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济口述3:在我三四岁时,我的父母做主,给我说下了一门亲事

航语的过去 2024-12-24 08:38:34

我生在济宁

在我出生的前三年,即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祖母去世,父亲丁忧去职,全家也离开了广东。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父亲为祖母守孝期满,改任山东兖沂曹济兵备道,兼管黄运两河事宜。上任之前,他把家暂时安置在济宁。第二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撒手人寰,国家也改元为宣统元年。这一年是己酉年,闰二月十四日(1909年4月4日)我就出生在山东济宁。

民国元年(1912年),父亲应山东都督周自齐之召,到济南署理山东提法使。不久,又改任都督府秘书长,兼筹备国会省议会选举事务所所长。这期间,我们家也随父亲安置在济南。民国二年(1913年),父亲任胶东观察使,兼外交部烟台交涉使。官制革新后,观察使改称为道尹。道尹衙门在烟台,我们家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也就迁来烟台。父亲在道尹的任上一连做了十年,所以我们家后来也就一直在烟台生活。在儿时的记忆里,我印象最深的是烟台的道尹衙门,是我们的私塾、父亲的书房等,而关于我的出生地济宁和幼年时曾经生活过的济南,却没有多少记忆。下面就是我对儿时生活环境和一些活动的片断记忆。

道尹衙门

道尹衙门原先是一所师范学校。它的东墙外是安仁街。安仁街一直往北,可以通往烟台山。

整个道尹衙门分为南北两个区域,两个区域之间有一条走廊连接。从整个建筑来看,走廊不在正中间,而要偏东一些。走廊也是通道。走廊南头东边对着大门,进大门往西走十几米,就到了与这条走廊和南北通道交叉的路口。从这个路口一直往西,可通往职员们的住处;往南,可以进入道尹衙门的南半部分,可以进入操场,操场西边是内宅;往北是道尹衙门的北半部分,由这条走廊又把北院分成东西两片。

南半部分的东侧,是一个很大的操场。逢年过节,大的娱乐活动都在这里举行。母亲去世后,放焰口的台子也搭在这里。操场的南边,约占操场四分之一的地方,有一片草地,草地上立着一根很高的旗杆。操场南半边西侧,是洗印室和大厨房;北半边西侧是一个跨院。跨院里有正房和东西厢房,东厢房和上房之间,还有个小厨房。平时,父母他们住正房,我们小孩住厢房。我就住在东厢房。操场北面是过厅,母亲学琴和弹琴都是在这个过厅里。在过厅和跨院之间,有一座古墓,当地人叫"丘子",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遗骨,暂厝在那里。四周砌着矮墙,里面长满了荒草。

道尹衙门的北半部分有很多间房子,原来可能是学校教职员的办公室和教室。走廊东片的房子原来大约也是办公室、教研室,只有一排,都是朝西开门;西片可能是原来的教室,有两排。

用作道尹衙门之后,东片最南头是"签押房",是父亲处理公务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签押房的外间是父亲的书房,里面放满了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图书和文件。再往北是西餐厅。西餐厅北边有几间住房,其中有木工房,里面有木匠师傅们干活用的长凳,以及锯子、刨子、锤子等各种工具。几位木匠师傅也住在那里。再往北,就是北院的最北头,是私塾,也就是我和兄弟姐妹们读书的地方。西片的两排房屋,挨近走廊的一排,即前面的一排,跟签押房对着的是一般办事人员办公的地方,跟西餐厅对着的是洋花厅。后面的一排,是职员们的住处。

私塾里边,我和兄弟姐妹的座位在房间的最北头,背北面南,老师的桌椅在我们对面。西边有一张方桌,是我们和老师一起吃饭的地方。东北角上搭了一张木床,木床上常常支着一顶帐子,那是老师休息的地方。

走廊的最北端,是秋千架,自北向南排列的有爬绳、绳梯、木梯等运动器材。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在这里活动身体。我最喜欢的运动就是爬绳。

