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起“鲁迅”,相信很多人都会肃然起敬,由衷地在这个名字后面加上“大师”或者“先生”二字。作为我国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革命家和民主战士,他用自己犀利的笔锋和顽强的意志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甚至于,就连伟大领袖毛主席都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这样评价道:
鲁迅在文化战线上代表了全民族的大多数,是向着敌人冲锋陷阵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或许您有所不知,原名是“周树人”的鲁迅还有两个弟弟,分别是周作人和周建人。作为三弟,周建人长期都跟随大哥的步伐追求民主与进步,建国后相继担任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高等教育部副部长、浙江省长、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和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同时,他还长期担任民主促进会副主席和主席的职务,力主“科学中国化、中国科学化、社会民主化”。
不过,我们今天要重点讲述的历史却是关于周作人的。作为最受宠爱的二弟,他为何会与自己的大哥鲁迅背道而驰,甚至还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最后,又为何沦为了可耻的大汉奸和卖国贼?
关于周作人的评价,虽然多以负面为主,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客观说,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不输于兄长鲁迅,堪称中国现代的散文家、文学家、评论家、诗人和翻译家。难怪,著名作家郑振铎会这样评价:
假如我们说五四以来的中国文学有什么成就,鲁迅先生和周作人无疑是两个颠扑不破的巨石重镇。如果没有了他们,新文学史上便要黯然失光。
周作人
周作人出生于1885年1月16日,过世于1967年5月6日,原名周櫆寿,字星杓,笔名遐寿、岂明和仲密等,自号知堂。他历任北京大学教授、东方文学系主任、世界语学会会长、燕京大学文学系主任和新潮社主任编辑等职,因为曾在日伪政府任职而备受后世的争议。
清光绪十一年,周作人出生于浙江绍兴都昌坊口的一户没落家庭。他的祖父名叫周福清,是同治年间的进士,任职期间遭到两江总督沈葆桢弹劾而被朝廷“原品休致”。他的父亲名叫周用吉,虽然饱读诗书但却科举不顺,还因为科场舞弊而被革除了秀才的功名,仅靠祖上的家业度日。
周家虽然说已经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还算是当地的富庶人家。为了光宗耀祖续写辉煌,周用吉高度重视三个儿子的学业,很早便安排周树人、周作人和周建人三兄弟进入“三味书屋”接受旧学的传统教育。
1905年,为了顺应新形势的统治需求,慈禧太后终于同意了袁世凯和张之洞等重臣的奏请,下旨废除延续上千年的科举制度。受此直接影响,周作人从南京水师学堂毕业后直接考取了官派留学日本的名额,从此彻底改变了人生进程。
1906年,周作人和长兄鲁迅相伴前往日本读书,与另外的几个留学生合租了一所大房子。同时,他们还在房东的推荐下雇佣了当地人打扫卫生,那是一个身材不高和脸型圆润的女孩子,名叫羽太信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羽太信子觉得这几个中国青年都很好,尤其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周作人最有趣。由于腼腆内向,他每次与女孩打招呼都会脸红,这反而激起了她的一些好感。
在东京法政大学就读期间,周作人不仅接触了大量的民主思潮和革命理论,更被明治维新后日本取得的成就所折服。于是,他逐渐由维新变法的支持者,变成了民主革命的拥护者,认为只有通过资本主义民主制度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
