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
作者:狗柱
简介:
直球美人X高岭之花
strong 哥真香打脸,先婚后爱
姜家娇女生得如花似玉,性子温软乖巧。
任谁瞧了心尖儿都不自觉化软,和她说话都带起几分柔意。
除了沈度。
沈度对姜云姝的厌恶毫不掩饰。
他冷眼相待几近绝情,时常把人欺负得泪眼婆娑。
岂料,这两人最终竟会结为夫妻。
众人皆以为,姜云姝嫁进沈家的日子不会好过,要被欺负得更惨了。
然而婚后,姜云姝却是越发滋润,光彩照人,不见半分被欺负的可怜模样。
反倒是沈度,逐渐变得情绪古怪,反复无常。
后来,更是有人见他一扫平日倨傲,僵着一张脸,生硬问人:“那你说,怎么做她才能爱我?”
沈度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从未遇见过姜云姝这么荒唐的女子。
他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更控制不住自己逐渐沦陷在她的温柔乡中。
直到那日。
姜云姝柔嫩的指尖轻抚过他背上一道陈年旧伤,低喃着:“还好那时在暗巷有你救了我,当时一定很疼吧。”
沈度背脊一僵,顿时瞳孔震颤。
他很清楚,自己从未在什么暗巷中救过人。而那道伤,是他随军出征那年,在战场上留下的。
精彩节选:
午后时分,天空却昏暗一片。
乌云翻滚,树影摇曳。
空旷的街道上许久都无人经过,仅有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孤零零站在路边。
狂风吹乱她的发,扬起她雪白绣花的裙摆。
压抑的天色让她单薄的身影显得凄凉又落寞。
不断拂过脸颊的鬓发被她用手指挽到耳后,露出了一张精致艳丽的脸庞。
乌发雪肤,樱唇琼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澄澈清透,黑眸湛着柔和的光,眼尾又带着勾人的媚。
好似纯与欲的结合,落在这张精雕玉琢般的脸庞上丝毫不显违和,反而美得更加吸引视线。
几步之外的店小二已是站在门前偷看了她许久。
眼看天色越发暗沉,他终是忍不住上前搭话,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已不自觉放柔了嗓音。
“姑娘,天快要下雨了,若是暂且没法离去,要不先进来避避雨,待雨停了再走吧?”
姜云姝闻声从游离的放空中收回思绪来,转头看了眼店小二所指的方向,一时间没有答话,仅一双潋滟的眸子打量着店门前的招牌。
店小二心神一滞,忙解释道:“你若只是避雨是不花银子的,我是瞧你一个姑娘家在此没带伞也无人同行,并无别的意思。”
姜云姝收回视线,并未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反倒温柔地弯起唇角,轻声道:“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店小二顿时心尖儿都软化了,忙侧身带路:“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这边请吧。”
姜云姝刚走进店门,外边便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看上去并不会很快停歇。
店小二为她找来一把椅子,她便安静地坐在了店门旁的墙边。
今日早晨天色看着就不太好,所以此时揽月阁里并无太多客人。
三层楼的建筑,上面两层都是紧闭着房门的雅间,一楼大厅里熙熙攘攘坐了两三桌人。
从姜云姝进店后便有几道目光时不时朝她看来,不过她并未太过在意。
她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动不动地坐着,漆黑的眼珠里映照着店外连绵不绝的雨滴。
不知过了多久,姜云姝维持这个姿势有些僵硬了。
她正打算换个坐姿,耳边传来楼梯口的脚步声,她便顺势转头看了过去。
楼上接连下来三四个人。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金丝云纹锦袍,身姿欣长,腰间束着玉带,勾勒出精壮匀称的身形曲线。
一张丰神俊逸的脸庞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淡,脚下缎面黑靴沉稳有力地踏在木制阶梯上,层层而下。
姜云姝视线被定格了似的黏在那张俊脸上,像是预料之中,又像是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
直到男人完全走下楼梯,她便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
沈度阔步向前,沉冷视线扫过之处皆是噤声一片。
他沉着脸色,好似心情不悦的样子,亦或是他平时便是如此,脸上从没有过过多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的下属长庚却是一眼看见了门前的女子。
