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里整理行李时,我的手停在了那件绣着蝴蝶的小毛衣上。这是我给小诺织的第一件毛衣,蓝色的毛线还带着去年冬天的气息。门外飘来饭菜香,小诺正跟他妈妈在厨房忙活,欢声笑语透过纱帘传来。我轻轻把毛衣叠好,塞进了深褐色的旧皮箱底部。

那天早上,我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准备全家的早餐。油烟机轻轻作响,豆浆机咕噜着冒出热气。小诺放学回来,书包随手一扔,钻进厨房想偷吃我刚煎好的糖饼。我背对着他,假装没看见,继续专注地煎着锅里的荷包蛋。
“奶奶,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啊?”突然,小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的手一抖,锅铲差点掉在地上。转身看他,他正低着头专心地嚼着糖饼,嘴角还沾着芝麻。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稚嫩的脸上,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妈妈说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爷爷在老家一个人很可怜。而且……”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越来越小,“她说你管得太多了,连她买菜都要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年前,儿子刚结婚不久,儿媳怀孕时遇到妊娠反应特别大。那时候我刚退休,二话不说就从老家赶来照顾。看着小诺一天天在我怀里长大,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我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化作了欢喜。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儿媳总是躲着我说话。每次我提醒她带孩子的注意事项,她都会礼貌地笑笑,然后转身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那些年轻人的教育方式,在我看来处处都是漏洞,可她却坚持要用最新潮的育儿理念。

前些日子,我看见小诺在院子里跟邻居家的孩子玩泥巴,立刻冲出去要把他拉回来。儿媳在后面叫住我:“妈,让孩子玩吧,接触大自然对孩子有好处。”我回头看见她脸上有一丝不悦,但还是强撑着微笑。
3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倒水。路过客厅时,听见儿子和儿媳在小声说话。

“妈在这住了这么多年,帮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儿子的声音充满为难。
“我知道,可是…”儿媳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你看她现在多不开心,爸一个人在老家也怪可怜的。”
我站在黑暗中,手里的玻璃杯微微发抖。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再深的爱,如果给得太多,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今天早上,我把准备好的信和存折放进了儿子的外套口袋。那是我这些年来的一点积蓄,本想着给小诺交学费用的。现在想想,或许这钱更适合用来装修他们的新房子。
收拾行李时,我发现床头柜里还放着两张纸:一张是准备找物业投诉楼上装修噪音的举报信,另一张是要去学校找老师理论小诺成绩的发言稿。我把它们轻轻揉成一团,扔进了垃ji桶。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放手,而是我太爱了。爱到忘记了界限,爱到模糊了分寸。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秋天悄然而至。我知道,是时候启程了。这一走,也许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至少不会留下太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