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良药”过量服用，为何成为“上瘾毒药”？右美沙芬是常见止咳药物，主要通过抑制延脑的咳嗽中枢发挥镇咳作用。今年7月1日起，该药品被归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其管理和使用都受到更为严格的监管。

读特新闻记者调查发现，在新规实施近两月后，深圳线下药店已无法再购买右美沙芬单方药物，但各地青少年滥用此药的情况仍时有发生。

8月24日，多位医学人士接受读特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滥用右美沙芬会对身心健康造成极大危害。例如，产生致幻效应，引发注意力不集中、口齿不清、兴奋冲动等精神症状。在严重情况下，甚至可能导致呼吸抑制和呼吸衰竭。

“镇咳”还是“致幻”？

2024年4月，国家药监局、公安部、国家卫健委联合发布关于调整精神药品目录的公告，将右美沙芬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调整范围包括盐、单方制剂，不含右美沙芬复方制剂。该公告自7月1日起正式生效。同年5月，国家药监局、国家卫健委再次发布通知，从研发、生产到经营等各环节加强对该药品的监管。

右美沙芬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图为国家药监局官网截图

何为右美沙芬？近日，多名医生接受读特新闻记者采访时介绍，右美沙芬是一种止咳药物，通过抑制延脑的咳嗽中枢来发挥镇咳作用，临床上主要用于普通感冒、咽喉炎、支气管炎等引起的咳嗽。

然而，部分青少年却将其视作一种“解压”良药。据《法治日报》7月30日报道，15岁的初中生小新（化名），听信朋友引诱，从吸食依托咪酯发展到超量服用右美沙芬，导致肾功能严重受损。父母发现异常后，将其送至戒毒康复所治疗。

另据央视新闻8月23日报道，西安警方近日破获一个长期吸食并贩卖右美沙芬的犯罪团伙。该团伙犯罪嫌疑人明知右美沙芬已被列为管制药品，仍为谋取私利，长期向他人非法销售。

原是止咳药，为何会让人“上瘾”？中山大学附属第八医院临床心理科医生徐家玥接受读特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右美沙芬是低亲和度的N-甲基-D-天冬氨酸（NMDA）受体拮抗剂，当其被大剂量使用时，会产生显著的致幻效应。

徐家玥分享了一个在临床实践中遇到的真实病例。据其介绍，一位初中生患者因父母离异和学校中的人际关系问题，逐渐出现情绪困扰。在网友建议下，该名初中生尝试服用右美沙芬。在情绪有所好转后，加大药物剂量，从最初的几片增加到数十片，可情绪仍然不稳定。“他经常感到烦躁和失眠，时常陷入悔恨和自责中。但无法停药，一旦停药，便出现烦躁、头痛、失眠等症状，最终，选择了吞服药物自杀，被送到急诊科抢救。”

“致幻效应为使用者带来愉悦体验，促使个体不断重复使用该药。”徐家玥强调，“停用后会出现明显的戒断症状，使用者不得不继续服用，从而陷入恶性循环，最终导致药物依赖和成瘾。”

从镇咳“明星药”到管制精神药品

右美沙芬曾被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是可以取代可待因的非依赖性中枢镇咳药，以其无麻醉性、无耐药性、高效且安全等特点广受赞誉。

2001年，《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关于公布第二批国家非处方药目录的通知》将包括“复方氢溴酸右美沙芬糖浆”等在内的五种氢溴酸右美沙芬制剂纳入非处方药管理。

2021年，国家药监局发布公告，规定氢溴酸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由非处方药转为处方药。2022年，国家药监局再次发布公告，将“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列入禁止网络零售的药品清单，该规定自2022年12月1日起实施。

从非处方药到处方药，再到禁止网络零售、被列管为精神药品，曾经的镇咳“明星药”，管控一步步升级。

一线上药房关于右美沙芬复方制剂的使用介绍。图为电商平台截图

近期，读特新闻记者走访深圳多家药店发现，目前线下药店已不再销售右美沙芬片，在购买“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等复方制剂时，也需进行实名登记。线上渠道的情况也类似，可以找到“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和“复方氢溴酸右美沙芬糖浆”等药品，但部分线上药房购买时无需实名登记。

记者在深圳一线下药房看到的右美沙芬复方制剂。

针对单方制剂和复方制剂的区别，深圳市儿童医院药剂科副主任药师吴越向记者解释道，单方制剂仅含一种药物成分，而复方制剂则由两种或更多药物成分组成。

“使用药品时应严格遵循医生或药师的指导。”吴越建议，不要长时间服用含有右美沙芬的复方制剂，若发现治疗效果不佳，应及时就医并调整治疗方案。同时，服用这类药品前应摇匀，避免与橙汁、西柚汁或酒精等同时摄入。

医生：滥用严重危害身心健康

右美沙芬被归为精神药品后，许多家长发出疑问，孩子咳嗽时还能否使用该药？吴越表示，在儿童，尤其是婴幼儿中，右美沙芬并非常用药。这主要基于两点：首先，右美沙芬仅对干咳有效，其应用范围有限；其次，若家长不慎过量用药，带来的副作用会远超其治疗效果。

她强调，药品的管理分类主要出于药事管理需要，目的是提醒大众避免药物滥用，但并不影响医生在临床实践中对药物的选择。若治疗确实需要，仍可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

图源：图虫创意

徐家玥则提到，一部分使用者初衷是为了镇咳而使用右美沙芬，但因追求更好的疗效而逐渐增加药量，最终导致滥用。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好奇，或是在他人的影响或诱导下尝试，并逐渐上瘾。

两位医生都提醒道，滥用右美沙芬会对使用者的身心健康造成严重损害，如注意力不集中、大脑空洞感、口齿不清、兴奋冲动等，甚至可能诱发幻听、幻视等精神症状。对于正在成长和学习的儿童和青少年而言，这种影响尤为严重。

此外，短期内大量摄入右美沙芬可能导致呼吸抑制，严重情况下可能引发呼吸衰竭，特别是当与酒精等物质同时使用时，风险更为显著。因此，必须严格遵医嘱使用此类药物，避免滥用。

（作者：读特新闻记者 邱思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