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方坤树刚走，韩墨问：“你真跟他合伙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深入了解最好不要匆忙决定。创业我支持你，但创业不是一件小事，不管从哪方面说，我们都要慎重决定！”

王佐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又不是一次性投钱。我之所以说买二手电脑，是因为本来就想买嘛。章新月不是帮我从台湾买了两本Pro/E的书吗？现在看来，我根本不能在王郑公司我用的电脑上自学练习，可不学又很难在职场上再上一个台阶，这二手电脑不得不买啊。”

韩墨说：“那就买吧。迟买不如早买。还好你申请在外住宿，不然，连学Pro/E的时间都没有。小方说的有道理，说不定哪天王郑公司招到你这样的人了，就是你被炒之时。你这工作不会Pro/E还真不行，会失去太多机会。我换件衣服，这就上街去看电脑，速战速决。”

来桥头镇半个月这段时间里，王佐和韩墨天天在外面乱逛，逛遍了桥头镇大街小巷，逛累了再回出租房睡觉。买了电脑这晚开始，二人再不乱逛了。冲完凉后，王佐对着书在电脑上学Pro/E软件，韩墨洗好了衣服后坐在边上看小说。由于Pro/E软件是英文版，书中难免有些命令没讲解，那就得韩墨帮忙翻译。为了翻译准确不出错，韩墨还特地买了一本英文字典。几天后，韩墨竟有了学英语的冲动。于是，她特地在书店买了一套带磁带的《初级美国英语教程》，津津有味地学了起来。多年后，韩墨能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对她的业务有莫大的帮助，不得不说她走上社会重拾英语的起点，那就是王佐学Pro/E软件那时。人生在世做每一件事，真的不要太在意得失，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关键要看这件事的间接结果，或者未来结果，也许局面就不一样。有时候，间接的结果对人生影响更大。

又过了不到半个月，方坤树被炒，原因是打样在外没有及时回公司达三次之多，这超过了王小姐的底线，他又没有合理的解释，自然就被炒了。被炒后，方坤树在王佐出租房的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真的单干起来。而王佐在王郑公司的情况，还真被王坤树不幸言中。王佐天天画图，另一个设计员天天在外验货。虽然感到委屈，但因早有心理准备，王佐也就没放在心上，该干嘛就干嘛。画图不是更好吗？可以接触更多的产品，他自我安慰和解嘲。

两天后，王郑公司招进来一个打样员和一个设计员，打样员已办入职手续，设计员二十天后来报到。王佐知道，他在王郑公司短暂的打工将要结束，与其被炒，还不如主动辞工，给自己下个台阶。于是，他写了一份正常辞工书，交给王小姐。王小姐想都没想，批了“同意”二字。这等于是解脱了，接下来的三十天相当于混日子了。但王佐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并不因此而混日子。每天他都会正常上班，不迟到不早退，以最快的速度做完手上的工作，并且仔细认真检查一两遍，才把图纸入档，并请郑先生签名。晚上，他依然是学习Pro/E三维软件，一上电脑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深夜一、两点才睡觉。有时，韩墨都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上电脑，就叫他快睡，要注意身体。他说，记得你考会计师吗？那是什么心情和动力？现在我也一样，我希望出了王郑公司后，Pro/E能运用自如，就好找工作了。

这一个月，方坤树天天在外跑，有时打样，有时联系业务，直到晚上八、九点后才找王佐聊上几句。除了请求王佐帮他画图以外，他聊得最多的是，他的打样情况，他的业务情况。他说，他女朋友的同学的哥哥在一家美资灯饰采购商深圳办事处验货，只要他的产品跟台湾人的品质一样，他将优先下单给他。当然，前提是，回扣比台湾厂更多，这他没跟王佐讲。

王佐还真动心了。他想，待出了王郑公司，他就找韩墨商量，跟方坤树合作创业。在出王郑公司之前，还是好好学Pro/E软件吧。毕竟，学习的时间不多了，出了王郑公司那就得用Pro/E去面试去工作啊。他真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巴不得一分钟当作两分钟用。

没想到的是，辞工不到二十天，王小姐就决定结工资让他走人。他没吵没辩，钱拿到手了，还向办公室每个人告别，并且敲开王小姐总经理的门，对王小姐说，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照和栽培，我永远会记得王郑公司的，也会记得王小姐你的。我走了，后会有期。

王小姐看着他走出王郑公司的背影，总觉得不对劲。这臭小子干嘛来着？神经病！

出王郑公司的第二天，王佐跟着方坤树跑了一天，还拜访了位于深圳宝安的那家美资灯饰采购商深圳办事处的那个方坤树女朋友的同学的哥哥。回来路上，王佐暗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定要劝说韩墨，他一定要跟方树坤合伙创业。再怎么样，他只是个技术人员，创业的机会并不多。方坤树如果不是资金不足，何必找他合伙呢？至于技术设计人员，用不着变成股东嘛。智通人才市场一大把，去一趟要多少有多少。这年头最不缺的是人才。

