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商人吕不韦,纵观吕不韦的一生,无论是亡国身份的悲凉凄苦,还是从禹州低价进“玉石珠宝”的小贩。还是立足邯郸成为首屈一指的富户,再或是将生意与政治捆绑的神来之笔“跨国投资”——子楚。
吕不韦的一生都伴随着生意人的精明与狡黠,透露出吕不韦性格中的“大风险与大回报”经商韬略。
吕不韦的巅峰在扶持异人为秦国国君,运用权谋拉下老国相蔡泽,自己登堂为秦国国相,成就泼天富贵。
吕不韦从卫国禹州亡国人到为嬴政建立统一六国物质根基,吕不韦每一个动作,都有鲜明商人特征,他似乎没有政敌,似乎没有嫉妒忿恨。
吕不韦只有商人利益最大化,风险投资中,敢下血本,风云诡谲中,敢下大棋。吕不韦,一位将商人韬略、法则,一以贯之的跨国生意操盘手。
01贩贱卖贵吕不韦出生在河南禹州,吕不韦出生时,他的母国“卫国”已经被灭,卫国地盘也被周边大国蚕食。吕不韦是以亡国之人身份存在的,亡国之人无尊严、无地位,吕不韦感受得淋漓尽致。
吕不韦祖上世代经商,到吕父吕鑫,吕不韦家已经十分富裕,吕不韦是亡国人,衣食住行物质层面并不匮乏。
吕父吕鑫经商积蓄的家底,若单以禹州论,尚拿得出手,若在春秋战国的大都市——邯郸,吕家财富则小巫见大巫,不是一个量级。
河北邯郸在春秋时,系齐楚燕韩赵魏秦枢纽,7国情报集散地,财富商业中心。吕不韦与吕父吕鑫从河南禹州到河北邯郸,犹如偏僻乡镇企业家到了“春秋帝都中心”。
春秋时,邯郸城的首富前三甲是猗顿、郭纵、卓氏。史料记载,猗顿是战国初年邯郸市著名的大手工业者和商人,畜牧起家,主营盐业,兼营珠宝。
郭纵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郭纵是本地大财阀,赵国邯郸人。郭纵走的是政治与财富捆绑路线,郭纵与赵国皇室关系匪浅,垄断了赵国的冶铁业。
卓氏家族同样经营冶铁,卓氏家族富甲天下四百家,在嬴政灭六国之后,刘邦建立汉朝之后,卓氏家族在秦汉两朝都是冶铁巨头。
吕不韦的经商初期,就是在这样的外部情况下,春秋邯郸市不比今日邯郸,马为交通工具,手工为商品主力军。
猗顿、郭纵、卓氏这三家“巨无霸”财团,在“春秋帝都中心”邯郸垄断了盐业、冶铁。吕不韦若敢涉足这两项,犹如以卵击石,必顷刻间灰飞烟灭。
商业要崛起,就是能力薄弱时,永远不会染指“老赛道”的稳定利益。
猗顿、郭纵、卓氏这三座大山似千斤重担般压在吕不韦的心口。
吕不韦与父吕鑫初到邯郸,无政治地位(亡国之人)、无商业资源、无人脉关系,吕不韦陷入两难境地。
落后就要挨打,富强才能不被消灭,吕不韦要求自己必须跻身邯郸城大富行列,却无计可施。
一日,吕不韦街头闲逛,遇一乞丐,随施舍银两,交谈之中,吕不韦见乞丐颇有见识,遂将心中苦闷倾诉,乞丐只说了四个字,“贩贱卖贵”。
春秋到现在2700年了,贩贱卖贵依旧是商业核心指导思想。小店铺也好、大财团也好,凡是商业无不遵循“贩贱卖贵”铁律。
吕不韦回家之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老乞丐的话始终萦绕耳畔,望着窗外皎洁月光,吕不韦刹那间“开悟了”。
人的醒悟往往只是一瞬间,2100年后,心学创始人王阳明龙场悟道也仅为一瞬间。吕不韦想到老家河南禹州,盛产玉石珠宝,家家户户以此为生。
春秋禹州由于信息闭塞,玉石珠宝在卫国售价极低,原材料成本价销售。而在车水马龙的河北邯郸,玉石珠宝是商贾、王侯、皇族竞相追捧的“奢侈品”。
吕不韦和父亲吕鑫商量之后连夜回到禹州,大肆收购玉石,而后偷运回邯郸。
玉石生意是吕不韦第一次践行“贩贱卖贵”铁律,玉石生意让吕不韦一次获利百倍不止。
经过玉石生意之后,吕父吕鑫认为吕不韦可堪大用,有水平接手吕家商业,至此才真正把家族生意交给吕不韦。
吕不韦的玉石生意背后是高风险投资,玉石在春秋时期作为官印材料,孔子以玉比德,将玉石当作祭祀苍天,国家庆典时的“祭品”,在大多数国家禁止销售。
吕不韦却敢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获利百倍的玉石生意背后,正是典型的赌徒心理。
