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神宗面前,苏东坡就是北宋王朝的一粒灰!

辇辇 2025-02-27 11:27:58

读书是好事情,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苏东坡却有句名言,“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意思就是人生的忧愁苦难皆从识字开始,读书作文本就多余,粗记姓名就可以了。这本是早年,他夸奖友人草书水准高超的戏谑之语,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苏轼一生以文章负盛名,可也因文章负累一生,典型事件就是乌台诗案。

变法风云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不知道这是谁说的,有人说是方方,有人说是莫言。不管谁说的,这话确实很对,但一般认为只针对凡人而言,其实对非凡人也适用,比如苏轼。

苏轼身处的时代,既辉煌,又暗淡。说辉煌,是因为人才济济;说暗淡,是因为危机重重。改革已势在必行,王安石变法轰轰烈烈地上演了,并成为时代主流。而变法的一粒灰落在的苏轼的头上,就成了一座山,压了他一辈子。

人才其实从来不缺,能否涌现取决于能否得到保护。记住吧:人才不断涌现的时代都爱才好士;人才断层的时代都毁人不倦。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很重视人才。在宋仁宗时期,出现了人才井喷: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还有三苏父子。

苏轼吃到了那个时代的红利,曾得到了众多名士的提携。未出川中,他就被张方平推荐给了欧阳修;到了东京汴梁,他又以非凡的见解,获得了欧阳修的赏识。那一年,苏轼才22岁,就名满天下。后来,在欧阳修的推荐下,他参加了制科考试,被评为第三等。这个考试,第一等、第二等是虚设,第三等就是最优秀,而且从未有人能获取。所以,苏轼成为有宋“百年第一”。

顶着光环步入官场的苏轼,本应该意气风发,前程远大。可参加工作不久,他就遭遇了王安石变法,开始了他一生的坎坷。

有人说,苏轼的父亲苏洵就厌恶王安石,还为此作《辨奸论》,以“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说明王安石背离人情,实为大奸大恶之徒。虽然,世人皆知,王安石不修边幅、不讲卫生,但《辨奸论》整篇并未提及骂的是谁,就这么扣在王安石脑袋上,证据明显不足。

史载,苏轼取得“百年第一”的好成绩后,是时任知制告的王安石撰写的任命书,以“尔尚年少,已能博考群书,而深言当世之务,才能之异,志力之强,亦足以观矣”表达赞许。

由此可见,苏轼与王安石并无私怨,反对变法仅仅就是反对变法。他先后以《议学校贡举状》、《上神宗皇帝书》、《再上神宗皇帝书》,反对新法,并要求罢免王安石。他认为,新法实质就是巧立名目,为官员盘剥提供借口与手段。新法说好听的是与民争利,说不好听的就是掠夺民财。

苏轼力主节流,主张整顿吏治、裁汰冗员,以改善财政状况。这与欧阳修等人的主张一致,也与这些人曾支持过的庆历新政主张一致。但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庆历新政曾引发大部分官员即士大夫精英的反对,会动摇统治根基。因此,王安石与宋神宗就避开吏治,新法立足开源,以求迅速敛财。但不开荒种地,不搞海外贸易,所谓的开源只能是加重百姓负担。

王安石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也是大文豪。但他平生志向却不是做文学家,而是做政治家,急切地想以变法解决北宋的财政困境。对于阻碍变法的人,他都视为仇敌。宋神宗欣赏苏轼的才华,很想重用,王安石不但极力劝阻,还指使人弹劾苏轼。虽然查无实据,但苏轼也不得不自请出京。之后,他的仕途辗转于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

仕途失意,文坛得意。“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还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传唱千古名篇都写于这期间。

乌台诗案

在地方任职期间,苏轼看到了新法给百姓带来的沉重负担,对新法的抵触情绪更深。文为心声,这种抵触情绪在他的文章里常常被有意无意地流露。这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了起来,竟掀起了一场牢狱之灾,差点要了苏轼的命。

不但富弼、韩琦、欧阳修、文彦博、司马光等老臣皆反对新法,连苏轼、苏辙这样的后起之秀也不认同新法。在一片反对声中,支持新法,成为宋神宗与王安石首要的用人标准。而且,通过新法改变现状的急迫性,让君臣二人也无暇考较其它。这就让很多利欲熏心的官场小人钻了空子,吕惠卿、李定之流得到了重用。于是,新法也成为党争的砝码、整人的工具。这也是苏轼反对新法的理由之一。

苏轼是文坛顶流,又是反新法的先锋,影响力巨大。制服了他,有控制舆论导向的作用。所以,苏轼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特别的关照。

调任湖州后,苏轼照例要上谢表,其中写道“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大概意思就是自己跟不上形势,不能与时俱进,但一把年纪好在能不生事,可以到地方管理一下百姓。

