名文化毫无疑问是其中重要组成部分。既为文化,地名就会有一定的发展性,一些地名会在历史变迁中发生变化,比如邕州改名为南宁,寓意着“南疆安宁”,平城演变成大同,有“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景,长安调整为西安,内含“安定西北”之意。每一座城,每一次改名,背后都有说不尽的故事。
甘肃省会兰州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建城史的辉煌之城,曾经有一个十分闪亮的名称-金城。“金”字除了贵重之外,还有坚固之意,比如张良曾用“金城千里”来形容关中,蒯通用“金城汤池”类比范阳。金城改名为兰州,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有意思的是金城的“金”和兰州的“兰”组在一起就是“金兰”(意为牢靠的交情)。这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
今之兰州
一、金城之名的由来1、收河南
周武王灭商后推行分封制,以诸侯藩屏王畿,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侯形成的辐射效应会促使一些方国归顺周天子,而那些坚持游离在周王室朝贡体系之外的各部族则成了四夷,即东夷、西戎、北狄和南蛮,其中活动在今陕甘一带的西戎对周王室危害甚大,曾一度迫使平王东迁。等到战国中期,秦军战力已然傲视天下,西戎才算逐渐消停了下来。
秦昭襄王时期,西戎中实力最强的义渠戎被秦国征服,其地被划为陇西郡和北地郡。然而就在秦国大举攻略关东六国之时,北边的匈奴人趁势南下,史载到始皇时期已有数郡之边地被匈奴所占,包括今兰州一带。有鉴于此,始皇甫一腾出手,就令蒙恬率军北击匈奴,一举收复了邻近关中的河南地,并设立了包括榆中县(今兰州一带)在内的30多个县。
蒙恬收复的河南地
秦汉之交,群雄混战,心有不甘的匈奴人再度南下占了河南地。匈奴人得河南地就像契丹人得燕云十六州,甚至其威胁程度还尤有过之。匈奴随时可以借着河南地这块跳板向关中进军,而没有山河形势倚仗的汉朝只能用人海战术构筑防线,耗费巨大不说,效果也不理想。直到汉武帝开启汉匈大战,河南地才被卫青率军收复,秦时的榆中县亦因此得以重设。
河南地的问题一解决,汉武帝的眼光便投向了另一关键之地-河西。为了断这个匈奴右臂,汉武帝先后两次派霍去病率军攻略河西,期间汉廷为了巩固战果、经略河西,令李息在榆中县位于黄河南岸的渡口筑城,后来汉廷又以此城为基础,从榆中县中析出金城县(今兰州西固)。显而易见,金城之名是为取固若金汤之意。自此之后,兰州的地上正式有了金城之名。
河西之战地图
2、县升郡
从前文中可以看出金城县的地理位置十分关键,不仅涉及到河南地,还和河西地相连,其地北边有匈奴、南边有西羌,西边是汉朝新占的河西四郡,东边是关中,一旦有失,河西四郡和更西边的西域会成为飞地,匈奴也有可能和西羌联合犯汉,进而威胁关中。汉宣帝继位之后,为了消除这些隐患,下令从天水郡、陇西郡和张掖郡中各析出2县组成金城郡。
为何会叫金城郡?概因其治所最初设在了金城县,再加上金城之名的寓意和汉朝设此郡的出发点不谋而合。就像武威郡治下有个武威县,敦煌郡治下有个敦煌县。有一说一,金城郡的设立为汉宣帝的中兴大业贡献良多。就在金城郡设立的第10年,汉宣帝发兵16万大败匈奴,接着以武力迫使西域北道诸国脱离匈奴控制,臣服于汉。
西汉金城郡及金城县
西羌各部族亦纷纷放下兵戈,归附汉朝,汉宣帝随即下令设置金城属国,凡金城郡内的降羌皆由此机构管理。早前那种西羌和匈奴互相策应、袭扰汉地的不利局面得到扭转。如果没有金城郡,其地很容易变成三不管地带,进而被西羌和匈奴钻空子。鉴于金城郡的重要价值,后世史家言道,“河西雄郡,金城为最”,“介戎夏之间,居噤喉之地”。
虽说匈奴在汉宣帝时期日渐势衰,不复先前之大患,但是金城郡依然是汉朝控扼河西和镇抚西羌的关建之地,只不过因主要任务的变化,其治所的位置也发生了改变,先是从金城县迁到允吾县(今青海民和),后又在允吾和襄武(今甘肃陇西)之间换来换去,等到三国并立之时,曹魏又一度将治所迁至东边的榆中。
金城郡的重要价值所在
二、兰州之名的由来1、郡升州
