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根本不会伤人!"野生动物摄影师马克·琼斯大声喊道。
他无视同伴的警告,举着相机靠近两只正在打斗的棕熊。
十秒钟后,这位"棕熊专家"永远地倒在了阿拉斯加的荒野中。
阿拉斯加的夏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夜之间,厚重的积雪开始消融,冰冷的河水渐渐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的芬芳。
"听!"老猎人汤姆竖起了耳朵,"棕熊们醒了。"
远处,低沉的咆哮声随着山谷的晨雾飘荡开来。
这是属于棕熊的季节——当第一批三文鱼顶着湍急的水流,倔强地逆流而上时,这些庞然大物就会准时出现在河岸边。
"哗啦——"一条银色的三文鱼在阳光下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紧接着,"扑通"一声,一只棕熊的大爪子拍打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
"太完美了!这个镜头绝对能入选国家地理!"
这兴奋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师们扛着长枪短炮,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般鱼贯而出,从直升机上往下跳。
这支临时组建的国际摄影团队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拍摄一部关于阿拉斯加棕熊的史诗级纪录片。
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另类"的马克·琼斯。
"嘿,伙计们,不用那么紧张。"马克抖了抖他那头乱糟糟的长发,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这些大家伙啊,都是我的老朋友了。"
是的,马克·琼斯,这个看起来比野人还野的家伙,自称是阿拉斯加最懂棕熊的摄影师。
十几年来,他在这片土地上拍摄了无数野生动物的照片,尤其是棕熊。
"瞧瞧你们那胆小的样子!"
马克咧着嘴,冲着正在检查安全装备的队员们喊道,
"棕熊才不会伤人呢!我都跟它们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比你们懂得多!"
其他队员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队长约翰在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伙,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介绍经验,倒像是在显摆......"
马克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相机,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远处的河岸。
在他眼里,每一只棕熊都是最完美的拍摄对象,而他,马克·琼斯,就是能跟这些"大家伙"最亲密接触的人。
"等着瞧吧,"他自言自语道,"这次我要拍出前所未有的杰作!"
没人知道,这句话将成为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野心。
"这群胆小鬼!"
马克坐在帐篷外的营地里,一边擦拭相机镜头,一边对着身边的新人摄影师吉姆说道。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仿佛在谈论一群不懂行的菜鸟。
"你看看他们,"他朝着远处正在检查安全装备的队员们扬了扬下巴,"一个个搞得跟要上战场似的。
棕熊有什么好怕的?我都跟它们混了十几年了!"
吉姆欲言又止。
他是团队里最年轻的摄影师,昨天才亲眼目睹一只棕熊是如何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一条大马哈鱼的。
那画面现在想起来还直冒冷汗。
布鲁克斯瀑布在晨光中咆哮着。湍急的水流拍打着岩石,激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彩虹。
但没人有心思欣赏这美景,因为河岸边已经聚集了至少五六只体型庞大的棕熊。
"天哪!快看那只!"有人惊呼。
一只特别壮硕的棕熊正站在瀑布下方,它那巨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
突然,它一扬脖子,一条足有三四十斤重的三文鱼就这么被它轻松叼在了嘴里。
"太美了......"摄影师们纷纷举起长焦镜头。但没人敢越过安全警戒线,除了马克。
"你们这些懦夫!"马克已经站了起来,摘下望远镜的动作显得极其不耐烦,"看看你们,离这么远拍什么拍?能拍出好照片才怪!"
"马克!"队长约翰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你知道规矩的。任何人都不能越过警戒线,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哈!安全?"马克发出一声嗤笑,"约翰,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三年?五年?而我可是..."
"够了!"约翰打断他,"不管你在这待了多久,规矩就是规矩。"
但马克已经背起了器材包,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瞧好吧,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野性摄影!"
"马克!你给我回来!"约翰的喊声在营地里回荡。
可马克充耳不闻,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通往河岸的小路上。
队员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他会没事的,对吧?"吉姆小声问道,"他毕竟是专家..."