由于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周作人在留学期间的大小事务都由长兄鲁迅负责,自己只是心无旁骛投入学习。随着与羽太信子的相熟,他竟然开始依赖对方和信任对方,久而久之萌发了爱的情愫。
征得家中同意后,鲁迅以家长的身份登门拜访羽太信子的父母,从此确定了二人的恋爱关系。只不过,陷入爱河后的周作人却有些飘飘然,甚至为了约会而频频逃课。
看到曾经懂事的弟弟变得如此顽劣,鲁迅非常气愤,多次痛骂对方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还第一次出手教训。这件事,令周作人和羽太信子都非常不满,认为兄长在施行封建家长制,也为日后的决裂埋下了隐患。
1909年,24岁的周作人迎娶了23岁的羽太信子,这对性格迥异的男女终于成为了夫妻。从此以后,本就缺乏主见和判断的他完全依赖于妻子,无论大事小情都言听计从。日后,郑振铎还有过这样的回忆:
日本妻子给了他太多不好的影响。
面对国内民主革命的如火如荼之势,周作人携妻子羽太信子回国居住,在绍兴当地担任了日文老师。同时,他还在绍兴教育会担任了文字编辑和翻译的工作,将自己在国外的所学所见进行宣传。
1911年10月10日晚,趁着各地保路运动的不断进行,革命党人蒋翊武和孙武等人率领新军打响了武昌起义第一枪,得到了多个省份的纷纷响应。到12月11日时,已经脱离清廷的各省代表们齐聚南京城,共同商讨筹建新政权的相关事宜。
随着辛亥革命的爆发,民主已经成为全社会的主流共识。但是,由于资产阶级固有的软弱性,由于封建势力固有的欺骗性,这场革命进行得很不彻底。可以说,虽然推翻了满清的封建统治,但国家还是陷入到了军阀混战之中。
在北洋政府的黑暗统治下,不仅政局更加混乱不堪,而且社会也变得动荡不安。同时,“尊孔复古”的逆流也开始暗暗涌动,“民主”、“自由”、“科学”、“平等”、“博爱”等思想的传播也严重受阻。在这种背景下,新文化运动终于爆发了。
作为思想进步的民主人士,作为饱读诗书的教育人士,周作人迅速成为了当时的焦点,还与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等人共同创办了《新青年》。经蔡元培校长的邀请,他们纷纷前往北京大学任教,使之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主阵地。
1918年初,周树人加入《新青年》担任编辑,首次以“鲁迅”的笔名发表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猛烈抨击吃人的封建制度和礼教。同时,他明确使用了“吃人”二字,形容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就是“人吃人的社会”,为新文化运动奠定了基石。期间,从湖南师范毕业后第一次进京的青年毛泽东被深深感染。
1918年12月 ,周作人在《新青年》发表《人的文学》一文,明确提出“新文学必须以人道主义为本”的主张。这种思想,反映出他想通过文学将个人发展和国家命运结合起来,具有相当的时代进步性和前瞻性。
在周树人和周作人等的大声疾呼下,越来越多的有志青年成为了这场运动的支持者,参与到这场没有硝烟的革命洪流当中。在这种趋势下,新文化运动已经不再只是文人学者的运动,而是成为了社会各界的共同心声。
就在周树人和周作人两兄弟在事业上携手共进之时,生活中的不和谐因素却越来越多。谁能想到,二人决裂的时刻已经不远。
1919年,教育部任职的鲁迅在北京西直门内八道湾买了一处四合院,一共花费3765块大洋。之后,他将母亲和三弟周建人以及自己的原配妻子朱安都接来居住。
由于二弟周作人从小就与鲁迅亲近,尽管此时已经成家立业,但还是携日本妻子羽太信子也搬进四合院中一同居住。于是,周家人其乐融融团聚在了一起,表面看起来异常和谐。
鲁迅原配妻子朱安是家中包办的婚姻,这个目不识丁的小脚女人完全没有管家理财的能力,很快就被周作人的妻子羽太信子比了下去。根据《忘年交琐记》的记载,“她上街采办,下厨做饭,扫地抹桌,洗洗刷刷,里里外外都操劳不停”。
鲁迅同意由弟媳羽太信子来管理整个周家的事务,还将自己和周作人的所有工资都如数上交。起初,这个日本媳妇算得上是尽心尽责,对婆婆和朱安都很尊敬。