晚上，冲完凉后，王佐没有上电脑，跟韩墨来了一次床聊。

“韩墨啊，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技术人员，创业机会委实不多。”

“你自己决定就好。前提是，必须成立正式公司，各自出资多少，就占多少股份，谁也不能拿干股。我现在这家公司是企业管理公司，多少公司的成立散伙都经我们处理，我见多了创业时哥们好兄弟，义气为重，最后脸红脖子粗，争得你死我活，分道扬镳。”

“可是，你说了，成立公司最低要五十万注册资金，没有的话垫资费要两万多，还要验资费，这不是小数目，对于我们这些刚创业的打工仔来说，我估计小方不会同意的。”

“先说断，后不乱。这个说断就是正式成立公司。否则，一江春水向东流，没有用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跟小方商量吧。如果他同意，至于垫资款，我们公司出面，可打折五成。”

“那，明天我跟小方商量商量，尽量说服他同意。”

第二天下午，小方从外面打样回来，组装好了一款灯。他高兴地对王佐说：“就这款灯了，我女朋友的同学的哥哥点名要这款灯，明天就送过去检测，检测通过，第一笔单就来了。”

“小方，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嫂子说，我们如果合作创业的话，先成立正式公司，实际入股多少，就占多少股份，并且跟公司章程上的条款一致。这叫先说断，后不乱。”

“可是，我听人说了，成立公司最少要五十万元人民币，我们到哪去找那么多钱啊！”

“可以垫资的。只是别人帮我们垫资，他们要收垫资费。”

“垫资费多少？”

“如果我们出资十万，一人五万，还差四十万，垫资费大概两万左右。”

“那，不行，不行。我们刚创业，就把两万多块钱丢到水里，那怎么行呢？”

“你嫂子说，她们公司就能办营业执照，能垫资，垫资费优惠，五成。”

“五成，五成也要一万左右，这不行，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看来我们有缘无份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先一人出一万，日常开销有了，最少可维持一、两个月。你嘛，把电脑搬过来，我呢，这里有传真机，装了电话，还买了家具，差不多拉平了。我们先做，等到有第一笔订单了，收到钱了，垫资费也就赚到手了，我们立马成立公司，正规大干一场。”

“行，就这样，我们这就去把电脑搬过来，正式开始合作。”

就这样，王佐平生第一次帮自己打工，干得不亦乐乎。

他和方坤树早分工好了，他在家画图接电话发传真，小方则在外打样跑业务。

一个星期后，就接到了第一张单。方坤树拿着订单，跳着对王佐说，最少能赚三万左右，供应商的钱我们收到客户的钱后再付款，收到款我们就注册公司。你我联手，天下无敌。王佐可高兴了，高兴得心花怒放。为此，小方还请客，在大排档吃晚餐祝贺，点了三餐一汤。

下个星期天，是王春秋生儿子办满月酒的日子，王佐和韩墨坐车到大朗喝酒。头天晚上，王佐跟方坤树说，有什么事等他回来第二天再说。喝完酒坐车回到出租房，王佐和韩墨刚冲完凉准备睡觉，有人“咚咚”敲门，听声音门外还不止一个人。王佐打开门，见是方坤树的房东带着几个治安队。他们“叽哩咕咚”说了一大堆，王佐才明白过来，方坤树跑了。房东说两个月的水电费没交，叫王佐给方坤树的联系方式。王佐随着房东来到方坤树的出租房。天啊，空空如也，电脑也不翼而飞。倒霉的是，王佐还得替方坤树交两个月的水电费。

好不容易第一次创业就此不了了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王佐的心情坏到极点。

他真是想不通，看起来正正直直有情有义的小伙子，怎么说跑就跑了呢？

韩墨虽然气愤，但她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反正睡不着，为了平复王佐的心情，她在小店买了两瓶珠江啤酒，一斤带壳花生，陪着王佐喝酒，聊天，让他解气。

王佐猛喝完一杯啤酒后说：“小方他怎么可能跑呢？不至于啊！”

韩墨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的心呢？外表是看不出一个人的真正面目的。”

“他为什么要跑呢？”

“也许，他认为，业务在他手上，根本没必要跟你合伙。现在不是接了一单吗！再接几单，赚到一点钱了，他一个人注册公司干就可以了。至于你这样的人，去招一个就是。”

“可是，不愿合伙明说嘛，难道我强求跟他合伙不成！”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有的人办事干脆利落，有始有终，有的人却无法面对情面。”

“可是，那也不能把我的电脑骗跑啊！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没有办法面对情面，而是为了把我的电脑搞走。对了，电脑里有我画的几十款灯饰图纸，最少他近期都不用找人画图了。”

“这才是症结所在！也许，他当初是真心找你合伙。后来，他动了歪心思。他发现，把你的电脑骗走后，不但不需要你的合伙，而且近期他都不需要招你这样的人。一定是这样的！”

