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王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王建军，1989年那年我23岁，在县城一家服装厂做工人。那时候的工资不高，一个月才120块钱。可是我爹得了重病，需要长期吃药，每个月光买药就得花上百来块。

我记得那时候的物价，一斤大米4毛钱，一个馒头1毛2，一份炒面5毛钱。我租住在县城最偏僻的棚户区，一个月房租15块钱。为了省钱，我每天步行上下班，来回得走一个多小时。

那天是8月15，农历七月十五。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晚上看见天上一轮圆月，格外的亮。工厂赶货，我加班到晚上九点半才下班。最后一班公交车早就开走了，打车要3块钱。

我站在工厂门口，掂量着口袋里的钱。这个月发了工资，除去房租，还剩下90块钱。爹的药钱要100块，我还得再想办法凑10块钱。要是今晚打车，就又得少3块钱。

"3块钱能买6斤大米，够我吃一个星期了......"我自言自语着，最后咬咬牙，决定走夜路回去。

从工厂到我住的地方，要经过一段乡间小路。平时白天走这段路，两边都是稻田，还挺好走。但到了晚上，这条路就格外的黑。路边的水沟里不时传来青蛙的叫声，远处的狗也偶尔吠上几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我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壮胆："没事，都这么大人了，怕什么......"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借着月光，我看见河堤边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件白色的衣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晃眼。我的心跳得厉害，想转身就跑，可是那抽泣声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凄惨。

我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借着月光仔细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我顿时愣住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村的寡妇李秀珍！

说起这个李秀珍，村里人都知道她的故事。她28岁就守了寡，丈夫是去年在工地干活时出了意外。她还带着个5岁的儿子，日子过得很苦。

"秀珍嫂子？"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影猛地一颤，抬起头来。借着月光，我看见她满脸是泪，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她看清是我，赶紧抹了把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建军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这时候，一阵夜风吹来，李秀珍身子抖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的衣服又薄又旧，在风中显得那么单薄。

"这么晚了，你怎么......"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她抽抽噎噎地说，"我婆婆嫌我是扫把星，把我和孩子赶出来了。孩子发烧三天了，我没钱给他看病，现在还躺在家里......"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我知道她的处境有多难，寡妇带着孩子，根本没人愿意雇她。就算有零工，工钱也比别人低。

"你......你别哭了......"我手足无措地说，"要不，我先借你点钱，给孩子看病？"

李秀珍猛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建军，我......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容易。你还要给叔叔治病，我怎么好意思找你借钱......"

说着，她又低下头去："其实我今天是存了死的心思来的，可是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我就......"

我心里一惊，赶紧说道："秀珍嫂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可怎么办？"

我一边说，一边在口袋里摸索。掏出那卷准备寄给爹买药的钱，我咬了咬牙："嫂子，这是90块钱，你先拿去给孩子看病。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再给爹寄药钱......"

"不行！"李秀珍一把推开我的手，"我知道叔叔等着这钱救命呢，我不能要！"

"可是你儿子也在发烧啊！"我急了，"你要是不收下这钱，我今晚就在这儿陪你一块站着！"

李秀珍愣住了，月光下，我看见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看着我，突然说了句让我心跳加速的话："建军，你说......你敢不敢要我？"

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李秀珍见我这样，惨然一笑："我知道，我这样的女人，谁会要呢......"

"不是......"我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打断我的话，"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钱我不能要，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别耽误你休息......"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嫂子，你等等！"

她回过头，月光下，我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我深吸一口气，说："嫂子，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李秀珍愣住了，好一会才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觉得心跳得厉害，"如果你是认真的，我......我愿意照顾你们娘俩......"

这句话说完，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秀珍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我爹要是知道我把药钱给了别人，肯定会骂我，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我真的不忍心。

李秀珍呆呆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建军，你......你是可怜我吗？"

"不是可怜，"我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咱们可怜人就该互相帮助......"

话音未落，李秀珍突然扑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建军，你真的愿意要我们娘俩吗？我......"

"嫂子，"我打断她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叫我建军了，叫我的名字就行......"

她破涕为笑："那......那你也别叫我嫂子了......"

就这样，我和李秀珍在月光下定下了终身。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可是每当想起李秀珍那双哭红的眼睛，我就觉得，就算这决定错了，也认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李秀珍去医院给她儿子看病。孩子叫小明，才5岁，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看着医生给孩子打针，李秀珍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别担心，"我安慰她，"孩子会好起来的。"

果然，打完针后没多久，小明的烧就退了。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李秀珍总算露出了笑容。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流言蜚语接踵而来，说我是贪图李秀珍的屋子，说她是克死了前夫来祸害我，说我们不要脸......"

最难过的是我爹知道这事后，打发我叔来骂了我一顿："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她可是个寡妇啊！而且还带着个拖油瓶！你让我们王家的脸往哪搁？"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很委屈。我知道爹是担心我，可是我也有我的想法。等叔走后，我给爹写了封信，把那天晚上的事都告诉了他。

"爹，"我在信里写道，"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是我觉得秀珍是个好女人。她吃过苦，知道心疼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李秀珍却突然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居然有两千多块钱！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她说，"本来是想给儿子留着念书用的。现在......"她把钱塞到我手里，"你先拿去给叔叔治病吧。"

我愣住了："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李秀珍这才告诉我，原来她一直在做手工活，晚上赶工到很晚。她把钱一点点攒下来，谁也没告诉。

"那天晚上......"她低着头说，"其实我看见你来了。我知道你总是走夜路，就是为了省下车钱给叔叔买药。我......我就是想试试你......"

我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的一切。原来，我以为我是在帮她，其实她何尝不是在帮我？

这件事之后，我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他说："既然人家姑娘这么懂事，那就试试看吧......"

就这样，我和李秀珍结了婚。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是我们互相扶持，倒也觉得温暖。小明很懂事，每天放学回来就帮着做家务。李秀珍更是把我当成宝，省吃俭用给我爹寄药钱，照顾我的起居。

现在回想起来，我常常在想：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可怜人才懂得可怜人？我和李秀珍，到底是谁帮了谁？或者说，我们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在黑暗中抱团取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