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一根柴，一半做饭桶，一半做马桶。”他说，“我就是做马桶的命。”

我的邻居，几乎把这句俗语，当作自己的口头禅。

他的自嘲却揭示了残酷的现实：很多时候，选择大于努力，平台高于能力。而政策变化带来的机遇，有时成了人生进退的台阶，上一步什么都是，下一步什么都不是。

我的邻居已经退休一年了。表面上看，他性情开朗，爱说笑话，是那种凡事想得开的乐天派。但是，只要提起他的发小老刘，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异样，满满掩饰不住的内心落差、憋屈和叹悔。

我的邻居和他的发小老刘，“同是一根柴”，在同所中专学校读书，毕业后又分配到同一家国营药店工作。论能力水平，我的邻居明显强于发小老刘，几年后就成了药店的负责人。而老刘身体较差，干活吊儿郎当，重活做不动，轻活干不来，不久就成为单位的刺头。

到了九十年代，国企改革，药店倒闭分流，大部分员工都去了当地制药厂，该厂的工资奖金高得惊人，光是半年奖金，就抵得上当时机关干部一年的工资。

鉴于老刘的平时表现，加上的确身体不好，他被分流到挂靠制药厂的药检所，工作虽然十分轻松，但工资微薄。为此，老刘老婆找到国营药店的上级领导，大吵大闹，气得躺进了医院，险些“一哭二闹三上吊”。

后来，制药厂改制，转为民营企业，工资收入和各种待遇每况愈下。药检所则赶上政府机构改革，并入当地卫生系统。后来，又归属组建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老刘顺理成章地转成事业编，但工作表现依然不咋地。退休之前，他拿下了高级职称，退休金过万。

我邻居的退休金，却只有三千挂零。

我邻居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发小，“身边人身边事”，离自己太近了。

“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我邻居明知自己退休金低，全是由于当初的选择，但他“有怨又有悔”；他明知跟老刘比退休金，没有任何意义，但内心深处总是要比；他明知老刘的退休金，不偷不抢也是应得的，但他就是无法接受；他明知这种心态不好，很偏狭，甚至很卑劣，但他就是无法释怀：他何能何德？无非靠运气占了大便宜。

当运气的骰子摆在面前，选择哪一个面，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境遇。这就是冷冰冰的事实，尽管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