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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987年12月,陕北军区军属大院。
江琴挽从民政局回来,站在家门口刚把衣服上的雪掸干净,丈夫谢昀时就回来了。
他摘下军帽挂在衣架上,同时问:“你好朋友的事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江琴挽垂着眼,“她和周团长领了离婚证,打算过几天就离开陕北,去北京。”
她去民政局,就是陪好友去拿离婚证的。
闻言,谢昀时点点头,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离婚也好,小周心里有别人,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是折磨,这对两人来说都是解脱。”
江琴挽动作一滞,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
林兰韵是江琴挽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三年前嫁给了谢昀时的下属周贺诚。
两口子本来感情挺好的,可一个月前林兰韵突然发现周贺诚一直和初恋女友有书信往来,甚至从结婚前就开始了!
最重要的是,周贺城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还理直气壮:“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志的正常交往,又没见面,怎么就叫背叛了?”
当时林兰韵和江琴挽哭诉时,江琴挽还觉得没那么严重。
可今天,江琴挽意外看到了谢昀时藏在柜子深处的日记本。
上面写满了他和初恋相爱的过去,还夹着一张她表姐的照片。
边角都被摸白了……
江琴挽才感同身受地明白,林兰韵受不了的,不是周贺城回的那些信,而是受不了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就像当初江琴挽嫁给谢昀时,也不是因为爱情。
只是她一个人的单恋……
没有感情,这段婚姻持续了五年,她是不是也该放他离开,彼此解脱?
连呼吸都扯着心口疼,江琴挽闭眼缓了缓,再睁眼,谢昀时已经走到书房里去。
半小时后,江琴挽做好晚饭。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江琴挽抬头看向谢昀时,他刚满三十三岁,军装在身脊骨挺直,眉眼俊傲,一丝不苟的面容下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息。
五年前她对他一见钟情,直白的追求,派去三个媒婆,搞得整个军区都知道。
婚后谢昀时对她也很好,只是相敬如宾,没有热情。
她以为他就是这样冷淡一点的性格,可原来,他心底有人。
江琴挽忽然难以下咽,忍不住发问:“昀时,如果你的初恋女友也受到伤害找你求助,你会理会吗?”
谢昀时头都没抬就不作思考脱口道:“不会。”
江琴挽心头一松,紧攥的手刚要松开。
下一秒,却又听谢昀时坚定开口:“因为我会娶她,不给旁人任何伤害她的机会。”
一瞬间,江琴挽只觉如坠冰窖。
意思是只要她表姐回来找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和自己离婚,然后娶表姐吗?
江琴挽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家门突然被敲响。
谢昀时起身去开门,江琴挽的视线也跟随过去。
不料一开门,只见一身寡白衣服的女人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直接扑进了谢昀时的怀里,大声哭诉。
“昀时,我丈夫死了,婆家人欺负我,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江琴挽瞳孔一震,呆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柳汀芷,她的表姐……
谢昀时写在日记本里,藏在心里默默爱着的女人。
第2章
江琴挽瞳孔一震,呆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表姐的丈夫死了?这怎么可能?
前世表姐的丈夫,明明是在几年后才死的!
等江琴挽回过神,谢昀时已经让柳汀芷和孩子进了家门。
并且已经决定让他们在家里住下来。
柳汀芷朝着她喊道:“表妹,我住在这里,你不会不高兴吧?”
江琴挽还没开口,一旁的谢昀时不以为然:“没什么合不合适的,你们是表姐妹,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遇到困难该帮就要帮的。”
“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
说完,他又看向江琴挽:“小琴,汀芷是你表姐,她住我们家,以后你要多照看她。”
柳汀芷立刻道:“昀时,你别为难小琴,我能住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谢昀时听罢,嗓音低柔:“没事,我先带你们去客房。”
他走过去抱起柳汀芷怀里的孩子,带着两人前往客房。
江琴挽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这一刻突然觉得他们好像才是夫妻!
而自己……和好友林兰韵又有什么区别。
回想结婚这几年,谢昀时对自己说话的声音,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像今天对表姐那样温柔。
回到房间,江琴挽躺在床上,内心无比悲凉。
等谢昀时洗完澡,回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准备让表姐母子俩在这里住多久?”
谢昀时走过来躺下,声音平淡。
“你没听你表姐说吗,她丈夫死了,婆家人欺负她,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去哪儿?我打算让他们一直住在家里。”
让一个寡妇,一直住在家里。
江琴挽的心口狠狠一抽。
她还想再说什么,谢昀时突然转移话题。
“你怎么对你的表姐那么冷淡?”
冷淡?江琴挽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丈夫带别的女人和孩子回家住,她还要鼓掌欢迎吗?
她看向谢昀时一字一句。
“我对人对事,一直没变过。可能是你对我表姐太在意了,所以才觉得我对她冷淡吧。”
谢昀时一哽。
他盖好被子,只说了五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别胡说八道。”
江琴挽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得知好友林兰韵是真的想离婚,她不解问道:“你不是很喜欢小周吗?”
