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一个女人夜哭夜唱

雨树披纷 2023-08-03 21:13:50

这个流浪女人,是个中年女子,一个智障者。她蓬头垢面,走起路来轻轻飘飘,就像梦游一样。

流浪到我们这里,她就“安家落户”了,也许是爱上了我们这个老旧小区。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她的家人在哪里?

她挺安静的,不疯不癫不闹,几乎不说话,只是到了夜晚常常哭泣。她的哭很有特点,是一边打电话一边低声哭。

最初,她是躲进废弃的公用电话亭里,拿着那个永远不会有回声的电话筒,说一会,哭一会,唱一会。后来,电话亭被拆了,她就抓握一部破旧的模型手机,坐在楼院角落里,说说哭哭,哭哭唱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开口说话。

可是,她说的是方言,谁也听不懂。终于有一天,一个路人模模糊糊听懂了:是一个偏僻乡村的方言,说这种方言的人很少。电话里,她在跟自己的老公和子女说话、唱歌。也许,她是被家人有意无意任其走失的。

在智障者昏睡的心灵里,唯独清醒的是爱。一切皆浑然的大脑里,独独记得是家人的爱。

几年后,流浪女子不知所终。

道教有一个神仙故事,说一个叫杜子春的人,是富家纨绔子弟。荡尽家财之后,他沦落成乞丐,历经人间磨难,终于大彻大悟,跟随老道入华山。老道给他服用白石山丸、酒一杯,令他东向而坐,反复叮嘱: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必须“不动不语”,万万不可出声。老道告诫再三后离去。

果然,不久之后,他身边蹿出很多狠兵恶将、猛虎毒龙、百兽蛇蝎以及风雨雷电、牛头鬼卒,不停地朝他咆哮、恐吓,他神色不动,静默不语。紧接着,鬼卒捆绑来他的妻子,对她百般折磨。面对妻子的哭号哀求,他不为所动,不言不语。于是,鬼卒杀了他,对他火烧汤煮,刀山剑树“侍候”,他依然一声不吭……阎王大怒,将他转生为一绝代美人,任人万般狎侮,他始终不言。

后来,转生为美人的“他”,嫁给卢姓人为妻,生一男孩。一日,丈夫卢某因故大怒,抓住儿子双脚,将他脑袋重重往石头上摔。“他”爱子心切,顿时忘记了与老道之约,不觉失声。声音未息,蓦然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老地方。

这时,老道出现在面前,叹气道:你真是误了我的大事。你喜、怒、哀、惧、恶欲都已经忘却了,偏偏“爱”未断。你若不出声,我的药就可以炼成,你也就能得道成仙了。哎呀,仙才实在难得啊,你成仙的希望没有了。

这则道家故事,本意是劝诫俗人隐忍忘情,离尘出世,方能得道成仙,但是,也从另一方面告诉我们,即便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的诱惑,也无法断灭内心深处的爱,忘情断欲何其难也!

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纵使是智障者,爱之力照样能穿透他们“障”死的心;我们这些心智正常的人,要“放下”“舍弃”“断绝”尘情世爱,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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