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喜功,是我们的传统。所以,我们喜欢那些光辉时刻,比如“虽远必诛”的强汉、“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唐。当然,还有大清,康熙、乾隆——这对祖孙,不管是无知还是装B,貌似对洋人也很牛叉。其实,凡是大一统王朝都很受待见,唯有一个例外,就是元朝。
上下五千年,元朝就像中华历史长河中的错码,似乎不提也罢。那元朝的存在,真的就没啥意义吗,就不值得歌颂吗?
元朝是中华正统
·南宋是一个腐朽到根上的政权
元是蒙古人建立的政权,南宋是汉人建立的政权。所以,元灭南宋,在很多人心里,就是异族入侵。这也没错,但如果敌对方不是蒙古,仅就南宋的灭亡而言,其实没什么可惜。
有人说,南宋是为数不多的不是亡于自身原因的王朝。好像没有元的进攻,南宋能长命百岁似的。其时,腐败已深入这个政权的骨髓。困扰北宋的三冗问题,到南宋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因财政收入的减少,愈演愈烈。皇帝无能、权臣当道,皇室贵族生活奢靡腐化,农民不堪重负,南宋早就苟延残喘了。而元朝的虎视眈眈,反而让南宋的民族矛盾的凸显,暂时延缓了阶级矛盾的爆发。
南宋政权,早已不得人心,表面看是亡于蒙古人之刀,实则是灭于宋人之手。就说那场关键的襄樊之战,没有以刘整为代表的宋人,忽必烈都难以取得胜利。
·元灭南宋是统一之战
元朝的皇帝忽必烈攻打南宋,不单是为征服,更是为了统一。
话说,蒙哥汗死后,围绕蒙古大汗之位,他的两个弟弟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展开了争斗。依靠汉地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汉人谋士的超凡智慧,忽必烈击败了阿里不哥。经过此次胜利,忽必烈开始在打天下和治天下的过程中,借鉴汉制。
蒙古人征服世界自有一套模式,就是打服之后,称臣纳贡即可,并不介入管理,类似于分封制。在这种制度下,占领只是名义上的,并不能将人力、物力一手掌控。而汉制,讲究的是中央集权,控制力极强。
在一群饱学之士的谋划下,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忽必烈建立大元,自称皇帝,并尊成吉思汗为太祖圣武皇帝。他在燕京筹建元大都,还建立了中央集权制度。中央集权,就是大一统,而大一统则意味着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不能有两个皇帝。本来可取可不取的南宋,就成了必打之地。在征讨南宋的过程中,忽必烈还采取了优待汉臣,不扰百姓的政策。在南宋腐败政权不得人心的境况下,大元实现了统一。
·元朝为前朝修史,并得到后世认可
从唐朝开始,在朝代更替间,就形成了一个惯例,即新王朝要为前朝修史。这个做法的目的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是既证明本朝是华夏历史的接续者,接班具有合法性,又表明后人对前朝的认可。
对于修前朝历史,元朝面临着一个特殊的情况,就是宋、辽、金,到底哪个王朝算正统。多数汉人肯定认为,宋才是正统,但辽金都是曾与宋并立的政权,虽非汉人建立,盘踞地带却也非尽是边疆。再说,元朝也不是汉人建立的政权,肯定不能把汉人建立作为认定正统的条件。所以,修史一事一直拖延。直到1343年,在丞相脱脱的主持下,秉承“三国各与正统,各系其年号”的原则,分别修撰了《宋史》、《辽史》、《金史》。
后来,明太祖朱元璋继位伊始,就下诏编写《元史》。这既证明大明是元朝的合法继任者的,也证明大明对元朝曾经一统华夏的认可。
元朝对后世的影响
·实现了规模空前的统一
宋朝,不是一个大一统王朝,燕云十六州是它永恒的伤疤。可以说,自唐末混战,到南宋灭亡,元朝结束了将近370年的大分裂局面。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这一次分裂,在中国历史上,为时最久。分裂的时间越久,统一起来也越困难。
