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作为19与20世纪交际中最耀眼的一颗星,如今也变得黯淡。“上帝死了”的超人风暴逐渐演变成末人永恒。这不是对与错的争辩,而是人类不愿意用生命的平凡时刻,去拥抱永恒轮回的无尽苦难。
德勒兹将强力意志分为主动的力和被动的力。超人毫无疑问是主动的力占据上风,末人则是被动的力占据上风。
精神分析的适用境遇就是被动的力,就是末人。弗洛伊德因其“泛性论”被口诛笔伐了几十年。然而当前主流心理机构的很多人还是在使用他的“性心理发展阶段”,用作僵化的对照参考。原因是他的理论简单、粗暴,且有效。
如果说尼采哲学的前提是主动肯定悲剧,精神分析的基调就是服从“大他者世界”的殖民。
末人的夙愿是成为‘大他者世界’中的佼佼者。所谓主体必须去适配他者秩序。
“大他者”不是某个人或某个组织,而是指代一种虚构的符号性权威。社会规则,语言系统,意识形态共同构成的一个集合。这个集合塑造并规定着个体的行为,欲望。主体在这生存框架之内,无法逃脱。当然,超人例外。
大他者没有实体,却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齐泽克说:“你以为自己在自由选择,实则是大他者通过你说话。”比如说胖瘦,脸型的审美观,看似是女性自由选。实际是父权社会秩序内化的结果。
婴儿从脱离母体的那一刻,他就遭受了一次脱离实在界的创伤。他此生再没有机会获得源初的欲望满足。原因是语言系统的局限性。
在母亲体内,他不需要通过语言或者肢体动作表达欲望。而成为社会主体之后。他就只能用‘符号’表达他的真实需求。比如婴儿说‘饥饿’。这两个字并不是他身体真实的欲望,而是符号系统允许的饥饿。
欲望是行为的动机。欲望来自于何处?人性的中自主性吗。不是的,拉康断言“人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大他者通过广告,媒体,公序良俗,教育向个体植入‘虚假’欲望。让主体误以为是在追寻自我,实则是执行符号命令。
话语权更重的人拥有符号的修改权,也叫做符号暴力。比如说996是福报,极端的环保主义。把本不合理的形态转化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把一种支配关系转化为自愿接受。
这不是把民众当傻子吗。亿万万民众怎会甘心屈服于暴君。这就牵扯到大他者如何应对反抗维度。感化和吞并。大他者的统治其实从来都不是禁令。而是让你快乐。看似所有规则和秩序的目的都是让你快乐和幸福。表面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背地里下水道的阴暗爬虫。
虚构的大他者世界其实无法容纳真实世界的溢出,比如说生命的激情,对自由的渴望,死亡。但一切皆可被符号化。最伟大的激情当属革命,但革命现在被符号为一种时尚的标签,自由本来是灵魂的事情,现在短视频平台一堆人在高喊替我自由。至于说死亡,早就被基督教许诺,或者是无能为力的懦弱接受。
数字时代,大他者的规训更是易如反掌,并且更隐蔽。算法推荐会将琳琅满目的商品提供到个体面前,直到个体挑选出他者满意的那个。人的身份更是被数字化。一切都是可量化的数据。货币的余额,信用的评分,社交影响力,健康指标。如此。大他者可以通过数据的演算对人进行控制。
末人对这一切其实并不排斥,他们只想成为“排头兵”。而末人之所以成为末人,是因为他们需要同类的衬托。他们可以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被欺压者,前提是有人可以被他们欺压。
“大他者世界”的控制者是谁呢。表面上是精英阶级和统治阶级。实际确是末人本身。圣徒跟查拉说,对于人类你不能赠送,如果要给他们什么的话,要施舍。要让他们感恩戴德的施舍。可以说是人性中被强权统治的依赖性。做惯了末人的人又怎能驾驭主人的差异性。
海德格尔有个观点很有意思,他说迄今为止的“主义”,“思想”,“哲学”。都是在围绕人类思维领域进行争夺。到目前为止,“末人主义完胜”。
最后来看一下来看一下尼采对末人,拉康对大他者世界的处理。天差地别但又有异曲同工之妙。尼采毫无疑问是重估一切价值,目光追溯到价值的起源考察,以存在者自身为参考体系创建新价值。拉康则是强调直面自身愚蠢的主体,必须接受被大他者欺骗的命运,但可以拒绝成为欺骗的同谋。一个用锤子一般破碎,一个相对比较温和。尼采与精神分析的碰撞,归根结底,是人类尝试对世界做出的解释,只能说天才总会有一些洞见相似,即便他们立场相背。
但是,主体愚蠢和重估一切价值也被符号化了。甚至连尼采与拉康这两个符号代表的所指也被异化。大他者世界容纳一切反对的声音。狂暴的思想在掀起巨浪之后销声匿迹。究竟是下一次的巨浪摧毁谎言,还是谎言被摧毁之后再次重建。拭目以待吧。
思考的愈多,就越觉得永恒轮回可以赋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