◆战国·旧玉龙
“贩贱卖贵”是商业一本万利的法宝,吕不韦尝道利益之后,对信息价值对于商业的影响居功至伟。
于是,吕不韦如同“情报贩子”一样,终日徘徊于邯郸情报交易市场,信息就是“黄金”。
一日,吕不韦获取一个重要情报,匈奴民族的弓箭与马匹价格不到邯郸的百分之一。
赵武灵王为了强大赵国,推行胡服骑射,匈奴骑射技术超绝,胡服穿戴便于实战。
在此背景下,邯郸的弓箭、马匹拥有巨大的市场,却极其稀少。吕不韦笃定风险与收益并存,毅然冒死远赴匈奴,此举获利千倍不止。
02奇货可居经过禹州玉石、匈奴马匹两大单生意之后,吕不韦在“春秋帝都中心”邯郸有了立足之地。但距离成为“春秋帝都中心”商业巨鳄还差之千里。
前三甲猗顿、郭纵、卓氏这样的“跨国财团”的实力与资源,绝非吕不韦二次横财可以超越。
但此时吕不韦也已在邯郸有了资产、有了话语权,于生计端口,吕不韦积蓄的财富,足以保障一生吃喝不愁,享用不尽。
春秋战国时,士农工商思想兴盛,生意人可以富裕,但与从事政治的人群,不在一个“咖位”。
这个思想的来源于先秦著作《管子》,作者迄今成谜,“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观点即出自《管子》。
《管子》书中认为,士农工商四民,是国民的柱石,在四民中,士是最高等,商是最低等。
经过励精图治、殷勤治理,吕不韦的家族生意已经家大业大、隶属邯郸高门大户,但也代表着向上受限,已经遇见商业瓶颈,极难再进一步。
而这一步,就需参与进皇家资源、皇家垄断生意。
吕不韦与父亲吕鑫交流中得知,自己家祖先吕尚(姜子牙)曾辅佐武王夺天下,官位显赫、世袭王侯。
吕不韦冒天大风险谋划生意,获得百倍、千倍之利,却终究难登堂入室,成为显赫门庭。生意操盘到一定规模,下一步如何运转,吕不韦也毫无头绪。
吕不韦苦闷之际,又去找昔日指点他迷津的老乞丐“贩贱卖贵”。这一次,老乞丐同样说了四个字“贩贱卖贵”。
吕不韦认为老乞丐莫非只会一招?老乞丐貌似看透吕不韦的心事,接着说道,“贱卖贵,奇货可也!奇货,非布帛、非金石、非油盐,乃人耳!”
商品并非单指马车上的货物,也指资源、人脉、见识,真正的“奇货”,乃是人。
手工车间制造的货物终究无灵魂、无灵气,都明码标价,而投资一个“奇人”,则回报无可限量。
从老乞丐处归家,寻求奇货已经成为吕不韦下一步人生规划,此时吕不韦已经清楚奇货乃人。
说得更直白点,吕不韦已经清楚“奇人”乃是与战国皇族有直系亲属的人,皇子、皇孙、王侯。
一日吕不韦作为邯郸大富商受邀参加筵席,筵席末座有一公子,衣着简朴,却透出富贵气息。
筵席罢了,多方打探,得知公子乃秦昭襄王孙子,作为不被重视的皇孙,成为赵国人质,地位卑微,生活简陋寒酸。
吕不韦认定异人是自己从商以来最大的“宝物”、“奇货”,不得不佩服吕不韦的商业眼光,认定之后、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乃至押上自己毕生积蓄。
大风险大收益经商韬略,吕不韦从未更易。论商业投资眼光,吕不韦可系春秋第一人。
我们先说异人身份,异人的父亲是安国君,有二十几个孩子,秦国国君是异人的爷爷秦昭襄王。异人的母亲是夏姬,不受宠爱。
也就是说,异人从任何角度看 ,都不具备成为继位者的资格。当成为赵国质子时,就是雄才大略秦昭襄王的“战争炮灰”。
异人在赵国时,秦昭襄王经常进攻赵国,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军果然出军大举进攻赵国。攻城略地,赵国人恨不得杀了秦昭襄王,却只能拿异人撒气。
若不是赵国皇室保护,异人早被撕了。吕不韦投资的眼光,可以窥探到特殊之处。
一、秦昭襄王在位四十多年,距离驾崩不远。二、安国君是老二,在大哥死亡之后,自己成为太子,也当了15年太子,即便继位,也活不了几年。
安国君挚爱的爱姬华阳夫人,会左右安国君临终时的决定。
三、华阳夫人无子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日华阳夫人独领后宫,他日落入冷宫也有可能。