约翰望着马克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但愿如此。不过..."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远处,传来了两只棕熊打斗的咆哮声。
河岸边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两只体型庞大的公熊正在疯狂厮打,它们的身体在阳光下投下两道巨大的阴影。
利爪的挥舞,獠牙的撕咬,粗重的喘息声,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凶险。
"天呐......"吉姆透过长焦镜头,手都在发抖。
那两只棕熊,任何一只站起来都有三米多高,体重至少在五百公斤以上。
它们的每一次碰撞都让地面为之颤抖。
"都别动!"约翰压低声音喊道,"保持这个距离!"
但马克早已按捺不住了。
"这才叫绝佳的拍摄机会!"他兴奋地大叫着,"看这画面,这构图,这气势!简直完美!"
说着,他就要往前冲。约翰一把抓住他的背包:"你疯了吗?那可是两只发怒的公熊!"
"放开!"马克用力甩开约翰的手,"你们这些外行懂什么?棕熊打架就是在演戏,它们根本不会伤人!"
没人能拦住他。马克像着了魔似的,大步流星地向着战场走去。
"马克!回来!"
"快回来!"
"你会死的!"
同伴们的喊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但在马克耳中,
这些警告声还不如他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来得动听。
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
马克在距离打斗的棕熊仅仅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通过取景器,他能清楚地看到棕熊皮毛上的每一根汗毛,能看到它们利爪上反射的寒光。
"完美......"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其中一只棕熊突然停止了打斗,猛地转过头来。
它的眼睛,那双闪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马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马克愣住了,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快门上。
他的大脑在疯狂叫嚣着"快跑",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跑啊!"远处传来吉姆撕心裂肺的喊声。
马克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就要逃跑。但已经太晚了。
那只棕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它抬起了巨大的前掌。
"啪!"
清脆的一声响,简单得像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马克·琼斯,这位自诩为棕熊专家的摄影师,就这样倒在了他深爱的阿拉斯加荒野之中。
他的相机摔在一旁,镜头还对准着那个方向,似乎想要记录下这最后的一刻。
但快门,再也没能按下。
布鲁克斯瀑布依然在咆哮,但河岸边却笼罩着一片死寂。
急救人员赶到时,已经无能为力。
他们只能轻轻地将马克·琼斯的遗体抬上担架,暗红的血迹在他身下晕开,像一朵绽放在白布上的玫瑰。
吉姆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手还握着相机,镜头却失去了焦距。
那一幕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马克倒下的瞬间,他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像...就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
"救援直升机马上就到。"约翰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谁能想到,就在半小时前,他们还在为马克的固执而生气。
现在,那些争执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阳光依然明媚,照在马克留在河岸边的脚印上。那些凌乱的足迹,仿佛还在诉说着他最后的冲动与执着。
他的相机摔在一旁,镜头已经碎了,但存储卡却还完好无损。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后一组照片。"有人轻声说。
直升机载着马克的遗体缓缓升空,投下的阴影掠过河面,惊起一群觅食的三文鱼。
那两只打斗的棕熊早已不知去向,只在泥地上留下了几处深深的爪痕。
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但大自然的节奏却从未改变。
又有新的摄影团队来到布鲁克斯瀑布。他们站在观景台上,举着长焦镜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马克的相机被送回了他的家人手中。当他们打开存储卡的那一刻,最后的画面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画面中,那只棕熊的眼睛是如此清晰。暗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一个渺小的人影。
那是马克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构图,永远停格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布鲁克斯瀑布依然在咆哮,三文鱼依然在跃动,棕熊依然在觅食。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在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马克·琼斯的故事,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永恒的夏日里,成为阿拉斯加荒野中一个无声的警示。
而他的那句"棕熊不会伤人"的豪言壮语,也随着瀑布的轰鸣,消散在了广袤的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