这就是我能够回忆起来的道尹衙门,是我儿时生活和活动的主要地方。这里曾留下我快乐的笑声、伤心的泪水。在这里,父母为我定下了娃娃亲;在这里,我接触了照相这样的新技术,养成了对新事物感兴趣、喜欢钻研的性格;在这里,我目睹了父亲在道尹任上的一些所作所为;在这里,我经历了丧母之痛的人生大不幸。总之,这里是我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成长为一个心智初开的少年的地方。从这里我走上了人生的漫漫路程。

娃娃亲

我三岁时跟着家里人住在济南,四五岁时才去的烟台。在济南生活期间,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一生的大事。在我三四岁时,我的父母做主,给我说下了一门亲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三四岁时,在去烟台之前曾经在济南生活过一段时间。济南是山东省城,人物荟萃,父亲因此结交了很多颇有作为的朋友。其中一位就是我后来的岳父梅光羲。梅光羲当时是地方法院的院长,又是一位佛学大师。听说在他公署衙门外墙,立着一根很高的旗杆,旗杆上还点了灯,旗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阿弥陀佛"。还听说他要求监狱中的犯人都要念经礼佛。他精通的不是密宗,是法相宗,是唯识论。

在济南的时候,父亲免不了要出席一些宴会。有一次宴会,父亲带着我去参加了。父亲的朋友们看着这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像是挺机灵的样子,让我表演一个节目。记得我当时练了一套八段锦,一下子被梅光羲看中了。他有十几个孩子,大多数都是女孩儿。他说:"我的女儿,你挑一个,嫁给老大或是老二都行。"父亲说:"老大已经有人家谈过了,就老二吧!年龄要配,总要男大女小吧!"现在的人大概很难想象,三四岁甚至一两岁的小孩子,就要谈婚论嫁了﹣﹣当然是由父母代替的。

我九岁时,父亲在烟台任道尹,梅光羲到烟台来办公事,趁这个机会,就为我们订了婚。订婚仪式还挺复杂,双方要互送一些订婚的礼物。我们家送女方些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女方送给我不少礼物,其中包括袍子、马褂、靴子之类的东西,但都是大人穿的。我当时不懂事,又淘气,躲在一边悄悄地试穿,觉得很好玩。心里高兴,主动给我这位未来的老丈人剥了一个橘子,惹得大人们拿我打趣,说:"这孩子真会来事儿,现在就知道拍他丈人的马屁。"

梅光羲也带来了这女孩儿的照片。记得是一张集体照,好像是梅家的全家福。大人们指着坐在前排的一个小女孩儿跟我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媳妇儿。"我一眼看见一个哭着脸、样子挺丑的女孩儿,一边喊着"我不要,不要她做我的媳妇儿",一边哭着跑开了。后来才知道,照这张相片的时候,她哭着闹着不愿意照,大人硬要她照,结果就照成了这个样子。她比我小两岁,订婚那一年才七岁。

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婚事就这样被决定了。这完全是一桩包办婚姻。但就是这桩由父母定下的娃娃亲,竟决定了我的终身大事。就是这位叫梅静明的女孩儿,最终成了我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虽然从儿时订婚到长大后成亲,这中间出现过一些波折,但就是她跟我生儿育女,跟着我颠沛流离,陪着我担惊受怕,与我一起度过了将近三十年的坎坷岁月。与她在一起生活的许多往事,历历在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留待后面再陆续补出吧!