在这句话里,有两个敏感词,即“新进”与“生事”。苏轼曾在驳斥新法的《上神宗皇帝书》中,称拥护新法的人为“新进勇锐之人”;反对新法的保守派领军人物司马光曾以“生事”斥责变法派。所以,苏轼的这句貌似自谦的话,也暗含了对新法的调侃与不满。时刻盯着他的新法派分子们很快就捕捉到了这点,并加以放大,弹劾他“愚弄朝廷,妄自尊大”。但这还不足以置苏轼于死地,他们又从苏轼新出的书《元丰续添苏子瞻学士钱塘集》中,找到了许多新材料,证明苏轼一直在民间散布诽谤国策、诋毁新法的言论,其罪当诛。于是,朝廷就派出钦差去传唤苏轼。

由于好友驸马王诜和弟弟苏辙的通风报信,苏轼提前得知了消息。大难临头,他六神无主、忐忑不安。钦差到后,也不说如何处置,只是要求他即刻启程,到京接受调查。

在途中,苏轼曾想过轻生,但害怕案子会牵连家人及朋友,只好坚持直面惨淡的人生,被送进了御史台监狱。因御史台监狱有柏树,常年栖息着一群乌鸦,故此案史称“乌台诗案”。

在监狱中,苏轼虽未被用刑,但也经受了诸多折磨。面对指控,他供认不讳。得知苏轼认罪,宋神宗认为幕后有可能更大的阴谋,一定有一个犯罪团伙在阻碍他的新法。在皇帝的授意下,御史台搜罗了苏轼与友人之间的书信,其中包括大量诗词。牵涉了39人,包括司马光、黄庭坚、王诜等人。

有些文字,苏轼的确表露出些许对变法的不满,但大多数文字,他只是叙述了变法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但在皇权专制之下,实话实说也是犯罪。

其实,宋神宗只想借此案打击保守派,即那些反对新法的人,但在致力于铲除异己,还满怀羡慕嫉妒恨的小人的推动下,苏轼的罪名越来越大,竟有些脱离宋神宗控制的趋势。

苏轼有一首咏桧诗,其中有“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之句,本是歌颂人如桧树一样的刚正不阿、高风亮节,但却被副相王珪等势力小人解读为“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这牵强的说法,连宋神宗都不能认同,“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

“不臣”的内涵就是要造反,乌台诗案历时几近半年,罪名整的很大,阵势也搞的不小,宋神宗似乎不杀苏轼都不行了。苏轼也准备赴死了,给弟弟苏辙写下了诀别诗“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而苏辙也为营救兄长,奔走呼号。在他给神宗皇帝的《为兄轼下狱上书》中,说兄长是无心之失,“轼居官在家无大过恶,惟是赋性愚直,好谈古今得失”;并表示绝不再犯,“轼感荷恩贷,不敢复有所为”;还愿意以自己的前程换取兄长的平安,“臣欲纳在身官以赎兄轼”。

虽然,在新法派中,有以李定、王珪、舒亶等想置苏轼于死地的人,但也不乏爱惜才华,愿意营救苏轼的人,最让人意外的当属王安石。

当时,王安石已历两次罢相,远在江宁。他写信给宋神宗,说“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请求赦免苏轼。王安石与宋神宗有师生之谊,说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再加上,太皇太后曹氏也出来给苏轼求情,还说苏轼作为宋仁宗看中的人才,后世子孙怎么忍心杀害。变法开创者、太皇太后,还有优秀祖宗宋仁宗。天大的面子,足可以挡住悠悠众口,何况宋神宗本来也不想杀苏轼。

最后,宋神宗宽恕了苏轼。在诏书里,他回应了王安石的话,“朕之所治,虽非圣世,但朕决不以文字之罪杀人,更不会以文字为狱而累罪于天下文人,招致千古不绝之唾骂”!

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受当地官员监视,开始了长达5年的贬谪生涯。弟弟苏辙被降职,驸马王诜被削去一切官爵,而司马光、黄庭坚、张方平等一干人均被罚红铜二十或三十斤。宋代,黄金稀少,罚金就用铜代替,铜可以用来铸钱。

在黄州,苏轼开荒东坡,才有了“东坡”之号,并写下了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

1079年,正值王安石被二次罢相之后,变法受挫,保守派要抬头的舆论甚嚣尘上。变法的大boss宋神宗不能容忍反新法的情绪弥漫朝堂,就抓了苏轼,发起乌台诗案,打压以司马光为首的反变法势力,以统一思想,让变法以坚不可摧的态势继续狂飙。通过乌台诗案,宋神宗达到了目的,却摧毁了苏轼的事业心。

曾经,苏轼是个积极上进好青年,有远大的政治抱负。“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辅佐君父作尧舜,他想作一代名臣。乌台诗案之后,苏轼对人生有了更深的体悟,在文学创作上达到巅峰,但他却失却了人生最初的理想。不错,他是千古第一的文豪,是唯一的苏东坡,但在当时,在做官才是大事业的北宋,他是个loser。

宋神宗“不以文字之罪杀人”,让人说话。这在专制独裁的政体之下,是很难能可贵的。在他的政治生涯中,乌台诗案只是一个小小的举措,竟是苏东坡人生最大的磨难。

在时代的洪流中,在权力无限的执政者面前,个人是如此渺小,连苏东坡也概莫能外!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宋神宗面前,苏东坡就是北宋王朝的一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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