林兰韵吸着通红的鼻子,鼻音重得很。
“喜欢是一回事,可他心里有别人,我膈应。”
江琴挽终于也明白了那种,丈夫心里有别人,是多么膈应的感觉。
她攥了攥手,还想说什么。
就听到隔壁客房传来孩子的哇哇大哭声。
都不用等柳汀芷来求助,谢昀时就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快步走出房间。
之后一整夜,他都没有回来。
翌日。
江琴挽起来后,来到大院外。
就看到表姐柳汀芷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面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配上一头蓬松的卷发风姿绰约。
和谢昀时珍藏的那张照片,完全重合。
“小琴,”柳汀芷走过来,“昨晚多亏昀时一直陪着小宝,不然我一晚上都会被小宝吵得睡不着觉。”
江琴挽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表面云淡风轻。
“那是应该的,毕竟你们初来是客。”
话音刚落,谢昀时就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江琴挽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结婚五年,她一直以为谢昀时不会做饭……
“来,汀芷,小宝,吃饭了。”
饭桌上。
小宝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最喜欢吃的东西是酸菜和猪肉。
吃的时候他习惯吃两口饭就喝一口水。
江琴挽注意到,怔了怔。
因为这副样子和以前的谢昀时一模一样。
因为怕长此以往他的胃会坏,江琴挽还花了好久才让他改掉这个习惯。
为什么……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吃饭习惯却出奇相像?
正当她出神时,柳汀芷突然出声道:“念昀,别光吃肉,吃点菜。”
念昀?
思念昀?!
第3章
江琴挽如鲠在喉,连握着筷子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特别是看着念昀和谢昀时那说不出来相似的眉眼,更是味同嚼蜡。
这个孩子,真的是表姐和表姐夫生的吗?
睹物思人,爱屋及乌这些个词挨个从脑海里蹦出来。
江琴挽再吃不下,搁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往大院外走去,谢昀时既没叫住她,也没有问她今天怎么吃的那么少。
却反而给小宝夹了一筷子菜:“小宝,多吃点,好快快长大,保护妈妈。”
小宝点头:“嗯!”
江琴挽咬碎了心里的酸涩。
等值完一天的班,从医院回来后,天色已黑。
她习惯性地没先回屋,而是去打了壶水烧上,准备给谢昀时泡脚。
因为他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可刚拎着热水走到门口准备推开门,屋子里突然传出表姐柳汀芷哽咽的声音:“昀时,你是个好男人,你对小宝比他那个混蛋爹还好,是我没福分。”
“你可千万不能让小琴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江琴挽一愣,手里拎着的暖水壶差点掉到地上。
以前……什么事?
什么事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屋子又传来柳汀芷坚定的劝声:“小琴要是真的知道了咱俩以前的事,你们这家非散了不可!你千万要答应我!”
什么叫做这个家就非散不可?
江琴挽忍不住地浑身发冷,想去推门的手都跟着打颤。
但等她的手好不容易落在门把手上,谢昀时斩钉截铁的声音随之响起。
“如果她知道了会介意,为了小宝,我可以离婚。”
可以离婚?
江琴挽迈开的脚步猛地虚浮了下,用力擎紧了那壶热水才没摔倒。
她咬着唇,目光晦暗。
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质问,可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这时,身后有人喊她。
“小琴。”
转头看去,是好友林兰韵。
“兰韵,你怎么来了?”
林兰韵提着一包东西:“我这不是要走了吗?有些带不走的东西拿来给你。”
包裹沉甸甸的,拽着江琴挽的手臂,拽得她心里也难受。
“兰韵,我真舍不得你。”
林兰韵笑了笑:“这么舍不得,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北京?”
不等江琴挽出声,林兰韵又说:“好了,咱俩以后肯定还会再见的。”
“小琴,你要好好珍惜谢首长这样的男人,别跟我一样,弄成如今这个地步。”
江琴挽更加沉默:谢昀时心里也装着别人,甚至那个人现在都住进了家里。
他真的还会打心眼里会珍惜自己吗?
那本日记的真相就像是一场雨,淅淅沥沥在心里一直下个不停。
还会有雨过天晴的那天吗?
林兰韵又说了好几句话才离开。
江琴挽提着包裹回家,进了门,谢昀时和柳汀芷没再在一起说话。
两间卧室的灯都亮着。
她回到自己房间,谢昀时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
江琴挽抿了抿唇:“刚才遇到兰韵,说了几句话。”
谢昀时从床上下来,从背后抱住她:“小琴,我有事和你商量。”
没等她回答,他就说:“我想,把小宝过继到我们名下。”
第4章
江琴挽神情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
“小宝是表姐的孩子,为什么要过继到我们名下?”
谢昀时顿了顿:“小宝没有父亲,一个孩子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将来性格会有缺陷,所以我想要收养小宝。”
江琴挽从没见过谢昀时如此温柔的眉眼。
她身子晃了下,只觉得这个理由荒唐得可笑。
周围的冷风刮过显得格外的凄凉:“他没有爸爸,可他还有妈妈,以后她管表姐叫妈妈,管你叫爸爸吗?那我算什么?”
谢昀时紧了下眉头似在思考。
却又很快松开,声音清澈:“小宝当然也管你叫妈妈。而且我是为你着想。”
“五年了咱们都没孩子,收养了小宝你就不用生了。”
这话阻得江琴挽眼眶发酸,原来他都这么盘算好了。
盘算好自己生不出孩子,盘算好把小宝留到自己身边。
她憋住想要冒出来的眼泪:“我不同意收养小宝,我也不会替别人养孩子!”
