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皮夹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当年他借我学费、教我功课，如今却在我的饭馆低头扒饭。

我找了个由头让他当补习老师，最后把新开张的分店交给了他。

1

那是1992年深秋的一个平常午后。金黄的梧桐叶随风飘落,打在店门口的玻璃窗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正在饭店里忙着招呼客人。

"咚咚咚"。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冷风卷着落叶吹了进来。抬头望去,我看见一个衣着褪色、略显邋遢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躲避什么。

那张沧桑的脸让我愣住了。虽然两鬓已经斑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李志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这边请。"我强装镇定地说着。他缓缓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动作显得局促不安。我注意到他的衣服虽然干净,但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和裤脚都有些磨损。那双结实的老皮鞋,鞋底已经磨平。

1977年的秋天,我和李志远都是县城初中的学生。那时候,我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母亲一个人拉扯我和妹妹。为了赚钱贴补家用,我常常打零工,耽误了学习。

李志远是班上的尖子生。他不仅学习好,还总是热心帮助同学。每当我因为打工落下功课,他就主动留下来给我补习。寒冬腊月,他会带着家里蒸的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馒头和我分享。

"建国,你的悟性其实很好,就是时间少了点。"李志远常常这样鼓励我。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成绩逐渐提高,从班上倒数变成了中等水平。

那时候的他,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给了我莫大的温暖和希望。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的处境会完全颠倒过来？

2

我静静地看着李志远低头扒着盘子里的米饭,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努力让每一粒米都不浪费。我知道他一定饿了,但他还在克制着自己,不想显得太狼狈。

几片梧桐叶又轻轻拍打在玻璃窗上。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我仿佛看见两个少年的身影在风中渐行渐远。时光荏苒,曾经的意气风发,都被岁月打磨得失去了棱角。

李志远吃完饭,低着头走向收银台。我看见他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皮夹,那是二十年前他考上重点高中时,我和同学们凑钱给他买的。皮夹已经开裂发黄,但被主人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十八块。"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

他慢慢数着钱,一张又一张,都是皱巴巴的零钱。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二十年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把自己的零花钱借给我交学费。

"志远......"我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建国？是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相对无言,空气仿佛凝固了。

突然,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急忙转过身,推开玻璃门冲了出去。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追出门外,秋风呼啸,卷起满地的落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我站在那里,任凭冷风吹打,眼前浮现出往事的片段。

3

1980年的夏天,李志远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高中。而我,因为家里实在困难,不得不辍学打工。临别那天,他拉着我的手说："建国,你一定要好好干,我相信你能成功。"

这些年,我从小工做起,跟着师傅学厨艺,省吃俭用开了这家饭馆。没想到再见面,他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打听到,他大学毕业后进了国企,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可是前几年企业改制,工厂破产,他下岗在家,妻子还得了重病。

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妻子张秀兰看出我的心事,轻声说："要不,让志远来饭馆帮忙吧？"

我摇摇头："他那么要强的人,不会轻易接受的。得想个办法......"

第二天,我让饭馆老员工李大姐去他家,就说最近生意太忙,请他来帮忙。李大姐打听到他每天在面食店买两个馒头回家。那晚,我和秀兰商量到很晚,终于想出了办法。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李志远又来了。这次他坐在同样的位置,点了一碗阳春面。我让儿子小强过去送餐。

"叔叔,听说您以前教过我爸爸？"小强天真地问道,"我数学不太好,您能教教我吗？"

李志远愣住了,抬头看着这个眼神纯净的孩子。我从厨房里偷偷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4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李志远和小强的课本上。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已经成了最佳的"师生搭档"。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李志远都会来给小强补课。小强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他的眼神也一天天明亮起来。

"王建国，你这是存心的吧。"有一天，李志远盯着我说。我看见他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饭馆后厨传来阵阵香气，勾起了我们共同的回忆。那些年，在学校旁的小面摊，我们经常一起分享一碗阳春面，两毛钱一碗，却是最珍贵的友情见证。

"志远，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递给他一杯热茶，"你还记得咱们上学那会儿吗？要不是你，我早就辍学了。"

茶水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外面，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时候，你总说我有悟性。其实，要不是你帮我补课，我哪能学会做生意？每次遇到难处，我就想起你教我解应用题的方法——先理清条件，再一步步分析。"

我看见他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妈，李叔叔教得真好，我这次月考数学考了95分！"小强兴冲冲地跑进来，挥舞着试卷。

张秀兰笑着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那正好，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志远，尝尝这个，是你最爱吃的家常菜。"

我们谁都没提那天的眼泪，仿佛那只是一场幻觉。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甜，但只要有真情在，就永远有希望。

5

腊月的一个傍晚，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李志远提前结束了补课，说要赶在天黑前回家。我追出去塞给他一个保温饭盒。

"这是秀兰特意给周莉煲的汤，你带回去给她补身子。"

"建国，其实......"他欲言又止。

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别说这些。你要是真想报答，就留下来帮我。这饭馆我打算再开一家分店，正缺个信得过的人。"

1993年春节前夕，我们的第二家分店开业了。李志远成了店长，他的妻子周莉身体也慢慢好转，在新店做出纳。

开业那天，我特意蒸了一锅玉米面馒头。李志远一看见，就笑着摇头："你这是存心要让我想起从前啊。"

"志远，咱们是同学，更是兄弟。"我端起酒杯，"人这一生啊，起起落落都是常事。但只要心里装着真情，天大的苦都能熬过去。"

他举起酒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建国，我......谢谢你。"

窗外，大雪纷飞，但我们的心里却充满了暖意。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那份历经风雨却始终不变的真情。

故事来源于生活，部分情节虚构处理，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