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非原创，转载自网络，如有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江瑾明视我如命，却悄悄养了外室。 　　高山寺下，他唤她「娇娇」，认真听她许下一生一世的祈愿，许诺她永不抛弃。 　　我大病之时，他公务缠身，却是陪在那女子身边安心养胎。 　　我最终完成任务，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却如疯魔喃喃自语。 　　「阿兮，我只爱你，我不要别人，求你别走。」 　　1 　　禾言端药来时，我正看着一只香囊发呆。 　　她低头瞧了一眼便笑着问我，「夫人又给侯爷绣新香囊了？」 　　再一眼，她又瞧出里面的不对劲，「夫人，你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桌上精巧的香囊丝丝缕缕无一处不用心，其中蕴含的心意更是让人心惊。 　　只随便一眼，就能看出绣香囊的女子是何等心细，又是何等在意所送之人。 　　何以致扣扣，香囊系肘后。 　　这香囊是我丈夫江瑾明的。 　　所绣之人却非我。 　　「阿兮，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我不动声色收好香囊，江瑾明一进屋就瞧见我和禾言干坐着，「今儿是怎么了？阿兮，你不开心吗？」 　　更深露重，他身上沾了湿气，又混杂着一股甜糖的香味。 　　桌上的药碗升腾着缕缕热气，他蹲下身平视我，伸出手刮刮我的鼻子，「定是耍性子不肯喝药了。」 　　我轻笑着问他，「怎么办呢？」 　　以往我嫌药苦不肯按时喝药，于是他便跑遍全城排长队为我买张记的甜糖。 　　春光融融，碧波垂柳旁，我问他是否愿意一辈子只为我买糖。 　　他也是如此，轻刮我的鼻子，高高的马尾甩出漂亮的弧度，「当然，我江瑾明这辈子只为阿兮买糖，只爱阿兮。」 　　那时的春风暖人，他的双眼只有我，所说誓言之郑重，我迷失在这汹涌的爱意中。 　　不顾系统的劝阻，执意嫁给了江瑾明。 　　而现在，我捏紧藏在衣袖中的香囊，扯出难看的笑容一把端起那碗苦药一饮而尽。 　　江瑾明打开糖包想喂我，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 　　他有些意外，却什么都没说，只把糖又包好，「吃腻这个味了？下次我买些其它的。望江楼新出了一道菜，甜辣味的，下次我带你去好不好？」 　　他的眼睛真挚诚恳，爱意不减。 　　我转过头不肯看他，隔了好久，我才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好。」 　　2 　　我知这一切都是假象。如若爱意依旧，那他身上不会沾染湿气。 　　从前我日日等在家门口提灯盼他归来，他的身上永远是干净爽朗的味道。 　　不知何时，他的衣衫开始有股抹不开的湿气。我想，大概是那女子所住之地水汽湿重，他常常流连，才沾染了满身。 　　药中含有催眠的成分，不多时我已倦怠。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狂风，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露出骇人的形状。 　　我总是怕这电闪雷鸣之际，江瑾明脱掉衣靴上床将我搂在怀里轻抚我的背，温热的臂膀让我安心下来。 　　他轻吻我的发顶，「阿兮，别怕，快睡吧。」 　　窗外雷声轰鸣，想起今日的香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着眼假寐。 　　但江瑾明不知。 　　他见我睡着，小心翼翼抽出手臂下了床。 　　门外的禾言诧异地问他，「侯爷，这打雷下雨的，您不陪着夫人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吩咐禾言，「我还有公务在身，今天陪不了阿兮，你就在这里候着，寸步不离，免得阿兮害怕。」 　　等他离开，禾言进来关门，却发现我坐在床头。 　　「夫人，你怎么还没睡？」 　　我盯着外面的雷闪，第一次发现我也能如此平静地度过雨夜。 　　是他给的爱娇宠了我，让我只敢躲在他的怀里。 　　我吩咐禾言叫来自家的暗卫影二，让他跟着江瑾明。我要知道，今夜的他到底是公务在身，还是担忧美人受惊。 　　3 　　影二办事靠谱，不多时他已冒雨回来。 　　他是我捡回来的，不同于姜家其他暗卫，他只效忠于我。 　　「小姐。」 　　