话落,柳汀芷突然从屋子里匆匆跑出来,站在他们房间门口说:“小琴,你别听昀时的话,他就是心肠软可怜我和小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昀时下地去开门。
江琴挽瞧着柳汀芷脸上写着的愧疚,再想着谢昀时坚定的目光,思绪紊乱的理不清。
生自己的孩子,他也不会喜欢的……
“呜呜呜~”
醒过来的小宝忽然哭起来:“叔叔,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喜欢我吗?”
柳汀芷厉声打断:“念昀,你闭嘴!”
谢昀时却被哭软了心肠:“小琴,收养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
话落,他抱起小宝轻哄出门去:“小宝不哭,我谁也不喜欢,就喜欢你。”
江琴挽如坠冰窟,忍不住摸向小腹,难受积满了胸腔。
宝宝,你爸爸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你的到来。
他早就有了自己最爱的孩子。
江琴挽捏紧手,眼泪断了线啪啪往下落。
她心一沉追了出去,冲着男人的背影喊话道:“谢昀时,我不同意!”
柳汀芷也劝慰道:“昀时,你这样做,小琴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谢昀时脚步一顿。
江琴挽心底到底还存了最后一份期待。
但却被谢昀时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碎:“那就说是我不能生。”
江琴挽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这时,她猛地想起好友林兰韵的话——
“我不是放过他,我是放过我自己,他守他的白月光去,我也去奔我的新生活。”
“全世界能只有他一个男人?”
一句话直击江琴挽的天灵盖。
她猛地大步走上前,握紧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谢昀时:“你如果非要收养念朝,那你带他单过。我们离婚!”
这话一出,谢昀时愕然愣住:“婚姻不是儿戏,你开什么玩笑?”
江琴挽神色认真:“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想养小宝,而我不想,离婚就是我的态度。”
谢昀时拧起眉,有些烦躁开口:“小宝已经七岁了,你说的话他都懂,你非要当着孩子的面伤孩子的心吗?”
江琴挽咬紧唇拼命把眼泪憋回去:“那我呢?我的心就不重要吗?”
一阵沉默。
谢昀时收回视线:“小琴,你先冷静一下吧。”
第5章
江琴挽的心一落千丈。
她吸着通红的鼻子,眼里剩下绝望:“该冷静的人是你。”
说完,她越过谢昀时,擦肩走出了这个曾经温暖,现在冰凉的军属大院。
身后柳汀芷叫着她。
江琴挽不理,抹着泪消失在风中。
离开军属大院,她只身一人朝着林兰韵的家里而去。
她发现自己在这里除了认识的好闺蜜林兰韵外,竟是无处可去。
到了姜家屋子,里头静悄悄的,门却没关。
江琴挽快步推门进去,却神色一凝。
只见床上的林兰韵满脸泪痕,而她丈夫周贺诚站在一边神色愧疚。
林兰韵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周贺城,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复婚的。”
复婚?
他们不是才离婚没几天?
周贺城上前拉过她的手,低着头就差给她跪下:“兰韵,对不起,我之前是鬼迷心窍,我不该和你吵架的。”
“我向你保证,我跟她真断干净了,你原谅我吧。”
林兰韵的眸子波澜无惊:“那你的心呢?也回来了?”
屋子里陡然沉默,是周贺城低下头无言的回应。
旁观这一切的江琴挽心狠狠一抽。
沉默就是变相的答案。
她刚刚经历过。
林兰韵疲惫地闭上眼睛:“你让我怎么跟你重新过,看你躺在我身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吗?”
“你想复婚,不过就是因为知道我了怀孕的事,可我不会因为孩子复婚的。”
周贺城一怔,抓紧她的手急切道:“我人在这里,你为什么总要纠结什么心不心的?”
“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难道你之前没处过对象吗?”
他力气很大,疼的林兰韵皱起脸:“你放开我!”
“你给我滚,滚!”
江琴挽急忙上前拉开周贺诚。
周贺诚喘着粗气,最终甩袖离开。
等他一走,林兰韵终于哭了出来,江琴挽抱紧她,也想努力抓紧点什么。
她忍不住在想,自己也能闭着眼,跟谢昀时过安稳的日子吗?
答案是不行。
她也无法接受,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
她,也想离婚。
……
翌日,江琴挽陪林兰韵到医院做流产手术。
来往的孕妇身边皆有男人悉心作陪,唯有林兰韵一人独坐长椅,形单影只。
江琴挽在她身旁落座,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我在呢。”
林兰韵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虽然我一直想要个孩子,甚至在结婚之前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可我和这个孩子注定没有缘分,再不舍也只能流掉。”
“我想,我不能再为别人活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江琴挽听得心头发颤。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兰韵反手握住她,轻声问:“你把你怀孕的事跟谢首长说了没有?他是不是高兴坏了。”
江琴挽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是的,她也怀孕了。
就在陪林兰韵去领离婚证的那天知道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表姐就来了。
现在谢昀时的眼里更是只有小宝,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了。
“我……”
江琴挽正不知道怎么略过这件事呢。
医生出来,喊了林兰韵的名字。
目送林兰韵走进手术室,江琴挽紧了紧手,起身走进了妇产科室。
说出想了一晚艰难的决定。
“医生,我想做流产手术。”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被推开,一道硬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医生,帮忙看看这个检查报告……小琴,你怎么在这儿?”