鸬鹉咳

大家看我活到了一百岁,而且看上去身体还挺好,总以为我从小身体就比一般的孩子好。其实这是个误会。我小时候身体并不好,可以说是体弱多病,健康状况甚至连一般的孩子都不如。为了祈求神佛保佑,记得大人在我的床头挂了一张济癫和尚的画像。小灾小病不大记得了,至今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大约五岁的时候,我得过一种很麻烦的病﹣﹣鸬鹚咳。

鸬鹚是一种水鸟,有的地方又叫墨鸦,通称鱼鹰。"鸬鹚咳"这病听起来挺雅,咳起来真的很难受。这种病的第一个特点是喘得厉害,尤其是春秋两季,更加厉害,喘的时候,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野鸭叫声一样的很难听的声音,我想这大概就是它被命名的原因吧。它的第二个特点是连续不断地咳,几乎不分白天和黑夜,一直不住地咳。它的第三个特点是非常顽固,很难治愈。

为了给我治病,最辛苦的是我的母亲。在烟台到处求医问药,不见好转。没办法,为了给我看病,她带着我坐轮船从烟台到天津,又坐火车从天津到了北京。

在天津,我们住在梨站。梨站在劝业场隔壁,是天津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我们住在二楼上,窗外就是大街。有一天,忽然听见有人喊:"发水了,快跑呀!"再一看,坏了,水已经把一楼淹了,客厅里都是水,下不去楼了。我们只好从二楼窗子爬出来,坐船逃生。后来就到了北京。

在北京,我们住在爽良家。爽良是旗人,清朝遗老,民国年间,参与过修订《清史稿》。他的太太,我要喊她"干娘"。看病的医院,当时叫德国医院。这家医院在台基厂路东,是现在北京医院的前身。说来很巧,这家医院就是在曾纪泽毅勇侯府的旧址上建起来的。侯爷府在曾纪泽去世之后,又过了些年,遭了一场大火,几乎被夷为平地。那时父亲早已离开了那里,对这场火灾的情况知道得不多。再往后,德国人才在这里建了医院。

给我看病的大夫是个外国人,叫狄卜尔。他的医术很厉害。他是外治内治相结合。外治要贴芥末膏,把些什么药跟芥末掺在一起,涂在纱布上,制成胸口那么大的膏药,贴在我前胸和后背上;内治是往肚子上打针,很粗的针管儿,里面是黄色的药水儿。最后我这病还真就给他这样治好了。

现在想想,这种病也许就是肺结核吧,当时的人们都不了解它,中医大夫们拿它没办法。

私塾和父亲的书房

我没有读过新式小学。大约是五岁左右,比现在的孩子上小学略早一点,我开始在私塾里读书。我们的私塾,实际上就是道尹衙门最北面东侧的一个房间。我和哥哥、姐姐都在这里读。到后来,弟弟、妹妹到了开蒙的年龄,也在这里读书。当然,兄弟姐妹年龄不同,学的具体内容也有所不同,各有各的进度。

教书先生姓沈,常州人,前清时中过举,旧学根底不错。他教我们念些儒家经典,《诗经》《论语》全要背,《孟子》挑着背,《礼记》念过其中的几段,《春秋》只讲《左氏》传,不讲《春秋》经,《尚书》和《周易》没有念过。念这些书的时候,只是要求我们背诵,老师不怎么讲解,很多内容,当时并不理解。

小时候淘气,不好好背诵,有时喜欢出点花样儿。比如背《诗经·卷耳》:"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还要再加上一句"青菜萝卜汤"。给老师听到,免不了要挨板子。

在私塾里念这些东西,说不上怎么抵触,也说不上多么喜欢,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学下来了。但仗着小时候记忆力好,念的东西,许多现在还能背得出来。我的这点儿古文基础,都是那时打下的。不仅如此,念的那些书,其内容当时虽然不完全懂,但回首百年来的人生路程,可以看到,它们对自己一生思想行为的影响,还是显而易见的。我平生在思想上受儒学和佛学影响最大,儒学的影响实种因于此。

七八岁时,私塾老师教作诗,也是先要求背,再模仿着写。先五言,再七言。很多诗的内容,实际上是似懂非懂,有些诗甚至是完全不懂。虽然如此,我还是被旧体诗优美的旋律深深地打动,甚至强烈地吸引了,由衷地喜欢这些诗。在古代诗人中,我最喜欢李白。说不上是喜欢他那狂放的性格,还是羡慕他的天纵之才,总之就是喜欢他。