即使我与江瑾明成亲多年，他仍不改口，只叫我「小姐」。 　　我曾问过他缘由，他低垂着头不解释，我便由他去了。 　　「江侯爷他......」 　　我看他脸上划过痛苦之色便知道了答案，「说下去。」 　　「我看见江侯爷去了城南的一家别院，是一个女子开的门，那女子似乎和江侯爷关系不一般，还大着肚子。」 　　我觉得脸上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下，用手一摸却是两行热泪。 　　早已怀疑之事，如今单知道一点真相就已痛心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闭上眼，又对影二下了一道命令。 　　「从今天起，你去看着那女人，有什么动静就向我汇报。」 　　影二很乖，什么都没问，低头应下命令就离开了。 　　只是出门前，他低下头，似有若无的声音飘在雨声里，「小姐，江侯爷脏了，你不要他了可不可以看看我。」 　　我假装没有听见。 　　不久之后影二传来消息，明日江瑾明会陪着那女人去高山寺为腹中胎儿祈福。 　　第二日江瑾明来陪我用膳，又厚着脸皮向太后请了御医为我诊治。 　　我的身体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仍有不少要注意的地方。江瑾明拉住御医问个不停，其中御医所说的字字句句他听得极认真，也都细细记下。 　　这些事他从不假他人之手，都是他亲自来做，唯恐底下的人做事不小心。 　　我曾为此感动落泪，如今再听，却觉得这些话万分刺耳。 　　我叫住江瑾明，告诉他今日我想去高山寺祈福。 　　「我与你成婚五年却一直没有孩子，想来该是去寺庙里拜拜。」 　　江瑾明一瞬间变了脸色。 　　我欣赏着他的慌张，平静之下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阿兮，今日去山上祈福的人太多，鱼龙混杂，我们还是改日再去吧。」 　　我定定看着他，看他由心虚到镇定，这过程中他想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也不想知道。 　　「好，改日。」 　　他松了口气，又说最近京中不太平，死了好些人，叫我安心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我一一应下。 　　等他走了，我换了一身衣裳跟在他身后。 　　4 　　我躲在江瑾明身后，看他小心扶着那女子走上台阶。 　　女子玩闹，总吓唬他，他就冷了脸假装呵斥，「沈娇，别闹。」 　　沈娇嘟起嘴，气他不够体贴，不要他挨着。 　　他又拿出糖包去哄，眼里都是宠溺。 　　沈娇挑出自己爱吃的糖，剩下的江瑾明又包了起来。 　　原来他每日带回的糖，都是沈娇挑剩下的。 　　大殿上沈娇跪在蒲垫上虔诚许愿，江瑾明就站在她身边认真地看着。 　　「愿我腹中胎儿平安出生，愿江郎尽心呵护我儿，愿我与江郎岁岁年年，生生世世。」 　　江瑾年笑她，「我的孩子我定会用心照料，怎还值得你许愿。」 　　沈娇吃醋，「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抛弃我们娘俩。」 　　江瑾年敛了笑容，语气郑重，「不会。」 　　我又想起他曾经许诺只爱我一人时，也是这般认真郑重。 　　沈娇曾是江瑾明在路途中救下的民女，琼花玉貌，绝色无双。 　　高山寺桃花娇嫩，竟也比不得她在花间璀璨一笑。 　　江瑾明站在树下看得痴迷，不觉出声，「娇娇。」 　　我站在不远处看他不自觉走过去搂住了沈娇，又在万花纷飞中轻轻吻上了她的朱唇。 　　沈娇娇笑着打他，「这里不行，我们还要为孩子祈福呢，等回去。」 　　他又掩下眼中浓烈的欲色，喑哑着声音说好。 　　我突然觉得反胃，靠在一棵树旁干呕，直呕得肝胆皴裂，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 　　听见声响，江瑾明警觉地护住怀里的沈娇，「谁！」 　　5 　　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五指修长，手上有薄茧，划在脸上有些痒。 　　「小姐，是我。」 　　恰巧一只小猫踩着树叶路过，江瑾明这才没发现我，搂着沈娇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影二快速松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男女有别，主仆有分，他鲁莽了。自知越界，他垂下头静等我的惩罚。 　　「就罚你把那只小猫给我带回来吧。」 　　