从三国到南北朝,天下纷扰不断,连带着各级行政区划杂乱无章,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州郡,此现象不仅阻碍了各区域之间的交流、降低了各级衙门的办事效率,还引发“冗官”之害。隋文帝因不堪其弊,遂精简州郡,重新梳理行政区划,于开皇元年在已然缩水的金城郡之上设兰州总管府,随后废金城郡,使兰州直领包括子城县在内的4县之地。
所谓子城县,也就是隋朝在金城县最初的所在地复设的一县,由于当时区划混乱的原因,金城这个县名对应的地方屡有变化,比如北魏在今青海民和一带设金城县(属金城郡管辖),好不容易盼到这个金城县改名龙支县,北周又在今甘肃碌曲一带设金城县,如此相近的地方总不能有2个金城县吧?故而货真价实的金城县变成了子城县。
兰州总管府的军事价值重大
或许是出于溯本归源的考虑,位于碌曲的金城县改名为美俗县,而子城县不久后重新被命名为金城县。因其地理优势明显,被定为兰州总管府的治所,而兰州之所以为兰州,概因其地有皋兰山,正如隋朝以姑苏山之名设苏州。同苏州和吴郡之名交替使用的模式一样,兰州和金城郡之名在唐朝中期以前亦曾有过多次反复,就连其治所金城县也并入到了五泉县。
等到唐肃宗时期,兰州之名才算是固定了下来,金城郡则彻底成为历史名词。与此同时,金城县在绕着关陇地区跑了一圈后也回到了兰州,先是唐高祖在长安北边的延州(今陕西延安)设了一个金城县,后又因金城公主和亲吐蕃而改到了长安西边的始平(今陕西兴平),直至唐肃宗下令将兰州辖下的广武县(今甘肃永登)改名为金城县。
唐朝时期的兰州
2、升省会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黄河在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上深切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冲积平原,比如长期介于游牧和农耕之间的河湟谷地。且不说开拓西域那样的伟业,单从自保考虑,那些定都于关中的王朝也得紧紧控制住河湟谷地,由此决定了金城盆地的战略价值。一来,金城盆地是连接关中和河湟的要道;二来,金城盆地易守难攻,且中间有黄河之水浸润,适合作为前进基地。
随着黄河水道在金城盆地不断北移,其南岸的平原越来越大,其地的价值亦越来越大,隋唐在此地设兰州正是题中应有之义。安史之乱后,吐蕃占据兰州,唐朝不仅失去了对河湟之地和西域的控制,就连关中也时常受吐蕃袭扰。后来党项羌崛起,宋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收复部分兰州之地,与西夏隔河对峙,兰州的价值进一步凸显。
河湟谷地东面的金城盆地
等到明朝建立,几经易手的兰州才再度回归中原王朝治下。明太祖秉着“惟西北胡戎,世为华夏患”的思想,效仿汉朝“隔绝羌虏”的做法,在西北广设军事重镇,比如在汉张掖郡之地设甘州卫、汉酒泉郡之地设肃州卫、汉金城郡之地设兰州卫,并从中原腹地向这些地方大举移民,使得兰州从一个军事重镇逐渐往西北区域中心发展。
清初沿明制,兰州卫属陕西都指挥使司所辖,后来随着清朝在陕甘一带的统治基础日渐厚实,且西北的卫拉特蒙古愈发强横,清朝便将西北的战略中心向西移至新设的甘肃省。期间清朝经过多番实践,认为兰州比先前的甘州和巩昌(今甘肃陇西)更加适合作为甘肃治所,于是兰州便成了甘肃的省城,而源自金城县之名的金县(今兰州榆中)亦在此时归入兰州府。
清朝时期的兰州府
结语公元20世纪早期,兰州辖下的金县因与东北金县(今大连金州区)重名,兰州金县一度改名为金城县,金城和兰州时隔多年再度重逢,可惜金城县不久后又改名为榆中县。不过金城和兰州这对“金兰之交”却并未因此而say“byebye”,金城县故地上后来出现了一个西固区,这个“西”是西北的“西”,这个“固”是固若金汤的“固”。
据相关资料显示,西固区已经发展成西北最大的石化基地和兰州的核心工业区,其GDP总量和人均GDP均居于甘肃前列,而兰州亦发展成西部为数不多的二线城市,也就是说西固区为兰州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甭管兰州和金城这两个地名形成的“金兰”是有意还是无意,“金兰之交”都继续在西北演绎着相辅相成的美丽佳话。
参考文献:
《汉书》
《甘肃通史》
《兰州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