在百年生活的历程中,常常有诗歌陪伴着我,觉得生活过得有滋有味。逢到兴之所至,情不能已,我不禁要动笔以诗歌的形式寄托自己的情感。直到近些年,也还是时不时地写几首旧诗。这些都跟小时候受到的诗歌方面的教育有直接关系。

沈老师教了我们三年,就离开了我家。新换的一位老师姓张,叫张荔裳。张老师主要教我们读《古文观止》,学着写文章。张老师懂些新东西,除了文史知识之外,还教我们数学。原来只学过珠算,现在要学算术等知识。数学课本也是线装书,从加减乘除一直学到开平方,也学了点儿初等几何。学数学不仅让人识数,也训练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帮助人学会思考,学会分析问题。

除了老师教的知识之外,我们也看些课外书。父亲办公的签押房外间,就是父亲的书房。书房里有很多书,我们可以随便翻阅,父亲从来不干涉。那时头脑里虽没有四大名著的概念,但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看了不少的书,而那四部书也都是那个时期看的。大概先看的《西游记》,我喜欢孙悟空,找根棍子当"金箍棒",仿佛自己就成了孙悟空。后来又先后看了《水浒传》《三国演义》和《红楼梦》。看了《水浒传》,佩服武松。武松打虎,武松杀嫂,又有本事,又讲义气,真是个英雄。看《三国演义》最佩服关羽和诸葛亮。关公跨下赤兔马,掌中青龙偃月刀,过五关,斩六将,驰骋疆场,神勇无比;坐在灯下,手捋长髯看《春秋》,义气千秋。诸葛亮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知天文,晓地理,神机妙算。书中把这些英雄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看《红楼梦》喜欢贾宝玉。看到拷打宝玉的情节,想起自己挨打的情景,觉得自己就是宝玉;母亲去世后我到了上海,与舅舅家的表妹朝夕相处,又觉得表妹就是黛玉……

除了四大名著之外,还有两种书对我影响比较大。一种是商务印书馆出的一套书,从第一本到第八本,书名记不确切了,好像是《共和国教科书》吧。记得第一本中有骆宾王的《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第二本头一课,有个小孩子到罐子里拿糖,手进去抓了一把糖,结果手拿不出来了,大概是教育人不要贪心吧!还有战国时齐国的田单用火牛阵大败燕军的故事,给人印象深刻。小孩子的心理,见什么就想学什么,我家没有牛,就把家里养的猫拿来做试验。在猫尾巴上绑上鞭炮,点着之后,鞭炮一响,吓得猫一边尖叫,一边拼命奔逃。大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责打。记得第八本有铁达尼游船(即泰坦尼克号)沉没的事。看了之后令我震惊,我不明白,那么大的船怎么会沉呢?这样的故事让我对新的事物产生兴趣。那时候我有一个由发条驱动的小汽车,不明白为什么用一把钥匙拧几下它就能跑。心里好奇,忍不住想拆开了看。不想发条的力量很大,突然弹了出去,一下子把屋子的顶棚冲了个窟窿。顶棚是房顶上用秫秸搭的架子,糊上纸,又隔热,又隔音。有了它,屋里冬暖夏凉,房顶也显得好看些。糊顶棚是件挺麻烦的事,把顶棚弄破,当然是闯了祸;加上那小汽车虽说是玩具,在当时买,也要花好几块钱,算是件比较值钱的东西,把它弄坏,也要受到惩罚。结果二过并罚,受了一顿重责。这便是我那好奇心惹的祸。但是,责打并没有压制住我的好奇心。相反,我一生对各种新鲜事物感兴趣,什么东西都喜欢自己动动手的性格,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养成的。读清华,学市政工程;在大学里玩摄影,参加乐队;工作后从事过多种行业,包括搞电影,搞仪器设备等;一直到最后几十年,专门搞实验语音学,都是受这种性格的影响。到现在,我虽然已经一百岁了,但仍然喜欢摄影,可以用电脑写东西,可以上网查资料,收发 E - mail ,感觉还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也是得益于我的这种性格。