1924年5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新任校长杨荫榆与政府暗中勾结,强行压制学生的爱国运动。同时,他的个人品行也很不检点,存在滥用经费和中饱私囊等问题,学生们纷纷署名请求教育部撤换校长。
杨荫榆不仅没有悔改,反而借故开除了刘和珍和许广平等学生代表,又以整修校舍为由勒令大批学生都搬出学校。对于反对自己的学生和班级,他更是不遗余力进行清算,甚至买通军警进行抓捕,史称“女师大事件”。
事件发生后,鲁迅旗帜鲜明地支持学生的合理主张,还公开质疑校长杨荫榆行为不检和举措失当。不仅如此,他还联络了沈尹默和钱玄同等人在《京报》发表联合声明,鼓励学生们要不畏强权,继续发表自己的爱国主张。
作为弟弟,周作人全力支持兄长鲁迅,全力支持学生们的正当诉求。甚至于,他还主动担任了女师大校务维持会的委员,竭尽全力维持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提防任何暴力事件再次发生。
由于周家三兄弟外部事务繁忙,很少能顾及到家里的内部事务。渐渐的,羽太信子变得养尊处优起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对于物质的追求与日俱增,家中雇佣了管家、厨师、车夫和仆人一大帮。据周建人在《鲁迅与周作人》中这样记载:
家中雇有管家和多名仆人,整桌的饭菜刚做好就退回厨房不要,派头比祖父做京官时还要大。
而对于羽太信子,鲁迅日后的妻子许广平也是评价极低。她在《鲁迅回忆录》中这样记载:
她倚势凌人,越发厉害,俨然就是一个典型的由奴才爬上去的奴隶主。
当时,鲁迅每月的工资大约在300大洋,而稿费也有200大洋,而周作人的工资和稿费也不会低于300大洋。所以,周家两兄弟每月收入在800大洋左右,而当时普通人每月工资才就10块大洋左右。很显然,他们绝对算得上是北京的高收入家庭。
可是,如此不菲的经济收入都不能满足羽太信子的花费,每月下旬日子都会过得非常拮据。作为大伯和事实上的家长,鲁迅只能婉言劝说弟弟和弟媳要量入为出,不能再这样奢靡挥霍了。
谁知,这次善意的提醒竟然成为周作人和鲁迅翻脸的导火索。羽太信子多次给丈夫吹枕边风,甚至还无耻地诬陷大伯子偷看她洗澡。向来都惧内的他,竟在激动之余写了一封绝交信:
鲁迅先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归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愿你安心,自重!
鲁迅和许广平
1923年7月,周作人将这封信交给自己的兄长后摔门而去,甚至都没有在信中称呼一声“兄长”。对此,鲁迅非常难过,没想到亲手带大的弟弟竟然如此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不过,他为了避免关系更加恶化,还是忍气吞声地搬出了自己买的房子。许广平在《鲁迅回忆录》中这样记载:
鲁迅被赶走后,一有什么风声鹤唳,她就在门前扯起日本旗,改周宅为羽太寓。
作为兄长,鲁迅一直都在等待弟弟周作人回心转意,直到1926年时才彻底死心。原来,他在回旧院子取东西时竟然遭到了羽太信子的当面辱骂,气得在日记中这样记载:
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终取书、器而出。
从此以后,周家两兄弟之间彻底分道扬镳,而且还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鲁迅成为了“国家的脊梁”,而周作人却成为了“国家的败类”,实在是令人感慨不已!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悍然发起了侵华战争,东北数千万同胞很快就沦为了亡国奴。期间,举国上下都在痛斥军国主义的暴行,都在抨击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而周作人也显得非常激动。
周作人多次号召政府要抗击日寇,号召全体军民要收复失地。但是,面对妻子羽太信子的“劝解”,他竟然稀里糊涂转变了自己的抗战主张,还没羞没臊地提出通过“文化交流的和平方式”消除纷争。
面对社会各界的痛斥,周作人起初还有些羞愧,可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缩在家里做起了“耙耳朵”。甚至于,就连妻子羽太信子将四合院门前的“周宅”换成“羽太寓”都没有意见,真是让人超级无语持续中!