江琴挽转身看去,是谢昀时。
他的身后跟着柳汀芷。
不等开口,那医生抬头看了江琴挽一眼:“江医生,流产手术要丈夫签字,一个人不能做。”
谢昀时深深皱起眉:“什么流产手术?”
第6章
江琴挽不想让谢昀时知道怀孕的事。
在医生再次开口之前,她抢先道:“我是来帮兰韵问的……你怎么在这儿?”
谢昀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汀芷肚子不太舒服,我带她来看看。”
说着,把检查报告递给医生。
柳汀芷满脸歉意:“抱歉啊小琴,我本来是想找你的,毕竟你就是医生,但是你不在家,我只好拜托昀时了。”
江琴挽点点头,擦身出去了。
不想柳汀芷竟然跟了出来,将她拉住:“小琴,我们能聊聊吗?”
不等江琴挽反应过来,柳汀芷又低声道:“你不想看看,你老公是更在乎我,还是更在乎你?”
下一秒,柳汀芷就狠狠推了她一把!
而同时,柳汀芷也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两人一起滚下楼梯,旁边的人大叫起来。
“出事儿了!”
江琴挽摔得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模糊。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谢昀时急匆匆跑了下来!
他直接跑到柳汀芷身边,心疼地扶起她,眼底都是着急:“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摔下来?”
柳汀芷眼眶发红,一双含泪的眼眸倔强又脆弱。
“我一下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下来。我没什么大事,你还是去看看小琴吧,她是被我拽下来的,估计比我严重。”
江琴挽顿了顿,胳膊痛得连动一动都做不到。
视线逐渐清晰,她就那么望着谢昀时。
谢昀时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将柳汀芷打横抱起。
“我先送你去找医生,你身体本来就虚弱,不能耽搁。”
柳汀芷缩在谢昀时的怀里,看向江琴挽的眼里闪过浓浓的笑意和挑衅。
好像在说,你看吧,你老公更在乎我。
江琴挽僵在原地,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她攥紧手,想要撑着自己站起来。
这时却有人惊恐地大喊:“你……你流血了!”
江琴挽视线下移,只见自己的身下一片鲜红!
剧烈的撕扯痛后知后觉袭来,江琴挽晰地感觉到,才一个月的孩子正跟自己剥离……
“痛,好痛……”
旁边的大姐大惊失色:“这,这像是流产啊!”
“快,快叫护士!”
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江琴挽才被抬走。
离开时,地上的那一团红仍旧占据着她的视线……
……
再醒来,窗外天色漆黑。
消毒水弥漫的病房里只有医生,不见谢昀时的身影。
见江琴挽醒来,医生先开了口:“醒了就没事了,好好休息吧。”
话落要走。
江琴挽却一把拉住了人:“医生,我的孩子……”
医生眉心一紧,语重心长:“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江琴挽怔怔抚上已然平平的小腹,明白她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个孩子。
这一刻,江琴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原本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可被医生拒绝。
结果因为柳汀芷,因为谢昀时,这个孩子还是离开了她。
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解脱更多一些。
悲痛淹没了江琴挽,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一夜无眠。
第二天,谢昀时没有出现。
第三天,谢昀时也没有来。
第四天,江琴挽和林兰韵一起出了院。
多年好友,有些话都不必明说。
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林兰韵握紧她的手:“我傍晚就要走了,你会来送我的对吗?”
江琴挽坚定地点了点头。
分别后,江琴挽一步步走回了军属大院。
刚进到屋里,院外就传来小宝的嬉闹声。
随之还有柳汀芷语重心长的交代:“念昀你记住,不管在谁面前,都要管你谢爸爸叫爸爸,还要喊得大声点。”
“只要拿下他,挤兑走江琴挽,咱们母女俩就能过上最好的生活了,记住了吗?”
话音未落,江琴挽一把推开了门。
第7章
四目相对,柳汀芷先是一怔。
随后便轻轻碰了下小宝说:“念昀,你先出去玩。”
待孩子离开,柳汀芷神色从容:“你都听到了?不过也没关系。”
“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你应该能理解吧?更何况,昀时本来爱的就是我。”
江琴挽听得心里发疼,却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
做母亲的为孩子打算,有情的为情人打算。
所以她也该为自己打算。
“挺好的,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
江琴挽转身回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结婚五年,她能带走的,要带走的,却并不多。
其余的东西……江琴挽的目光在屋里扫过。
就等她走了之后,让谢昀时自己收拾吧。
江琴挽拎着包离开,走出军属大院的时候,没有遇上柳汀芷。
离开军属大院,她一步步走去了部队。
没找到谢昀时,她便单独到政委办公室,打了离婚申请:“曲政委,既然谢首长不在,就麻烦您将这份离婚申请转交给他吧。”
曲政委沉默了一瞬,开口试探:“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江琴挽坚定摇头:“考虑得很清楚了。”
曲政委看着说完就起身出门的江琴挽,无奈摇头。
转头拨通了谢昀时办公室的电话,声腔带着怒气:“谢昀时,你媳妇找我打了离婚申请,你小子做任务的时候缜密果断,怎么到了感情上,这么拎不清!”
电话那头的谢昀时狠狠一怔:“什么离婚?”
“怎么,你不知道?小谢啊,小琴这么好的丫头你不珍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政委的话像尖刀刺进他的胸膛,刺的得生疼。
谢昀时端坐在椅子上,握着政委愤怒挂断的电话,神情茫然。
江琴挽怎么会和他离婚?