影二没想到惩罚如此简单，瞪大了眼看我。 　　总归是我带大的小孩，我也舍不得真罚他。他高兴极了，眉眼焕发出神采，忙不迭追着那只小猫跑。 　　江瑾明回来时，我正抱着洗干净的小猫玩。香香软软的小猫活泼闹腾，粉色的爪子踩在垫子上显出舒适安逸的模样。 　　我闻到他衣袖中的女人香，浓郁香甜，好似山上漫天的桃花。 　　可他察觉不出来。 　　身在其中，早已分不出这其中的区别。 　　他一如既往带了糖回来，「阿兮，这次买了其它味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我逗着小猫，没理他。 　　小猫叫踏雪，高兴得「喵喵」起来，伸长脖子去闻糖味，又不喜欢，于是一爪子打落那一包。 　　江瑾明刚要发火，突然又想起了白日的事，试探着问我猫是怎么来的。 　　我知晓他内心此刻的慌张和煎熬，也乐意多折磨他。 　　「高山寺。」 　　他猛地缩了瞳孔，往日意气风发的脸白了下来，「你今日去了高山寺？我不是让你不要出门。」 　　我好笑地看着他，踏雪在我怀里伸着懒腰，「是别人从高山寺捡来的。」 　　他大约也发现自己的心虚，又瞧我并没有怀疑什么，抿了抿嘴拥着我说，「那就好。我怕你会受伤，你知道的，没了你我也会死。」 　　「阿兮，我爱你，别离开我。」 　　我静静听着这些话，一下又一下地抚过小猫的背。 　　海棠未睡，烛火高照，窗纸上印着男女相拥的恩爱之影。只是，我与江瑾明各怀心思，心愈来愈远了。 　　6 　　我没有和江瑾明和离。 　　倒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曾经的许诺。 　　出嫁前，我曾因哥哥的事被行刺。 　　那时影二正在处理其他事情没在我身边。 　　贼人嚣张，当街拦下我的马车杀死车夫想要掳走我。 　　我怕死，所以当江瑾明飞身一剑救下我时，周围人群的嘈杂和车马的嘶鸣都如天边之语远去，长剑如冰，少年风流，我呆呆地看着天光下他甩起的马尾，一颗心无法自制地热腾起来。 　　可惜贼人不止一个，他为我受了伤，险些丧命。 　　我哭肿了双眼，捂住他胸口处几乎贯穿的刀伤，可血怎么也止不住，染红了一身白衣。 　　我照顾他时曾许诺，无论往后他做错了什么事，我都可以给他三次机会弥补。 　　他苍白着双唇，却还是嬉笑着握住我为他擦药的手，「我怎么可能让你伤心三次，一次都不行。」 　　我几乎落泪。 　　那时我相信他永不背叛我。 　　而如今，我不敢再信这些诺言。 　　它代表着有朝一日痛苦的欺骗与背叛。 　　它代表着变心。 　　7 　　许是那日心虚过度，江瑾明已经很久没有去沈娇处了。 　　影二告诉我，沈娇这几日因为这事不开心，却还是忍着没找江瑾明。 　　只独独坐在树下暗自神伤，如飘落的桃花一般惹人可怜。 　　江瑾明私下派了丫鬟照顾她，也时时能收到她的消息。 　　娇人怀孕又如此伤心，他岂能不担心？ 　　大夫再来为我把脉时，他望着窗外神思飘游，心不在焉的样子。 　　大夫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一回答。他喜得要朝江瑾明一拜，我及时拦下。 　　我喊了好几声江瑾明的名字，最后他才在大夫诧异的眼神中回过神。 　　「我想吃东记的糖。」 　　过去几日，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不爱吃糖不爱依赖他，这让他有些许慌张。 　　人为什么会变呢？ 　　他抓不准其中的原因，也不愿深想。 　　而此刻再次听到我想吃糖，便着急忙慌出了门。 　　我看着他匆忙出门而掀飞的衣角，又回过头看等在一旁的大夫，「让您见笑了。」 　　许大夫一笑，「怎会。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不知多少人羡慕。」 　　伉俪情深？ 　　我不愿聊江瑾明，只好错开话题问他我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他恭喜，「夫人这是有孕了，已有两月余。」 　　刚才看他脸色时我已有预料，但心中却升不起丝毫开心。 　　以我今日之处境，这孩子只会是我的拖累。倘若以后真要狠心做些什么，又不得不为孩子做打算。 　　幸好江瑾明不知，我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 　　我看着自己平平的肚子，只望我给的这一次机会，江瑾明不要把握住才好。 　　我找借口让他出去，一是为了支开他，不让他得知我有孕的消息。二是试探他会不会去找沈娇。 　　许久未见，沈娇又有孕在身。我不信他不担心。 　　