“王八蛋！”王佐骂了一句，又猛喝了一杯啤酒说，“真是阴沟里翻船！”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才认识多久嘛。”

王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韩墨安慰说：“还好，只是一台三千多块的二手电脑，至于你们商量的一万块钱日常开支我提醒你了，并没交给他，你自己消费自己的。人心隔肚皮，你不相信，这下相信了吧！我提醒你成立正规公司就是以防万一。不然，就不止损失这一台破电脑了。还好，你已经学会了Pro/E，比之前好找工作，否则，那台电脑真是白买了。”

忽然，王佐像泄气的皮球说：“人心如此，我们还能在南方有什么出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看来，我就是个穷苦命，当年真不应该出国企！出国企都五年了，五年啊，我还是一事无成。既然这样，何必出国企下海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这又是为什么呢？”

韩墨说：“这两年下岗潮多可怕，你应该庆幸你离开国企了。”

“那是些一般国企，或者地方国企，生产民用品的，当然竞争不过私企和外企，当然倒闭，工人也就下岗了。”王佐说，“可我那家厂是军工国企，不可能倒闭的！”

“你都下海五年了，你那家军工国企倒不倒闭跟你有啥关系呢？小方这事咋就一下子打倒你了呢？又没损失什么！不就一台破电脑吗？不管怎么说，南方还是有机会的，不管是职场和创业，现在都是黄金时期。我看，小方这事你真没必要放心上，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我只是发发情绪而已。你放心，小方这事是不算什么，怎么可能打倒我呢？”

韩墨为两个杯子倒满啤酒说：“这就对了！来，我们干一杯！祝你走出心情失落之低谷！”

王佐笑了，喝尽杯中啤酒说：“自从遇到你后，我就知道，我一定得向前冲，决不言撤退。以前是我一个人在南方瞎混，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缩手缩脚，成功的几率太小了。现在不同了，有你这个坚强后盾，遇到机会我就得向前冲，哪怕失败也得向前冲！”

“没有失败哪有成功。失败次数多了，也就接近成功了。”

“那是。只是，小方这事还是会影响我的。人心难测，我估计，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人合伙了。如有机会创业，也是一个人去闯。这世上人啊，又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再好的朋友平常聊聊天走动走动打发时光还可以，最多多些信息，有些情感寄托，其他的别想了。”

韩墨笑了，说：“朋友一场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你还想怎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不是你的性格嘛。这世上人还是有真心的。还记得吗？你在寮步宏图广场灯饰城的时候，我从金得辞工后没有急着去找工作，想办电脑培训班，就在你附近办，安安稳稳下去。打工不是被老板炒，就是炒老板，这种日子偶尔为之可以，天天炒来炒去跟流浪有什么区别。”

王佐打断韩墨的话说：“幸好你没在寮步办电脑培训班，我在寮步才做了多久嘛。”

韩墨说：“我如果稳定了，不管你怎么找工作，都可以找在我附近，影响不大。至于电脑培训班没办起来，是钱不够，借不到钱。当时我见你又要跳槽，也没跟你仔细说。反正不办了，我也要找工作了，跟你说借不到钱的事没多大意义。如果说了，不但让你感到世态炎凉，还让你有压力不敢跳槽，所以我当时就憋着，没跟你说多少，记得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下，你也没在意。其实，如果我真要坚持把培训班办起来，不缺钱，因为有黎玉梅的支持。”

“黎玉梅会借钱你？不会吧！那可不是吃顿饭的钱。”

一想起那个胖胖的老实巴交的乡下长大的黎玉梅，前金得厂的电脑操作员，王佐还真不相信她会借钱给韩墨办电脑培训班。一般来说，越是家庭出身不好，越是把钱看得重，不会轻易把钱借给别人，更别说借出流血流汗的打工钱了。还有，处来工来来去去，谁相信谁呢。

韩墨说：“说来你不相信，黎玉梅不但把她身上所有的钱借给我，还说，如果不够的话，她辞工，这就多了三个月工资，然后住在我办的电脑培训班里，再慢慢找工作。”

这下，王佐更惊讶了，直直看着韩墨，眼神里还是不相信。

韩墨又说：“那几天，我一直打电话借钱。这人啊，对你怎么样，开口借钱便知。我打电话借钱是有先后顺序的，先开口我自认为跟我玩得最好的，就像吃葡萄一样，先吃最好的，再依次吃余下来里的最好的。谁知道，那些我自认为最好的几个朋友，除了钱丽艳答应借钱我，其他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拒绝了，而有一两个最没把握的，还爽快答应了。其中最令人感动的就是黎玉梅。打电话给黎玉梅前，我完全认为没希望，因为自她离开金得后，我跟她也就偶尔打个电话联系一下，连面都没见过，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就是她偏偏对我最好。”

“人啊！说不清，关键时才知道。”王佐长叹着说。

当晚，二人聊到深夜一点多，喝完了两瓶珠江啤酒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