他猛地起身往外走,可部队里早已没有江琴挽的身影。
他又立刻开车往军属大院赶。
推开门,屋里也是空无一人。
谢昀时一刻也不耽误,转了身又要往外走。
可离开前,他忽然心里一动,说不上怎么,推开了卧室的门。
江琴挽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谢昀时从未感到如此慌乱过,他夺门而出,开车去了江琴挽工作的医院。
找到院长,却被告知江琴挽上午来递交了辞职报告。
“辞职?”
院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谢首长,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和小琴结婚五年了,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你怎么能没照顾好她,让她流产了呢?”
谢昀时再次僵在原地:“流产?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天前,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流产了,你不知道?”
三天前……
谢昀时回想起当时那一幕,江琴挽和柳汀芷一起跌在楼梯下面。
江琴挽苍白又绝望的眼神浮现眼前,耳边是院长那句:“人保住了,可惜孩子没保住。”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院长办公室的。
谢昀时跌坐在长椅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心脏像被戳了个洞。
她怀了他们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在收养念昀这件事上这么的抗拒。
是他错了,没整理好过去的感情并徘徊不定,没瞧出她的不对劲,还说了那么多令她难过的话,甚至亲自导致这个亲生孩子的死亡……
她定然是委屈难过极了,才那么决绝的要和自己离婚。
想到这里,谢昀时捂着头手就收紧,不想再想下去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江琴挽,她会去哪儿?
谢昀时快步下了楼,刚要坐上吉普车。
却看见了周贺诚:“你怎么在这儿?”
周贺诚拿着个单子,眼眶通红:“首长,小兰……把孩子打了,今晚就走。她是真的不想和我过了。”
看着他后悔的模样,谢昀时几乎要问不出那句,当初离婚的时候你不是没有犹豫吗?
现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对人家?
可话到了嘴边,他就想起了自己和江琴挽。
他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
最后谢昀时什么也没说,上了车急忙往火车站赶去。
林兰韵今天要走,江琴挽一定会去送她!
……
火车站。
北上的火车已经停在了站台,不断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挥散。
售票员扯着嗓子喊:“北京,要去北京的赶紧检票上车,这是今年最后一趟了!”
江琴挽拎着行李捏了捏口袋,她全部的家当,八百四十三块二毛钱,都在兜里了。
“小琴,我在这儿!”
身后,林兰韵的声音开心响起。
江琴挽回头一看,林兰韵背着比她人高的行李包,两手满满当当。
四目相对,江琴挽眼里全是希望,她一把拉过林兰韵的手毅然道。
“兰韵,我跟你一起走!”
林兰韵怔了怔,随即笑着点头:“好!”
两人握紧彼此的手,一同走上了火车。
随着“呜——”的一声,火车在昏黄的天色中缓缓启动。
谢昀时赶到时便看见这一幕。
他心口一紧,大步朝着火车追去。
“江琴挽!”
回应他的,却只有火车的尾气。
第8章
谢昀时短暂的迷茫了一瞬,连忙转身去了站台。
买票!
他一定能追上江琴挽,然后把她带回来。
谢昀时正要拿出证件买票时,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大力将他扯着往一旁走。
谢昀时一时不察,竟然人扯得踉跄了一下,然后马上回防,迅速的伸出手反制住对方。
“等等,是我!周贺诚!”
谢昀时卸了力,扭头看向被他掐得满面通红的周贺诚,沉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周贺诚苦笑一声,身上萦绕着萧瑟的气息。
“首长你忘了,小兰今天去北京,我想来送送她,我打报告请过假了。”
谢昀时没忘,他记得很清楚,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里。
江琴挽就是和林兰韵走的。
只是没想到离婚那么决然的周贺诚,在林兰韵离开的那一天会过来送她。
谢昀时在站台上看着载着江琴挽的火车越老越小,直到完全驶离他的视线,心下一片荒芜。
周贺诚也看向那边,眼里满是哀伤,“她骗了我,她说是今天下午的车,我还特意早点来等着,结果她现在就走了。”1
“她不想见我。”
随即,周贺诚看向谢昀时。
“您刚刚是准备买票是吗?”
没有人回应,那就是默许了。
周贺诚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首长,您可别犯糊涂,您要是跟着走,那肯定是要打报告的。”
“没有请示批准,擅自去外地,绝对是军规处置。”
谢昀时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你媳妇走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周贺诚脸上落寞起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和她已经离婚了,就是再着急再舍不得,也师出无名。”
“小兰她……甚至连孩子都不要了,她明明很喜欢小孩的。”
谢昀时心里一疼,呼吸都有些不稳。
江琴挽也很喜欢小孩,她总是念叨着给孩子起什么名字,要怎么教育。
可她那样期盼的孩子,却那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而他则成了冷漠的旁观者,看着她蜷缩在地上却仍旧没有施以援手。
谢昀时静默的停留在原地,任由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始终看着一个方向不动摇。
江琴挽,真的走了。
谢昀时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之间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局,这和他期待中的不一样。
江琴挽应该和他携手到老的。
周贺诚看谢昀时状态不对,强硬的把他带离了火车站。
理智回笼,谢昀时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所以也没在痴守。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巡游,最后还是回了家,这个到处充满着江琴挽的地方。
稚嫩的童声带着不知世事的天真,“妈妈,我们是把坏蛋赶走了吗?”
