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李克农指引我成长6我们异想天开想从川口镇滑冰到延安去

大肥肥文史说 2024-11-07 20:48:53

作者:李力

新婚

1941年6月22日,德国希特勒突然进攻苏联。1941年12月7日,日 本偷袭美国珍珠港,引发了德意日法西斯为一方,美英苏法中为另一方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的抗日战争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 分,性质发生变化,受到各国重视。中国政府也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 五个重要国家之一,地位提高。

新形势下,延安作为抗日斗争的领导核心,越来越受到国内外各界人士的重视与好评,交往日趋活跃,中央专门设立了交际处,办理这项业 务。军委三局曾接待英国朋友林迈可等专业人员。不久,美国军方为了共 同对敌的需要,突破蒋介石反动派的阻挠,决定向延安派出美军观察组, 直接与中国共产党及八路军进行联系,组长是包瑞德上校。

两军交往离不开通信联络,除了上层联系外,军委三局担当了许多工 作。包瑞德上校与观察组的人员不止一次到阎店子村访问,并与王诤局长 等研究工作。美军观察组向我们提供了不少通信装备,阎店子的几个房间 堆满了,同时开办训练班,帮助我们熟悉与使用这些机器。

我也去听过 课,觉得美军技术水平确实比我们高,无线电台不但收发电报而且能通电 话,机型种类也比我们多,功率大的上千瓦,小的无线电台叫步谈机,可 供步兵班与战士使用,我军还没有。电路设计与机器结构也复杂坚固,值 得我们学习借鉴。

接触次数多了,人们相互认识,但语言不通,叫不出姓 名,只能点头笑笑。有次我从阎店子回川口镇,遇见一个开吉普车的美国 兵,正在路边休息。他向我含笑招手,示意让我坐车一块走。我也向他笑 笑致谢,继续走路,没敢坐他的车。因为我们内部有规定,与美军交往只 办公事,没有私人关系,而且美军援华以来,在国民党地区纪律松弛,曾 发生强奸中国妇女的恶性案件,名声不佳,我们更要谨慎。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进展,美军观察组越发认识到中国共产党 及其领导的人民武装,在抗日战争中积极奋斗,成就显赫,深受人民群众 的爱戴与拥护。国民党政府的军队一败再败,退到西南地带,根本看不到 反攻得胜的希望。尽管美国政府的基本方针是援蒋反共,但接触战场实际 却很难贯彻执行。

那时,美国空军要与日军飞机作战,主要战场在华北、 东北、华中地带的上空。空军作战离不开地面气象保障,这些地方没有国 民党军队,只有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与游击队。为此,通过协商,由 美军提供通信装备,我们抽调人员,在延安市内办了一期气象通信训练 班,培训二十多名报务员,军委三局的张乃召学过气象专业,便去组织这 项训练。学员结业后携带电台深入敌后,配合美国空军对敌作战,提供地面气象保障,受到好评。

新中国成立时,张乃召曾任国家气象局副局长。 美军提供的军事通信装备数量较多,不但帮助我军克服了眼前困难,直到 解放战争年代都起了积极作用。

延安物质条件虽差,但人们吃穿不愁,作风民主,心情愉快,随着反 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进展,各项事业蓬蓬勃勃,群众生活日益改善,文化活 动越发活跃。我们扭秧歌,踩高跷,逢年过节互相拜年。

有次春节,我们 电台组成秧歌队,踩着一米多高的高跷,走了好几里路,还上坡下坡,到 枣园向领导机关拜年。在父亲办公院内,我们边扭边唱:“正月里来是新 春,家家户户挂红灯,扭着秧歌来拜年,抗战胜利齐欢欣”,我是领队, 化装为女的,领唱一句,大家齐唱一句,父亲李克农和正在房内谈话的林 彪站在门口看了我们的表演。

继鲁迅艺术学院演出“兄妹开荒”,“夫妻识 字”等秧歌剧之后,我们也学会了表演,还自己编创一些小节目在附近单 位巡回演出。中央社会部办了“枣园文工团”,集中一批文艺人才,编演 秧歌剧“动员起来”,宣传农业合作生产,思想性强,演艺高超,群众看 了普遍欢迎,毛泽东看了很高兴,当场表示让他们“到处演”。

后来枣园 文工团,克服许多困难,又在延安率先演出苏联创作的多幕话剧“前线”, 通过几位典型人物,启迪我们现代战争复杂多变,军事指挥员必须头脑清 醒,虚心学习,适应形势变化,才能掌握主动,赢得胜利。

剧中的军队司 令戈尔洛夫将军是老干部,有作战经验,但文化水平低,自高自大,摆老 资格,不爱学习,也听不进不同意见,所以常打败仗。下属有位军长欧格 涅夫,勤于钻研,有勇有谋,指挥科学,常打胜仗。

两人相比,本来是非 分明,可是统帅机关有些人唯上是从,不讲是非,特别是有位新闻记者名 叫客里空,更加歪门邪道,为讨得司令欢喜,不惜弄虚作假,胡吹乱捧, 大家看了印象深刻。

