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道边的枯木上，刚刚坐下，忽然觉得异样。

原来，我身后紧咬山壁的簇簇山蕨，不知施了什么魔法，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初夏深绿的蕨叶，像孔雀开屏似地张开；瘦长的叶柄拼命摇曳，忽扇忽扇，仿佛小可怜邂逅了梦中人，忘情地招摇，企求引来心仪人难得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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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蕨的四周，密密实实拥挤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草。其实，它们都有自己专属的名字，只是没人愿意认识并记住它们罢了。

这些草类无名氏，不甘冷落，窸窣窸窣地忙乱开，你推我搡，伸腰展颈，争相邀宠。

我端坐着，窘迫为难。我没法专注于山蕨和野草，因为在植物世界里，它们的地位太低贱了，几乎视如敝屣。

我登山，就是为了欣赏古木怪树、奇花异竹。在有限的时空中，我不能分心。我只能继续漠视草类无名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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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著名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说过：“人类的平等博爱并非仅仅是诗人的梦想；它是一个令人十分沮丧和深感羞辱的现实。”

他道出了人类难以自拔的纠结：高喊人人平等的时候，内心深处偏偏需要的就是等级差别，而不是融为一体。层级差距令我们兴趣盎然，融合则令人无味，甚至生厌。

美国作家赛珍珠英译《水浒传》，把书名翻译成“四海之内皆兄弟”。她把古代江湖社会完全“乌托邦”了，口口声声“兄弟大哥”的水泊梁山，从来就是等级森严、层级分明；一百零八个好汉，照样三六九等排座次。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语出《论语》。鲁迅先生对赛珍珠《水浒传》的书名翻译，颇有微词，他认为：“……因为山泊中人，是并不将一切人们都作兄弟看的。”因为水泊梁山好汉并不具有平等意识，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平等；梁山好汉一旦分出天罡地煞，就立显等级差距；而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中，同样细分了彼此的等级差距。

植物王国等级分明，这是自然造化所为；而人类世界的层级，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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