温柔的女声带着得意,说着与其极不相符的话。
“对,以后啊,再也没人妨碍我们了,谢爸爸就是你真正的爸爸,小宝,我们有家了。”
“太好了!坏女人被赶跑咯,我再也不用每天吃饭要喝水了,我肚子好痛。”
“好,不想喝那就不喝,本来也只打算让你学一阵子的。”
谢昀时搭在门把手上的修长手指握紧成拳,青筋突起。
下一秒,将大门一把推开——
第9章
母女俩得意又开心的脸被阳光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眼前,谢昀时第一次觉得人原来可以这么丑陋。
柳汀芷被突然炸响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着门口,刚想抱怨,就看到疾步走过来的人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停在了她面前。
柳汀芷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笑意。
“昀时,你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
“家里没什么菜了,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点什么吃的。”
她起身准备去厨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柳汀芷,我怎么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
谢昀时看了眼被紧张的气氛吓得不敢吭声的小宝,闭了闭眼。
“去外面谈。”
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在不远处的一颗香樟树下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柳汀芷小心的走到了他身边,低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这是她最常展现的样子,以往她摆出这个样子,谢昀时就算是有天大的气也消了。
谢昀时打量了她一眼,又很快挪开。5
如若他刚刚没有听到那番话,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柳汀芷哪是什么柔弱任人欺负的可怜人,她简直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过去的事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你有什么冲我来。”
“但小琴是无辜的,她还是你的表妹,你竟然想着把她赶走!”
“马上从我家搬走。”
柳汀芷不详的预感落到了实处,他果然是听见了。
可那又怎么样,她为自己打算难道有错吗?
是谢家欠她的!
“昀时,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孤儿寡母,小宝可是你们谢家的孩子,你忍心看她跟着我吃苦吗?”
见谢昀时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柳汀芷一狠心低声提醒道:“小宝是你大哥唯一的后代,你难道要让她流落在外?”
“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就不好说了。”
谢昀时瞳孔一缩,冷声:“你在威胁我?”
柳汀芷还是柔弱无依的神情,“怎么会,只是说说现在的情况,好帮你做一下选择而已。”
谢昀时沉默着没说话。
小宝是他大哥喝醉酒后强迫了柳汀芷不小心弄出来的孩子,谢家本打算给一大笔彩礼补偿,并将人娶回家。
但是柳汀芷不愿意,无奈,谢家只好把钱给她,央求她不要说出去。
毕竟那个年代,这可是流氓罪,要被判处死刑的。
柳汀芷也迅速的嫁了人,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她的肚子里已经珠胎暗结。
婚后的第二个月,柳汀芷就哭哭啼啼的跑来了谢家,说自己怀了孕。
谢家也对着这个情况一筹莫展。
她要是没结婚还好,可已经结了婚,他们也没理由去照料她。
谢老大愁闷之下,喝多了酒,摔下山坡就这么没了。
谢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下柳汀芷的肚子就从烫手山芋变成了宝贝,这可是谢老大唯一的后代了。
于是,给出去很多承诺的情况下,柳汀芷终于答应生下这个孩子。
由于孩子不是足月生的,加上她之前也确实喜欢过谢昀时,所以风言风语便传了出来,她嫁的那个人也对她越来越不好。
柳汀芷时常跑到谢家哭诉。
久而久之,谢母竟然生出了让柳汀芷离婚,谢昀时娶了她的想法!
第10章
不过这个想法被谢昀时拒绝了。
他在军队,知道这个情况已经是谢老大去世的时候,谢母瞒不住了才告诉的他。
人都死了,他也没有办法处理,只是给了柳汀芷更多的钱傍身,但是娶她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柳汀芷离婚后想来他家借助时,谢昀时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只是给个房子住,给口饭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还能把小宝养在自己的身边。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唯独江琴挽那里出了意外。
江琴挽一向脾气好,她激烈反抗的态度是谢昀时没有想到的。
谢昀时当时不理解,现在看来,柳汀芷一定是对小琴做了什么,她才会那么决绝的离开。
谢昀时收回思绪,淡漠的看向柳汀芷。
“随你,你以为有小宝在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
“如果你不主动走,我就叫人来清理,你也不想被扔垃圾一样扔走吧,柳汀芷,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忍耐。”
谢昀时转身回到家里,他和江琴挽的房间。
属于江琴挽的那一部分已经消失,衣柜也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他自己。
一些个小东西她并没有带走。
看着遗留的这些小饰品,每一个都透露着江琴挽的风格,他似乎能想象到她淘到这些东西是两眼放光的开心样。
谢昀时心里的后悔越来越浓重,他走出房门,看着柳汀芷收拾好东西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宝离开以后,也出了门。
对上柳汀芷母女俩期待的双眼,他掏出钥匙锁了门。3
他要去找江琴挽,一刻也不能等。
……
曲政委听到他的来意,还不犹豫的拒绝了。
“江琴挽同志的离婚申请已经在走流程,不出意外会被批准。”
“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不要拉着她不放,耽误人家以后的生活。”
谢昀时沙哑着声音:“我没有不喜欢她。”
恰恰相反,他很喜欢她。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
那是五年前,他们因为一次抗洪相遇,他是救灾的军人,她是治病的医生。
谢昀时从来不说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年纪说这个躁得慌。
可他没想到,江琴挽同样也喜欢他,媒婆上门的那一日,他感觉到了此生最大的幸运。
婚后他们也很幸福。
谢昀时至今都不明白江琴挽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哪怕是因为柳汀芷的事情有了矛盾,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
曲政委摇摇头,“你喜欢她得对她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现在媳妇走了,不要你了,你才后悔,早干嘛去了?”