再有一种书就是《吴友如画宝》。这套书内容非常丰富,又非常有趣,画儿画得生动传神,很适合小孩子的口味。记得里面的图画有古今各类人物,各种风土人情,奇闻趣事,以及多种珍禽异兽等。有些历史人物、历史故事,比如汉高祖斩蛇起义的故事、伯乐相马的故事,过去从别的书里读到过,但在头脑里不够具体。这部书中专门有"高祖斩蛇""伯乐相马"的画片。借助这些生动的图画,这些人物、这些故事就在自己头脑里一下子活跃起来,让人觉得特别亲切。当然,书里表现的一些事情,和自己成人后所了解的世界不尽相同,但它对打开小孩子的眼界所起的作用,还是不可低估的。

父亲书房里除了书籍之外,还有不少古今名人字画。郑板桥的、刘石庵的,等等。印象最深的是一幅写着"放下"两个大字的条幅,写在一张很大的圆纸上。那是"谛闲和尚"为父亲写的。谛闲和尚属净土宗,是父亲的朋友,对佛法有相当精深的研究,因此父亲很敬重他。父亲也信佛,是在家修行,他有个道号,称"显光居士"。父亲在官场上做久了,难免遇到些不顺心、不如意的事。推想"放下"这两个字,就是老朋友为帮助他排遣那种郁闷心情而写的。父亲把它挂在书房,当然与欣赏它的书法艺术有关,但更重要的是,父亲深深认同这两个字所传达出来的那种佛学思想,那种禅意。这两个字虽然是写给父亲的,但它对我的一生也有很大影响。像我这样一个生于清朝末年,饱经沧桑的百岁老人,可以说是世态炎凉,险阻艰难,"备尝之矣"。如果没有"放下"的心态,怎么会有今天的我呢!

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过的一封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这是一封与秋瑾有关的信。信是辛亥革命前写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已经是民国几年了。信里有一张印着秋瑾小照的明信片,大概是用作宣传的。照片里的秋瑾穿裙子,手里拄着一把闭着的阳伞,戴着一顶东洋人的帽子。信是秋瑾的结拜姊妹吴芝瑛写给父亲的。吴是位颇负盛名的才女,比秋瑾大几岁,跟我母亲比较熟。写信的目的是想要营救秋瑾。秋瑾犯了事,吴芝瑛和她的丈夫廉泉等人以为父亲能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上话,所以托父亲为秋瑾说情。从今天了解的情况看,秋瑾于1907年7月13日在绍兴被捕,只隔了一天,15日便在当地英勇就义,其间根本容不得别人展开救援活动。所以父亲当然不可能为挽救这位女侠的生命做些什么事情。虽然如此,这件事情在今天看来还是颇耐人寻味的。父亲是吃着清王朝俸禄的地方官,而秋瑾则是一位造清王朝反的革命家。从大的历史背景看,双方本是势同水火的敌对阵营的人。秋瑾被捕入狱,她的朋友们怎么会找父亲帮忙开脱呢?父亲又为什么要保存与这位清廷反叛有关的信件呢?我想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在这些革命者的眼里,父亲是比较开明的、对革命抱有一定同情的人,是遇到事情可以求助的人;而秋瑾被捕,事出仓促,吴芝瑛等人为了营救秋瑾,尽了最大努力,动用了各种可以动用的关系,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力求让秋瑾免于一死。在父亲眼里,秋瑾这位女中豪杰大约也是一位值得敬佩、值得纪念的人物。

【吴宗济(1909-2010),字稚川,笔名齐鲁,籍贯浙江吴兴,生于山东济宁。农工民主党党员。中国现代语音学的奠基人之一,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历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兼语音研究室主任、国际语音协会常设理事会理事、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兼职教授、中国语言学会理事及该会学术委员会委员。2010年7月30日逝世,享年10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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