此后,鲁迅和周作人再没有任何联络,直到1936年10月19日凌晨过世。惊闻噩耗,前去吊唁的社会各界人士络绎不绝,就连极少露面的宋庆龄也在第一时间亲临现场致哀。
三天以后,鲁迅的灵柩从万国殡仪馆运往万国公墓安葬,沿途有数万民众自发前来送别。其中,抬棺者多达16人,分别是巴金、肖乾、胡风、曹白、聂绀弩、黄源、欧阳山、萧军、鹿地亘、吴朗西、靳以、陈白尘、黎烈文、孟十还、周文和张天翼;扶灵者多达8人,分别是宋庆龄、蔡元培、内山完造和茅盾等人。
作为鲁迅的亲弟弟,周作人竟然对长兄过世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上海去吊唁,甚至就连起码的表示都没有,简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全面抗战由此开始。面对日军的咄咄逼人之势,北平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大多爱国文人和青年学生都选择南下赴国难,但周作人却悄悄留了下来。
当北平沦陷后,周作人一开始还算是保留了些许的骨气,并没有向日本和伪政府投降。不过,随着经济收入锐减,随着生活质量下降,日本妻子羽太信子又不干了,天天都在家中辱骂他没有出息。
1938年2月初,周作人开始迈出了投降的第一步,接受日伪的邀请后公开出席了“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当消息传开后,许多朋友和学生都惊呆了,不相信这个学者竟然如此软弱。于是,每天都有大量信件却说他早日南下,甚至即将成立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也向他发来了聘书。
对于西南联大抛来的橄榄枝,周作人也非常心动,立即与妻子羽太信子商量。谁知,对方以自己日籍的身份保证留下来才是上上策。于是,他在1939年1月同意出任了伪北大图书馆馆长,正式接受了日伪提供的职位。
做汉奸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步子就好办了。于是,周作人又相继接受了更多的汉奸职务和汉奸头衔,比如伪教育总署督办、伪东亚文化会长和伪中日文化协会理事等。
周作人在担任这些职务期间,把汉奸工作干得“虎虎生威”,多次都获得了日伪的表彰。而且,他还带团前往日本去参加会议,更抽空参拜了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顺便还慰问了受伤的日军兵,实在是毫无底线可言!
等到日本投降以后,二战终于结束。不久,周作人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逮捕入狱,期间没有任何的反思。在审判席上,他还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狡辩:
我并非是想当官,只是想用国学来抵抗奴化。
1946年,高等法院判处周作人14年有期徒刑,在胡适等人的暗中运作下才被改判为10年有期徒刑。直到蒋某人下台后,李宗仁成为“代总统”时才被作为文化名流代表而特赦提前出狱。
胡适
1948年12月,北平已被人民军队围困,时任北大校长的胡适南下抵达上海,准备启程访美。期间,他两次约见周作人希望对方即刻动身前往台湾,同时许之以高官厚禄。据上海《亦报》在“周作人决定北归”一文中记载:
胡适、朱家骅等曾邀之南下,许以教授职,拒不往,闲居门生尤某沪寓。
1949年7月,在上海以写作和翻译为生的周作人,主动给周恩来写了一封长达六千多字的长信。在信中,他除了表示自己的拥护之意,还竭力为那段汉奸生涯解释。之后,这封信还被转交到毛主席手中,伟人阅后这样表示:
文化汉奸嘛,又没有杀人放火,现在懂古希腊文的人不多,干脆养起来让他做翻译工作,以后出版。
建国前夕,周作人从上海回到北平生活,被组织安排进入北京人民出版社担任外文翻译。不过,由于背负着汉奸的骂名,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抬不起头重新做人。
1962年4月等羽太信子去世后,周作人终于找回了些许的一些自我,除了翻译工作以外,偶尔还会写写画画涂鸦,直到1967年因病而亡。由于生前的不端行为,他死后也没有得到侄子周海婴(鲁迅之子)的原谅,惨淡结束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