“行了,假我是不会批的,你先自己想想清楚。”
谢昀时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手上提了一兜子的酒,不要命一样一瓶瓶往嘴里灌。
出了结婚的那天,他从不沾酒,很快便醉倒在地。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看到了江琴挽。
“媳妇,我头疼。”
再没有人会回应他。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时,谢昀时发现自己到了医院。
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周贺诚递给他一个饭盒,“你连着三天没去军区训练,我猜你出事了,翻墙进了你家把你送过来。”
“酒精中毒,首长,你真不要命了。”
谢昀时看着饭盒里的粥,是医院食堂里的,可他现在只想喝江琴挽给他熬的粥。
“你和林兰韵离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周贺诚一怔,缓缓开口:“我比您好一点,还能正常生活。”
“我和她为着离婚闹了很久,最后离婚的时候其实不怎么难过,是回到家里看到空了一半的房间时才感觉到后悔。”
谢昀时没说话,他和江琴挽结束得太过仓促,时间短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走远了。
周贺诚叹了口气,“晚了,我们都晚了。”
良久,病房里另一道声音响起。
“不晚,我一定会找回她。”
第11章
周贺诚在医院里修养了一个星期,出院以后不再呈现出那副迷茫又走投无路的样子。
谢昀时的日常活动新增了一项,他每天都去申请假期前往北京。
一次次被打回,然后接着申请,曲政委那边烦不胜烦。
谢昀时依旧我行我素的申请,然后像往常一样去训练,出任务,闲暇时候就回家里打扫卫生。
江琴挽很爱护这个家,在她没回来之前,他要保护好才行。
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
只除了他的身后不会再有人等他回家,回到家里也是一室漆黑,没有温暖的灯光、可口的饭菜和温柔的爱人。
然而不会有人这么任由他这样平静。
柳汀芷带着谢母找上门的时候,谢昀时还在军区。
他匆匆忙忙的赶回去,就看到谢母正在安慰着哭哭啼啼的柳汀芷。
看到谢昀时,谢母欲言又止,“先进去吧,这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好说话。”
“不用,就在这说。”
谢昀时知道柳汀芷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看他现在离婚了,她也是单身,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般配了,所以带着谢母过来想要就是重提吗?
他不是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是不会娶她的,也不会放弃小琴,妈你不要劝了。”
谢母登时火气大了起来。
“江琴挽孩子都生不了一个,你想绝后吗?”6
“汀芷有哪里不好,何况小宝还这么小,你完全可以当亲生的养大,没区别。”
谢昀时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谢母,他年少参军,和谢母本就不亲近,谢母更喜欢他大哥也正常,他都能理解,可……
“妈,大哥的错事为什么要我来填补。”
谢母惊慌的看了看四周,指了指他,“你!你大哥人都没了,你还不放过他是不是?!”
“这和我无关,我已经为了这事付出了代价。”
江琴挽都不要他了。
“不想把过去的事情都公之于众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妈,我相信你能做到。”
谢母惊异的看着这个木头一般的小儿子,不相信刚刚那样威胁的话是他说出来的。
“你反了天了,不孝,我要告到你领导那里去。”
“去告,我可以带你去,我倒了,可就没有钱给大哥养孩子了。”
谢母气得脸上通红,“好,你好得很。”
她看向畏畏缩缩的柳汀芷,“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等着被他治吗?”
小宝挣脱了柳汀芷,颤抖着跑过来抱住谢昀时的大腿。
“爸爸,我不要回去,妈妈打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自己的衣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看着可怖极了。
谢昀时却失神的听着那一声声哭喊的‘爸爸’。
他想到了他和江琴挽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一阵钝痛,那孩子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会哭着喊他爸爸。
“妈妈杀了弟弟,她也会杀了我的!”
谢昀时浑身的血液倒流,一阵发冷。
“你说什么?”
柳汀芷刚想要捂住孩子的醉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宝把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谢昀时,虽然不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
谢昀时猩红的眼光扫过颤抖的柳汀芷。
“妈,你把她带回老家,看好了,别再让她出来害人。”
“其他的事,我会解决的。”
谢母也恨得不行,一想到她可能有个孙子就这么被害了,顿时也不想着要撮合她了,恨不得赶紧回去治治这毒妇。
谢昀时目送她们离开,这才像呼吸不上来一样狠狠的喘了口气。
那个孩子……
江琴挽是被柳汀芷推下去的,可他却选择了救柳汀芷,他不敢想象当时的江琴挽有多绝望。
大院的勤务兵走过来叫他,“首长,曲政委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好事。”
谢昀时怔了怔,难道是江琴挽回来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马不停蹄地往部队赶去!
第12章
半小时后,谢昀时呆愣的拿着被批准的请假报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可以去找江琴挽了!