在分裂之下,交通受阻、贸易不通、文化割裂,战乱也频发。那时候,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四十岁。370年,差不多10辈子的分裂,一朝实现了统一。统一,意味着不再有纷争与战乱;统一,是经济发展、生命美好的前提。可以说,元朝的统一是跨时代的壮举,同时也为后来明清的统一事业,打下了基础。
·奠定了近现代中国版图
元朝的疆域,东起日本海,西至天山山脉,南抵南海,北达西伯利亚,前所未有的辽阔。而它最大的壮举,是把西藏、云南划入了版图。
唐朝时,虽然文成公主和亲吐蕃,但那时候唐蕃只是交好,并未归属。到了元朝,西藏才正式被纳入中华版图。
自西汉后,华夏王朝对云南就失去了控制。到宋朝时,还有了“宋挥玉斧”的典故:传说,宋太祖赵匡胤攻占巴蜀后,用玉斧在地图上沿大渡河划了一条线,并说“此外非吾所有也”。这个典故可能是谣传,但宋与大理国划大渡河而治却是事实。虽然在小说里大理段氏已被纳入中原武林体系,但其实,在宋朝,段誉是个外国人。
·建设元大都,给北京作为大中国的首都奠定了基础
北京之所以成为北京,开创者就是忽必烈。忽必烈建立的大元,与以往朝代相比,非常不同。
元以前,汉唐等大一统王朝,虽然疆域不小,但都是以中原为统治中心。所以,定都不是在中原边上的长安,就是在中原腹地的洛阳。但忽必烈的大元,疆域已经超过大江南北,到达长城内外。可以说,元以前的王朝都是“小中国”,而元朝是个统一多民族国家,是“大中国”。
忽必烈既是大元朝的皇帝,又是蒙古帝国的大汗,既要统治中原汉地,还要管理蒙古草原。而能让他二者兼顾的首都,就是当时的元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他的这一选择,给明清两代,以至今天,提供了参照。
·建立行省制,给中央集权控制地方提供了新思路
行省,是行中书省的简称,最初出现在金朝,但为时短暂。元仿金制,实行行省制度,最初是临时的,后来才固定下来。
其实,行省设立的初衷,就是源于中央对地方不放心。钱穆说,“行中书省就是一个行动的中央政府,宰相府的派出所。分驻在这个地方来管事”。所以,行省直属于中央,权力来自于中央,既受到中央的节制,又能在地方行使一定的权力,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集权与效率的矛盾。
行省制,由元朝推广应用,并被明清两代不断完善。现行的省制,依然是在元明清的基础上形成的,并非创新。
能被延用至今,行省制肯定是有一定的优越性。但我想,它更深层次的意义,应该是蒙古人打破了以往据地缘决定行政区划的固有思维,开创了依政治需要决定行政区划的新思路。例如,秦岭及以南的汉中地区本应跟巴蜀是一个板块,刘备在三国时开创的蜀汉就曾包括这个地区,但蒙古人却将这片地区划入了陕西。这样划分,使得巴蜀失去在地理上扼险称雄的条件,是个创举。
元朝国祚不足90年,共9位君主,且皇位继承混乱,常引发纷争。这些蒙古族皇帝的名字也都是好长一串,一点也不喜闻乐见。与后来的辫子皇帝们相比,蒙古皇帝们的汉化程度很低。其中原因,我们无法揣测,但这群曾席卷世界的套马汉子们,的确见过大世面,汉地风光只是他们所见所闻的一部分。所以,他们不拘泥于汉家思想,也情有可原。
重视商业,发展海外贸易;不搞舆论控制,没有文字狱;宗教信仰完全自由,皇室成员有信藏传佛教的,也有信基督教的,也有信伊斯兰教的……真正是爱信啥心啥,绝对走在世界前列。更难得的是,元朝的蒙古皇帝们不但把世界带到中国,也把中国推向世界。比如,《马可波罗游记》的诞生,就给世界打下了一个初始的中国印记。
与前代相比,元朝不走寻常路,不但有着很多不同点,也对近现代中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然,其民族等级制度是反动的,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认,它在其他方面的闪光点。
南宋末年,反元斗士是侠之大者。作为现代人,是应该历史的看问题,回到当时的立场;但作为现代人,更应该纵观历史,辨别得失,不能总站在一个角度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