最后,通过实践考验,上级把司令撤换,改由军长统 一指挥,局势改观,赢来新的胜利。我们走几十里路去看“前线”话剧, 接受教育,看一场戏等于上了一堂课,回来后议论纷纷,常常开玩笑,说 “你像是戈尔洛夫!”,“他是客里空!”,警觉自己要虚怀若谷,努力学习,千万不要去当那样的反面教员。

延安的革命精神教育人,生活环境感染人,勤劳朴实,催人奋进,不 但我们觉得愉快,祖父到延安生活一段时间,也有许多好感。

老人给安徽 芜湖亲戚管云鹏写信,介绍了我们家中人员在延安的情况,说起日寇侵 害,炮火轰炸,国破家亡,思之痛心!同时表示:“在延安的人粗衣足食, 自食其力,优游生活。平等自由”。一旦日寇驱逐出去,中国和平团结统 一,他与家人回芜湖的时间,当在不远。

祖父写信的事,我们一点也不知 道,几十年过去,改革开放之后,管云鹏表兄把这些珍藏多年的原信,转 送给我保存,阅读之后,我对祖父的思想境界由衷敬佩。

1944年,祖父李哲卿与孙女李宁(右)、李冰(左)及孙子李力,在延 安枣园李克农居住的窑洞门前合影(李克农拍摄)

父母亲回延安后,十分重视对我们的思想教育与严格要求。父亲常 说:我们是父子,也是同志,党组织就是我们的家,你们要听党的话,遇 事向组织报告,不要指靠家庭,而且言传身教,给我们写信都以同志称 呼。

母亲赵瑛在延安,有次对我们说:大家常讲在共产党领导下,工人农 民翻身得解放,其实我们家如果没有共产党,不到延安来,全家老小还在 芜湖,家乡被日本占领,大人失业,没有经济来源,如何养活?依靠借 贷,又能维持多久,最后只能流落街头。这些肺腑之言,让我牢记在心,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也没有我们一家现在幸福的 生活。

军委三局机关有时在裴庄,有时在阎店子,村里老百姓较多,山坡狭 窄,难以展开体育活动。我们通信学校便在川口对岸找块空地,自己动手 修建了一个简单的篮球场,大家打球的劲头很足,有的比赛,有的助兴。

杏子川的小河水浅,夏日无法游泳,冬天河水结冰,给大家提供了一种新 的体育活动,就是滑冰。没有冰鞋自己做,找块木板,锯成鞋底,下边装 一根磨光的铁片,四边用绳子绑在腿上。开始在附近的冰面上学习滑,跌 倒爬起,再跌再爬,后来不但会滑,有的还会表演一些有难度的动作。

川口镇离市区约三十里,杏子川小河与延河相连,我们异想天开,何不穿着 冰鞋,滑冰到延安去,既快又省力。几个人穿好冰鞋,从川口镇出发,开 始河道宽敞平坦,大家滑得高兴,很快就遇见麻烦,不仅拐弯多,有的地 段冰层很薄,甚至流水在淌,没法滑冰,只好脱了冰鞋走过去穿鞋再滑, 一次次又穿又脱,耽搁很多时间,还未滑到枣园附近,大家又累又烦,气 得把冰鞋扔在河边,徒步走进城里。尽管如此,大家照样开心。

此后,学校人少,搬到阎店子村,三局机关迁往裴庄,通信总台搬到 川口镇,我也回到总台工作,住在川口。报务员们都很年青,有的刚结 婚,多数是单身,住的窑洞一间挨一间,平常凑在一块,说笑打闹,都很 高兴。

我们窑洞顶上有一片枣树林,是附近老百姓的,大家自觉遵守纪 律,从不到树上摘枣子吃,即便掉在地上也不随便拣。等到收获季节,我们向老百姓买枣,开初论斤计量,后来与老百姓商量,干脆买树,有的买 一棵,有的买两棵,付钱后,自己去树上打枣,打多少算多少,既享受丰 收的快乐,收回来晒干够吃一个冬天。

我们的简易厕所设在窑洞顶上,每次去都要爬几米高的陡坡,而且没 有台阶,白天好办,晚间上下比较困难,遇到野狼就更麻烦。有些同志图 省事,反正夜间大家都在睡觉,就在院子里方便一下。

次数多了,这也成 为同志们生活中的一个笑料,早晨起床,大家在院子里洗漱,男同志说你 们女同志胆小,夜间随地小便;女同志不服气,说你们男同志偷懒,夜里 不去厕所,在院子里到处尿尿!越说越来劲,男方说你们女同志小便,蹲 在地上,尿的声音是哗哗的。女方不示弱,说你们男同志站着尿声音更 大,我们都听见了。些许小事,逗得哄堂大笑,反映了集体生活的乐趣。

那时候,延安男同志多、女同志少,结婚找对象比较困难,同时也没 有进行晚婚晚育的教育,男女年满十八岁,双方同意,共同打报告,所在 单位领导批准就可结婚,不用到民政部门登记,也没有结婚证书。