……
江琴挽和林兰韵上了火车,兴奋的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
林兰韵不由得感慨:“当初离婚的时候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小心眼,是不是我太计较、眼里容不下沙子才导致了我婚姻的失败。”
“事实证明,我们没有错。”
江琴挽放下手里的书,笑着搂了搂她,“我们当然没错,错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
两人依偎着小声说话,满怀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江琴挽和林兰韵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医院派来的人举着牌子站在出口处等着。
两人相视一眼,拿起行李快步走过去,对方也看到了她们,连忙招了招手。
“江琴挽同志,林兰韵同志,欢迎你们的到来!”
寒暄了一会儿后,江琴挽和林兰韵上了车,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歇脚,直接往医院去了。
在医院走完入职流程已经是下午,江琴挽和林兰韵才双双回到医院分配下来的职工宿舍。5
也算是她们运气好,正好空下来一批单人宿舍,不然她们就要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等医院的分配。
江琴挽环视一圈,虽然很小,但设施很齐全,房子也不老旧。
林兰韵的宿舍就在她的隔壁,两人也好照应。
“琴挽,我们先把卫生弄一下。”
“好,我包里还有些干粮,我们先垫垫肚子,整理完再出去转转。”
江琴挽和林兰韵在门口分别,开始收拾这个目前来说属于她的小屋子。
两个时辰后,天刚刚擦黑,江琴挽看着被自己的东西填补起来的地方,这个一居室才有了家的意味。
江琴挽叫上林兰韵出门,一边打听一遍摸索着附近的情况,菜市场、小卖部、服装店……
逛到肚子开始抗议之后,她们难得奢侈一把在国营饭店点了三个菜,饥肠辘辘的两人也顾不上说话,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江琴挽吃得正欢之际,一道尖锐不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哪里来的土包子,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服务员,他们有钱吃饭吗,可得好好查一下,穿得和乞丐一样,别污了其他顾客的眼睛,饭都吃不下了。”
江琴挽本来没在意,她饿得不行了正大口吃饭,直到一阵阵不容忽视的视线扫过她的背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人在说自己。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这是为了方便弄卫生特意换的衣服,出门得急也没想过换回来。
对面的林兰韵也是这幅打扮,虽然是旧了些,但好歹还是整洁干净的,不至于像乞丐吧。
江琴挽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扎着时下流行的头花的女生正厌恶的看着她们两人。
她有些奇怪于这无端的恶意,“你是在说我吗?”
女生抚了抚自己的裙子,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然呢,这饭店还有其他比你们更寒酸的人吗?”
林兰韵‘腾’的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这群乡下的泥腿子滚回自己的穷乡僻壤去。”
“嘿,你这人……”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
第13章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皱起了眉头。
“晓晴,你怎么招惹上了这种人?”
刚刚还满脸傲慢的女人瞬间变了个脸,委屈地跑到男人的后面揪着他的衣袖。
“舅舅,她们欺负我。”
“我在这儿好好的,她们突然就站起来说我的不是,还骂我。”
江琴挽和林兰韵站到了一起,警惕的看着对方,“明明是你先辱骂我们在先,现在反倒倒打一耙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王定天看到外甥女这么委屈的样子,也没准备多问,反正是群随意打发的人,他冷哼一声。
“我们家晓晴向来懂事,怎么可能对你们这些陌生人出言不逊,你要攀咬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别是想讹人吧?”
江琴挽心中怒意翻腾,她也没想到来北京的第一天就被人因为穿着以貌取人了。
“你问问周围的人,看看到底是谁先出声骂人?”7
“你既然是她的舅舅,想来也不会不清楚自己的外甥女是个什么德行,现在是在帮她隐瞒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事一丘之貉了。”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中若是还有小孩,你可别亲自教导了,只会越教越歪。”
王定天可不像关晓晴那么暴躁易怒,听到这话,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探究的看了江琴挽一眼。
他皱了皱眉,这才察觉不对,仔细的打量了对面两人几眼。
虽然穿得破旧,这两人的谈吐也不像是那群脑中空空、肚里没墨的土包子能说出来的话。
他想起今晚还有重要的事,不欲多生事端,摆了摆手勉强道:“算了算了,我今晚还有事不与你们这些人计较,晓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等着再被人指着鼻子骂吗?”
江琴挽却不愿意就这么息事宁人,战火是他们撩起来的,到现在还明里暗里的将罪名按在她们身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真当她们好欺负呢?
“走什么,你不计较,我没说不计较。”
“犯错的是你外甥女,你不明事理的指责也算是帮凶,有什么脸不计较?”
“麻烦在座的各位帮忙评评理,刚刚是谁先开口侮辱人的,又是谁倒打一耙?”
周遭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说话,这男人一看就身份不简单,他们可不敢惹。
王定天见此,讽刺的笑了笑,“你听听有没有人为你说话?”
一直躲在王定天背后的关晓晴也走了出来,到了江琴挽身边。
她得意一笑,附在江琴挽耳边,小声又蛮横道——
“我要是你我刚刚就见好就收了,他们可不敢得罪我舅舅。”
“所以啊,山里的土鸡就该回到山里,跑到城市来可不会变成凤凰。”
王定天一边往楼上的包厢走去,一边朝她招了招手。
“别在这种人身上耽误时间,待会儿贵客来了,总不能让他等着吧,你好好表现,成不成就看今天了。”
关晓晴眸中大喜,转身跟着王定天走去。
两人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道清朗温润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