但这一次我好像预料错了。 　　8 　　江瑾明很快就回来了，外头下了小雨，他浑身都湿了，显得有些凄惨。 　　他献宝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保护得极好的糖包，干干净净，不染一滴雨。 　　「还好没迟，去的时候店家快打烊了。」 　　我摸摸他的额头，一时分不清这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大概骑马骑得很急，下了马又匆匆赶来，这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我仿佛又看见以前神采飞扬的江小侯爷捧着糖讨我欢心了。 　　我接过糖，捏起一颗闻了闻，不如以前甜了。 　　「许大夫说什么了？我看他一脸喜色。」他猜中某种可能，惊喜地瞧着我，「莫不是我们有孩子了？」 　　他也是贪心。 　　有了外边的娇娇为他生儿育女不够，还妄想拥有我与他的孩子。 　　我讽刺地看着他脸色的欣喜，凉凉开口，「你希望吗？」 　　他笑意未褪，「当然希望。你与我的孩儿定是这世上最可爱幸福的人，我会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他。」 　　我又问，「那你会全心全意爱他吗？我是指，只爱他。」 　　以前的美好总是让人感慨留恋，自知道沈娇以来，我总是想起过去的江瑾明，一时没忍住情绪，不管不顾地问出了心中所想。 　　他迟疑了一瞬，又看着我坚定回答，「会，我一定会只爱他。」 　　可惜，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 　　他只是在说服自己。 　　我嘴角的嘲讽更甚，「这么想要孩子，那日叫你去高山寺烧香你又不肯。我只是身体好一些，并没有怀孕。」 　　他难掩失落，但还是强撑笑容安慰我，「阿兮，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有个孩子的。」 　　这几年来，为着孩子一事，我没少受他母亲的刁难。这期间我比任何人都着急难受，他记在心里，独自一人顶住了老夫人的为难。 　　只是，光阴迢迢，眼前少年再不复当初。 　　9 　　晚间影二告诉我，沈娇来了。就站在府外不远的地方，不吵不闹，静静看着。 　　我早知她会沉不住气，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影二看着我，问出了心中一直留存的疑惑，「小姐，就算走到这种地步，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对于这个问题，我竟犹豫了半天想不出个答案。 　　自从知道他在外养了沈娇，我对他心存厌恶，连亲近都不肯了。 　　但要我这么放弃，我似乎犹有不甘。我与他青梅竹马，他的少年意气赤诚之心我都看在眼里。我舍不得丢下江小侯爷。 　　这一点点执念像一根绳子死死地缠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无法回答影二的问题，我也没办法问自己的心。 　　或许真要走到无法挽回那一刻，我才彻底死心。 　　江瑾明终究是忍不住，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雨，寒风瑟瑟，沈娇怕是冻坏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江瑾明为她披上大氅，又斥责她雨天还乱跑。 　　沈娇也不怕，撒娇环住他的腰，「你好些日子没来，肚子里的孩子想你了。」 　　江瑾明没了脾气，只好佯装生气地叮嘱她下次不要这样。 　　沈娇吐着舌头求饶，又把手伸到他面前喊冷。 　　江瑾明没动，她就主动拉起他的手贴在肚子上柔柔笑起来。 　　6 　　第二天我病倒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过去与现在的记忆纷乱交叠，迷糊中我听见许多话。 　　有年少时江瑾明的许诺，「我此生非阿兮不娶。」 　　有伤心时他的安慰，「阿兮，别怕，有我在，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有他受伤时，我哭得满脸是泪，他却还逗我笑，「阿兮再哭就要变成街角的花猫了。」 　　成亲前一日，他很想我。但民间有个规矩，成亲前男女不可相见，否则日后定会离心。于是他忍着，只派了小厮送来书信，封封写满思念。又说还好屋子里有许多我的画像，还能一慰相思之愁。 　　