华阳若有子嗣继位大统,地位稳固,后半生高枕无忧。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商人的本性是洞察人的趋利避害。吕不韦洞察到华阳夫人的隐忧,一击必中。
影视剧:华阳夫人
人永远是利己动物,一个人只有可以提供满足保障另一个人的价值,华阳夫人同意收异人为儿子只是时间早晚。
华阳爱异人吗?非也。异人爱华阳吗?非也。生意场无敌人,吕不韦商人素养炉火纯青。吕不韦的跨国生意已经开启。
异人就是盘活整盘大棋的关键点,牵一发而动全身。吕不韦此时的经商跨国生意思想,已非财帛也,乃天下时局也。
吕不韦是卫国人,人在赵国邯郸。他却没有投资赵国皇子、贵族,走上流民路线,把自己商业帝国进一步拓展。而是,投资异人,他投资的是吕氏家族的未来。
吕不韦断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结束这一切的只能是秦国,秦国兵强马壮非秦始皇也,乃秦昭襄王积蓄的国力也。还有一点,唯有抄底才能利益最大化,回报率最高。
异人若经过自己大力运作登上国君,异人是从落魄到天子,由泥土到日月,由敝屋到金舍,到时必感恩戴德。
为了掌握异人,吕不韦敢下血本,将心爱赵姬送他。若想拴住男人的心,就让他走进婚姻,生子立后,输送女人。
更重要的是,唯有异人能许吕不韦最大收益——半壁江山。当吕不韦愿意告诉异人,愿意扶持异人成为秦国国君时。
在草屋寒舍中,异人带着赵姬给吕不韦下跪,眼泪长流地说,他日若飞黄腾达,必不忘先生,我若一朝真为国君,必分先生半壁江山。
第二步,吕不韦拿出500金送于异人,春秋时有百金买屋,这个屋指的就是“春秋帝都中心”的顶配豪宅。
越王勾践发现西施,郑旦两个美女后,就用百金聘之。
春秋帝王下聘也仅百金,由此可见,吕不韦赠送的500金,数额之大、之巨,吕不韦的“政治献金”,帮助异人生活水准、结交赵国贵族、与秦国皇室沟通提供了可能。
异人在赵国地位也得到一定提升,这是吕不韦继心爱赵姬之后真金白银“跨国投资”。
03咸阳操盘公元前256年,公子异人终于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赵国,而功臣正是投资人吕不韦。投资有道,长线钓鱼。
吕不韦带异人回秦国第一步,是拜见华阳夫人,吕不韦是大商人,精明万分,懂得女人的软肋。
吕不韦告诉华阳夫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攻破华阳夫人心房,促成异人和华阳夫人认为母子。
第二步,华阳嗲嗲求太子安国君立异人为继承人。安国君此时做了二十多年太子,对于继承人是谁并不在乎,就答应了。
公元前250年,异人的爷爷秦昭襄王驾崩,异人的父亲安国君服丧一年,服丧期满登基,登基第三日暴毙,死因不详。
安国君也成为历史上当国君最短命者之一。吕不韦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不得而知。
但万事万物都有规律与逻辑,世界上不存在巧合是真理,人眼所见的任何巧合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在华阳夫人的庇护下,异人正式登基秦国君主。吕不韦“倾家荡产”式的投资,初见“回头钱”。
公元前249年,异人在朝堂之上册封吕不韦为文信侯,并将河南洛阳十万户作为吕不韦的食邑。
初期成为“文信侯”分红不多,但大额在后面。咸阳朝堂,秦称雍城。对于官员来说是仕途,对吕不韦来说是一盘生意。咸阳朝堂是生意,吕不韦投资了一生。
异人曾许诺吕不韦半壁江山,吕不韦作为资深投资人,必定从未把异人的“疯话”当真。不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人的舌头经常说谎话,唯有行为辨明是非。吕不韦也苦闷,文信侯距离泼天富贵天地悬殊。商人,谋划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打动异人,吕不韦告知赵姬和嬴政还在赵国受苦,带异人“回忆苦难”。潜台词是,不要忘记昔日的承诺。