按照旧的观念,祖父母、外祖母都希望我们早些结婚,实现四代同堂,享受天伦 之乐。1944年大姐李宁与李启明结婚,接着大哥李治与马锦帆,按照从小 在芜湖时两家订好的婚约,也办了结婚大事。外祖母多年前就亲自动手为 我做了一对绣花枕套,准备我18岁时结婚,一直带在身边,更希望我早 日成家。

延安集体生活中,同志之间自然产生友好情谊,看见有的同志结 为终身伴侣,生活幸福,我也想找个好的女同志结婚成家。起初,我在莫家湾电台工作,遇见枣园托儿所的一位姓陈的文化教员,年纪比我大,但体弱多病,很少出门,我同情地去看她,次数多了,产生感情,但对她的 家庭情况与个人历史并不了解,也未谈起婚姻大事。

据传说,还有好几位 男同志在追求她,情况不了解。这件事父母亲知道后坚决反对,父亲把我臭骂一顿,表示如果我同她好,就与我脱离父子关系。局面僵硬,她知道后就劝我减少来往,我弄不清楚原委,只好控制自己。没过多久,我们电台搬到裴庄,听说这位文化教员病故了。

军委三局女同志较多,郭芃长相漂亮,聪明能干,追求她的人不少, 都被拒绝。我们认识已久,相互有些了解,开始我信心不足,怕碰钉子, 后来抱着试探心态,到裴庄去找她,谈了几次之后,双方情投意合,于是 1945年元旦,报经领导批准,两人结为终身伴侣。父亲通过组织了解,对 她也很满意。

我们是三对新婚夫妻在阎店子村一间平房同时举办的集体婚 礼,除我们外,另外两对是邓国军(老红军)与林影,徐明德(老红军) 与杨瑞芝,参加婚礼的人二三十个,除了花生瓜子招待,没有请客送礼, 但是热热闹闹。

我们的新房设在川口村校部门口一个石头砌的小房间,狭 窄简陋,里面只能摆一张临时搭的双人床,没有其他家具。次日我们回枣 园家中看望长辈,父母亲招待我们吃饭,还将宿舍隔壁的办公桌子挪动一 下,支起床铺,留我们住了一晚。

祖父母、外租母、三叔三婶及兄弟姐妹 也给我们送了结婚礼品,弟弟送了一块力士香皂,三叔三婶送了两千元边 币(相当法币的两角),大姐送了一幅画,母亲想得周到,把她与父亲结 婚时的被面转送我们作纪念,还特意给我们一些茶叶,招待客人。

结婚第二天李力与夫人郭芃到枣园看望公婆,由公 公李克农用电影胶片照的结婚照

新婚夫妻其乐融 融,这年11 月11 日, 我们的第一个女儿在延 安中央医院出生,祖父 起名叫李默芳。母女出 院时,因产后体弱,婴 儿怕风,几十里路不好 步行,当时条件,没有 汽车、也没有马车,单 位就用担架去接,前面 是毛驴,后面是骡子, 架着从医院走回家,路 上有饲养员和我前后照 顾。

起初尚属顺当,但一次过河,毛驴矮小,骡子高大,配合不好,突然将担架脱离,一头掉进 河里,我赶快跑进水中将担架托起,饲养员将毛驴牵回来重新把担架弄 好,继续回家,闹了一场险情。

回到川口,我在窑洞门口搭了一个炉灶,买了几只鸡给郭芃烧汤补养 身体,那时我不会做这些事,笨手笨脚,一撒手,鸡乱飞乱跳,抓不住, 更不敢杀,还是同志们帮助才办理了。

我学着做菜,老做不好,郭芃看见 着急,自己起床动手把菜烧好。那时房间没有自来水,孩子的尿布、衣 服,都要下坡到百余米外的河里去洗,冬季天冷,河水结冰,我便砸开冰 块,在河水中清洗,虽然手冻得厉害,心中却热呼呼的。

总台的孩子们多 了,领导很关心,办了托儿所,做了一批儿童用的小推车,减轻父母亲的 负担,再加同志们互帮互助,我们报务员照常上班,没有因孩子拖累使工 作受到影响。

在延安,有天下午我骑马从城里回阎店子,马熟识回家的路,越走越快,过了裴庄,更是四蹄飞扬, 狂欢奔跑,我怎么使劲也勒不 住。路边有根电线杆,旁边有 两根拉线,保持稳定。天色晚 了,马被拉线拌倒,我也从马 背上摔下来,幸亏是土路,脸 面擦破了,但未受伤。马一直 跑回阎店子的马棚,我爬起来 自己走路回家。到家后先问饲 养班,马已安全回来,我才回 房休息。经一事,长一智,以 后再骑马,我就懂了一些规律。

多年后,我重访延安,遇见川口村一位老人,他竟还记得我从马上摔倒的往事,令人感怀。

幼时的李默芳(摄于枣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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