忆及此，我觉得甜蜜，可画面一转，我又听见江瑾明搂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宠溺喊她「娇娇」。 　　我又听见他怪娇娇天气寒冷却要跑来找他。语气虽凶，但藏有关心。 　　再一转，我又看见桃花树下，他着急询问大夫，「娇娇如何了？」 　　那大夫说，「夫人无碍，只是受了点风寒。」 　　他便松了口气，轻轻一刮娇娇的鼻子，说她淘气。 　　我在树下哭，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值得吗？」 　　我朝身后看去，是年少时的江瑾明。 　　他又问我，「值得吗？」 　　我看着他长长的马尾，第一次听见了我的声音。 　　「不值得。」 　　7 　　我于昏沉中醒来，看见禾言正高兴得看着我，「夫人你醒了！」 　　想起梦中的场景，我问她，「江瑾明呢？」 　　我从未直呼过江瑾明的名字，禾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夫人怎么了？」 　　我又问了一遍，她才苦着张小脸，「侯爷在外处理公务，奴婢差人请了，想来很快就回来了。」 　　是真的吗？ 　　我想起那棵桃花树，想起那个大夫，撑着起床要出去一趟。 　　我要去看看，梦里的场景是不是真的。 　　禾言不停劝我，「夫人，外面冷，你的身体受不住，有什么事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我转头看她，大抵神色凄惶的模样吓到了她，她就说不出话来，只为我拴了件披风。 　　循着影二说的位置，我找到了江瑾明金屋藏娇的地方。 　　是个别致的小院，临近荷塘，院内有棵繁盛的桃树。 　　我站在门外，听见院子里传来沈娇娇媚的笑声。 　　江瑾明说，「我们的孩儿会是幸福的孩子。」 　　沈娇似乎不满，「那孩儿他娘呢？」 　　江瑾明似乎有些无奈，但耐不住沈娇的嗔怪，又说，「子凭母贵。」 　　我站在门外，哭也哭不出来了。 　　可是禾言第一次知道，她擦干眼泪，手忙脚乱地安慰我，「夫人……小姐，不要伤心，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 　　影二这么说。 　　禾言也这么说。 　　连梦中年少时的江瑾明也这么说。 　　我让禾言去敲门，我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他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了。 　　8 　　是沈娇开的门。 　　看见是我，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护着肚子问我，「小姐，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看着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回答，「没走错。」 　　江瑾明闻声而来，「娇娇，是谁？」 　　沈娇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江瑾明又说，「如果是陌生人，撵了就是。」 　　我拢拢衣袖，冷冷开口，「侯爷好大的威风。」 　　下一秒，江瑾明错愕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他很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我的出现，害怕我已知晓他与沈娇的事，害怕我发现沈娇怀孕了。 　　但我发现，他更害怕我此刻的淡漠。 　　就好像，我从未爱过他，从前我们相爱的点滴都是镜中水月。 　　他急急忙想过来拉我的手，连沈娇差点摔倒了都不知，「阿兮，你听我解释。」 　　我后退一步，躲开他。 　　「听你解释什么？解释那日你买回的糖都是别人吃剩下的？解释那日打雷时，你悄悄离开跑来陪别的女人？还是解释那日你说外面危险让我不要出门，好陪着你的娇娇去高山寺许愿？」 　　「他们告诉禾言，今天你公务缠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陪你养在外面的女人，就是你的公务吗？」 　　江瑾明踉跄一步，神色灰败地看着我，凄惨出声，「原来你都知道。」 　　我看见他这么模样只觉恶心。他做的时候怎么不想起我，被我戳穿了反倒做出这么一派情深模样。 　　「江瑾明，我们和离吧。」 　　9 　　江瑾明不同意，甚至怕我再提起躲了出去，这件事就这么僵着。 　　