不久,异人罢黜丞相蔡泽,册封吕不韦为相国,这一笔跨国投资终于签了合同、盖了戳、收益千万倍。
成为春秋战国第一强国CEO,吕不韦的经商水平才真正发挥。第一步,吕不韦收买小股东,赦免功臣,大赦天下,为自己塑造良好社会形象。
第二步,商人没有敌人,只有盟友,任何敌人都能“化”过来。
屈尊去前丞相蔡泽家中,邀请蔡泽出山,出使燕国,笼络了蔡泽,顺便笼络了蔡泽背后的家族资源。
第三步,命令销售部负责人“大将军蒙骜”开疆拓土。
第四步,吕不韦希望自己成为“儒商”、“文化商人”,大肆招收饱学之士,编撰《吕氏春秋》。
商人出身的吕不韦早已将做生意“一本万利”的思想渗入骨髓,所以他在经营国家的时候也是希望能用最少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回报。
而正是在他的这种理念的驱使下,吕不韦执掌下的秦国也越来越强大起来。
道德永远是大富商吕不韦难以逾越的高峰,无数可以成为商界精神领袖的企业家都输在了皮带扣上。吕不韦也不例外,私德有亏。
由于过往和赵姬的私情,搞得吕不韦终日担忧,于是自己一手投资扶持、教诲帮助的异人登基三年暴毙。
异人死后,吕不韦以一人之力主宰朝局。军事、经济、文化各方面都证明吕不韦是优秀的“集团CEO”。嬴政继位后,吕不韦以“仲父”名义辅佐。
仲父指父亲的大弟。作为商人,吕不韦千年间,未有能及者。
作为商人的高峰,吕不韦的大污点在安国君与异人暴毙事件上。正史岂会记载。
我们做一个对比,吕不韦参与秦国皇族家事前,雄才大略的秦昭襄王活了75岁。
吕不韦参与秦国皇族家事后,安国君登基三日暴毙,异人登基三年暴毙。我们把安国君及异人死亡的猜测汇总一下,以便大家分析。
安国君对死亡的猜想大约有4种:第一种是纵欲死亡。安国君二十多个儿子,女儿没有统计,纵欲过度是第一种猜测。
第二种是精神原因,秦昭襄王赐死名将白起,自己作为太子,终日提心吊胆,导致精神紊乱。
第三种兴奋之死,安国君当了许多年太子,有生之年可以登基,过于兴奋导致猝死。第四种吕不韦谋害。吕不韦为了异人早日登基,为嬴政铺路,毒死了安国君。
我们再来看异人的死亡猜想,异人35岁暴毙,论年龄血气方刚,论环境,宫廷御医在侧。也有人怀疑是吕不韦动了手脚,目的是辅佐嬴政登基。
我们再来看吕不韦的结局,正史记载,吕不韦在嬴政登基第十年,受嫪毐集团叛乱牵连,罢黜相国,全家流放四川,吕不韦担心被杀,于是饮鸩自尽。
鸩传说中的鸟,据说用酒蘸鸩鸟的羽毛,毒酒毒性剧烈,饮者必死,无可医治,当然鸩鸟只是传说,但是吕不韦饮毒酒却是真实。
结合安国君、异人下场,吕不韦的下场,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判断一个事情的真假,当所有的线索无法连贯,就从另一个端口推理,受益者最大的人嫌疑最大。谁在整个事件中、事件后,会获取最大利益,可以从这个角度分析。
按照这个逻辑,吕不韦的行为也许是一名老父亲为儿子的舍命成全。
史学家司马迁是支持吕不韦与嬴政父子关系的,但并未得到整体史学家公认。
◆《史记》中对吕不韦的记载
后记
吕不韦的结局不算最坏,从财富投资的角度,吕不韦可以“封神”,从治理国家的角度,吕不韦可以“留史”。
吕不韦一名卫国亡国贱民,经商时,由于亡国身份,处处被掣肘、被轻视;而萌生了由致富天下到经营天下的改变,唯如此,方才不会没有归属感。
吕不韦无利不起早,无风险不投资。遇见公子异人是吕不韦对商品货物的智慧运作到对“奇人”的筹码加注。
吕不韦有赌徒心理,却非赌徒,乃高明的资深投资人,过巴菲特十倍不止。
吕不韦的每一步、每一个商业动作,都是对人性的洞察,都是对利害关系的剖析。
吕不韦笃定规律治理人性,这个社会规律就是利己是本性,吕不韦直言不讳地告知,继而为你提供解决办法。
吕不韦有敌人、仇人、死敌吗?没有。古往今来,东方西方,政客皆由政敌,吕不韦因何没有,实乃,他是一商人,从一至终的商人,初心从未改变,即便是成为秦国CEO。
吕不韦的一生,若抛开安国君暴毙、公子异人暴毙疑云及与赵姬的风流韵事,从单一角度看,吕不韦堪称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