但这件事并不只是我们二人的事，还有沈娇。所以我找到了她。 　　她很怕我，一张小脸惨白，「姜姑娘……我……」 　　她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我便让她说说他们的相遇。 　　当初沈娇随着逃难的百姓到了云州。云州有纨绔子弟看中了她的美貌，当街调戏，要她做小妾。 　　沈娇不愿意，那纨绔子弟动了怒，想要出手打人。恰巧那时江瑾明路过，便出剑救下了她。 　　倚剑风流姿，看着眼前的江瑾明，沈娇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上仙人。 　　由于沈娇无家可归，所以江瑾明留了心，让她暂且留住府内。沈娇因这次获救倾心于他，对于他的这个决定自是欢喜。　 　　沈娇看他经常熬夜处理公务，于是时不时做一些汤或者小吃送去。 　　许是时日长就生了些暧昧心思，但两人并未戳破。 　　他知有我，她也知他有我。 　　变故就发生在一天。 　　江瑾明受了伤，回府时沈娇见了，一直在哭。 　　此后，江瑾明对她就上了心。又在一个雷雨之夜，他见沈娇哆哆嗦嗦站在他门外，一副害怕的模样，于是搂她入怀小声安慰。 　　再后来，就是一夜欢好。 　　回到京城后，江瑾明把她也带了回来，放在郊外的小院里好生娇养着。 　　说完，她就跪在地上求我，「夫人，我并未想争什么，只是我再也不想经历被人欺辱的日子，所以才迫不得已……」 　　我打断她的话，「不，你想争。」 　　她诧异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你要为你的孩子争。快生了吧？如果你不争个名分，你的孩子就这么活着？一辈子见不得光，以后也会被他人欺辱。他敢说自己是江瑾明的孩子吗？」 　　沈娇愣住，一双细嫩的手掐出了淡淡的印记。 　　我转身离去，「想清楚了就找我。」 　　10 　　马车上，禾言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也听出来了，江瑾明与沈娇的过往太刻意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与他。 　　他到底爱谁呢？我不知道。或许他很贪心，他都想要。 　　但就算沈娇愿意，我也不愿意。 　　我也很贪心，如果我的夫君不能只爱我，那我宁愿舍弃。 　　11 　　我没等来沈娇，等来了怒气冲冲的江瑾明。 　　他满眼通红，身上挂着雨珠，语气凶狠，「姜兮，这件事是我错了，可你也不该报复在娇娇身上，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她还怀了孕，你怎能如此恶毒叫地痞流氓去吓她。你不知当初她就……」 　　「就什么？」我浇花的手一顿，问他。 　　他一脸痛苦，「阿兮，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错了事却不肯承认错误。」 　　我此时竟觉得悲哀。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他在意那女子我认，但为了她偏听偏信怪罪于我，我觉得这么多年的情谊倒像是个笑话。 　　我隔着花树瞧他，分明几步的距离，可我觉得我与他越来越远了。 　　「江瑾明，我看你连脑子都被女人吸干了。她配我对她动手？」 　　他冷冷一笑，「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 　　禾言年纪小藏不住事，听到我们吵架，眼看着要把我怀孕的消息告诉江瑾明，我赶紧阻止。 　　「我都要与你和离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她怀了你的孩子吗？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你与别的女人滚在一张床上时想不起我，你与她一起上山拜佛许诺永不放弃时想不起我，我生病之时你也想不起我。现在她有了什么事，反倒想起我来，你倒真是好记性。」 　　「公子无双的江侯爷，也幸亏发现的早，你只是来骂我。不然以后你的娇娇一尸两命，你那把救美人的剑就要指向我了。」 　　我气极了，口不择言。 　　对面的江瑾明也怒。他如此重视沈娇的孩子，没想到我今日出言诅咒。 　　「姜兮，我没想到，你是如此恶毒的女人。这么多年，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你。」 　　他甩门离去，朝沈娇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既痛快又痛苦，「江瑾明，你一日不与我和离，我就让你的娇娇一日不得安生。」 　　他停留了一瞬，而后冰凉的声音落在了雨夜里。 　　「姜兮，你大可试试，若她出了什么问题，你也不会好过。」 　　12 　　一夕之间，我与江瑾明的关系便势同水火。 　　他的母亲很是高兴。曾经江瑾明为我受伤差点死去这一事，让她极不喜我。但无奈那时候的江瑾明犟，偏要娶我，她也就毫无办法。 　　后来成婚多年，我都未曾有孕，她更是不喜。 　　如今我与江瑾明关系恶劣，而她又听闻沈娇快生了，巴不得江瑾明与我和离，赶快抬了沈娇进门。 　　为了加大这把火，她把沈娇带回了府里，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沈娇腹中胎儿是她江府的子嗣，以后是要继承江府的一切，让府里上下好生对待着。 　　作为女人，她明白，江瑾明的每一次选择都能压垮我。 　　试问有谁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日日回另一个女人的房间不动怒的？ 　　其实自那日与江瑾明撕破脸发完脾气后，我的心倒是稳了很多。 　　昨日之日不可追，我要做的是求个没有江瑾明的未来。所以我对他母亲的这番做法没有任何意见。 　　但禾言对此很生气，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将怀孕的消息告诉江瑾明。 　　「如若侯爷知道小姐有孕，定不会如此待你，那沈氏又算得了什么？」 　　她还小，没经历过情爱，只顾眼前解气。江瑾明若是知道我怀孕，那和离定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时，还要待在这令人恶心的地方。更何况，我又不是没为江瑾明的背叛准备大礼，不急在这一时。 　　禾言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也就不再提起这事，只是心中仍不痛快，日日都要骂江府上下。 　　13 　　如江母所想，江瑾明这几日确实都歇在沈娇处。我时不时能听到沈娇飞出的笑声，以及两人浓情蜜意的交谈声。 　　为孩子取名。 　　为孩子做新衣。 　　畅想一家三口幸福的未来。 　　我只是听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反倒让江瑾明先急了。 　　他隔着桥与我相望，「对不起，阿兮。前几日我也是气极了，那番话并非我真心。这几日我并不好受，我知道是我背叛了诺言，是我欺骗在先，你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只求你不要与我和离。」 　　「阿兮，我离不开你。」 　　他看着我，祈求原谅。 　　可我实在原谅不了。他说的话，做的事哪一分是假的呢？难道不是真心，就可以愈合伤疤吗？ 　　我想他也是明白这些的。 　　不然他不会在我没回答前就落荒而逃。 　　　　14 　　江瑾明的这一做法，连锁反应就是沈娇来找我了。不复之前的柔弱，看起来甚是高傲。 　　「我与瑾明是真心相爱。」 　　我挑眉看她。原本以为是个聪明人，倒不想与我一般蠢，信了男人的鬼话。 　　我没说话，禾言气冲冲地回答，「所谓的真心相爱，是将你没名没分地养在外面？」 　　沈娇粲然一笑，「他不爱我，我又怎么能怀上这个孩子呢？我怀的是江家子嗣，他对这个孩子期待已久。你不知道他晓得我怀孕时有多高兴，他抱着我转圈，说我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与我一生一世不分离。」 　　「你既怀不上孩子，不能给他想要的，那就退出吧。」 　　我嘲弄地看着她，那种自信我也曾有，只是被我所信任之人亲手打破了。 　　我告诉她，不愿和离之人，不是我，是他。 　　她端着的笑脸一时有些僵，挺着肚子气汹汹地走了。 　　15 　　沈娇快到生产之日，全府上下都紧张期待，江母的脸上每日都带着笑。 　　终于，在沈娇的又一次哭泣，江母的又一次指责中，我的又一次漠视中，江瑾明同意和离了。 　　我坐在回家的马车中听他说，「阿兮，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实在没办法不负责。」 　　「阿兮，我们真的没办法回到从前了吗？」 　　我并未掀开帘子，就这么隔着车窗问他，「江公子是否还记得有一日沈娇独自来府外等你，那晚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他仔细回忆着，「记得。那晚许大夫为你诊脉，我看他面带喜色，就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他猛地止住了话，应该是明白了我的话外之意。 　　「江公子，早在很久之前你不就做出了选择吗？想来这个结果也是你要的，我们就此别过。」 　　车夫驾马离开，我听见他喃喃喊我名字。禾言说，他追了许久。 　　追不到了。 　　16 　　系统通知我任务已完成，可以离开。 　　影二察觉到我的想法，愤怒地问我，「就为了这么个烂男人，你就要放弃生命？」 　　我摇头。 　　我不是放弃，也不是真的死去，我只是想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他背着光，一脸惨淡，「这里就没有一点半点值得你留念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 　　我有对我还不错的父母，有一直陪伴着我，对我忠心耿耿的禾言和他。 　　我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爱。 　　但恨也是如此明显，留下只会有太多纠葛。 　　影二还是生气，好几天不理我。 　　有一晚我看着月亮发神，他又突然出现问我，「你想好了吗？」 　　我看着他脸上的期待，我知道他希望我留下，可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点头。 　　之所以要和离后才离开，是因为我不想死在江家。不想死了之后，还要与他有牵扯。也不想死了后，还要和他同葬。 　　影二这一次没有激烈反对，他微微笑着。 　　「如果那是一个能让你快乐的地方，那就去吧。」 　　17 番外 　　「阿兮呢？」 　　禾言嘲讽地看着江瑾明，「江公子，你不去看你的沈娇娘，你的儿子，问我家小姐做甚。」 　　江瑾明也不恼，放低了姿态问她。 　　「阿兮这几日过得好不好？她怀着身孕，身子又差，我命人送了……」 　　禾言打断他的话，满脸泪水。 　　江瑾明不懂她为何要哭，似想起什么，脸色惨白。 　　禾言，「江公子，那些东西你还是留着给沈姑娘用吧，我家小姐不愿意，也用不上了。」 　　他发了狂似地问，「什么叫用不上？你告诉我什么叫用不上？」 　　影二及时出现，隔开了满脸泪水的江瑾明。 　　「侯爷，原来小姐走的那日，我哭的跟你一样丑。」 　　「她不要你了，也不要你和她的孩子。」 　　「她什么都放弃了。」 　　影二恨。如果不是因为江瑾明，小姐不会那么早就走，他至少，至少还能陪她一段时间，还能再看到她。 　　「江瑾明，滚，你不配再提起她。」 　　18 　　江瑾明疯了，总是不停地念叨着「阿兮」「我们的孩子」「死了」之类的话。 　　江母着急，派来许多名医也无果。 　　沈娇抱着孩子日日以泪洗面，江瑾明不爱这个孩子，他一看到孩子就总会想起姜兮腹中的胎儿。 　　江瑾明总是充满怨恨地看她，他和阿兮原是有一个孩子，原本他们能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一家人。 　　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没得到。 　　阿兮说过，背叛誓言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现在他就不得好死。 　　他该一起去死，一起陪阿兮。或许到了地府中，阿兮就会原谅他了，他们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了。 　　19 　　江瑾明死了。 　　影二一点也不惊讶。 　　禾言问他怎么知道的。 　　影二望着远方，「小姐在确定有沈娇这个人时找我要过一个东西，它能让人在受到刺激后神智不清醒。」 　　禾言笑笑，「总算没便宜那个贱男人。」 　　她又问影二，「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影二转身离开，「守着小姐，我的任务是保护她。」 　　如果之前救小姐的不是江瑾明，而是他，或许也不会有这么一切了。 　　他失职了，所以现在他要弥补过错。 　　有他一日在，小姐安睡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打扰。他死后，也会追随小姐继续保护她。江瑾明的想法，永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