他愣了一下,而后靠近沈度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子,姜姑娘也在此。”
沈度闻言,冷眼朝门前那个刚被他忽略了的身影看去。
目光与之对上,却丝毫不见对方收敛,剑眉便就此蹙了起来。
周围无人敢发出半点动静,但却是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两人之间生出的暗涌。
沈度毫不掩饰眸中排斥,冷冷看过她一眼后,再次迈步直朝门前的方向去。
一旁的店小二还不知其中所以然,连忙凑近姜云姝身边小声提醒道:“姑娘,这位大人可惹不起,你且往旁边让开些……”
然而,店小二话还未说完,姜云姝却当即迈步,不仅不让,反倒朝着沈度走来的方向迎了去。
“沈大人。”
姜云姝的身形正好挡在了门前。
她一声轻唤,声音不大,却是叫本就寂静的一楼大厅都能清晰听见。
温软,带着几分好欺负的柔意,让人忍不住在心底为她捏了把冷汗。
沈度被迫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已是目露不耐:“让开。”
沈度的冷漠傲慢让姜云姝有些挫败。
她敛目抿了抿唇,还是轻声开口道:“我有件东西给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别让我说第二次。”
姜云姝呼吸微顿,男人冷冽的嗓音入耳叫人有些胆颤。
不过她并不是害怕,只是面对这样的冷漠她也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姜云姝缓缓抬眸,又在沈度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多看了一眼,这才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她刚从门前让开,沈度便再无分毫停顿阔步走出了揽月阁。
长庚跟在他身后连忙撑起伞,甚至连和姜云姝点头打个招呼的功夫都没有,只能急急忙忙追着沈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前。
不远处的转角传来马车驶动的声音。
想必是沈府的马车正载着沈度驶回城中。
姜云姝缓缓收回视线来,又乖巧地坐回了椅子上。
她脸上不见半点被无视的委屈,甚至心里还微微松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也正是因为第三次了,沈度的态度比之前两次更凌厉漠然了。
不过事不过三。
姜云姝微微抬手,将袖口中本是要拿出来的玉佩又重新收了回去。
并非她无情无义不懂知恩图报,实在是她这位恩人不领情。
周围逐渐回神的其余人忍不住对刚刚一幕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怜惜美人惨遭冷落,也有人惊叹这位看似温软娇弱的女子竟是如此胆大。
不过姜云姝并不在意,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会后,见雨势渐小,这便起身打算离去。
一旁的店小二见她要走,忙上前殷勤道:“姑娘,你要走了吗,可这雨还没停,我给你拿把伞吧?”
姜云姝坦然地笑了笑,眸光含春,嗓音轻柔:“不用了,我的马车就在旁边。”
店小二一愣,在见她朝街道的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后,便听到了马车驶来的声音。
她竟是乘马车而来的,那刚才为何独自一人在店门外站了那么久。
等到姜云姝跨上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店小二还在不明所以地挠着头。
大厅内有一桌人瞧见店小二这副模样不禁笑道:“那是姜家千金,可不是什么落魄姑娘,人家是专程来此等沈大人的,也不是头一回了,这姑娘可真够执着的,但偏偏是对着沈大人这么个不近人情之人,再柔美的姑娘也难融化这座冰山的。”
有人叹息:“唉,上回我也瞧见了,沈大人那叫一个无情,姜姑娘等了他好几个时辰,他却连看都没看姜姑娘一眼,直接便走了,我瞧着姜姑娘那被无视的落寞神情我都心疼。”
“这回不也是吗,姜姑娘大老远找来城郊,外头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沈大人又把人给无视了,都不知问问姜姑娘是否有乘马车来是否有带伞。”
姜云姝不知,自她走后,揽月阁一楼见证了刚才那一幕的客人们纷纷替她打抱不平。
但旁人也不知,她是受恩于人,沈度除了无视她,也并未对她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报恩本就是件麻烦的事情,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如今她尝试过三回失败后,连报恩一事都省了,她便更谈不上委屈了。
三年前,姜云姝随家人去往四季如春的凉州度过寒冬。
不料她在凉州遭人绑架险些丧命。
千钧一发之际,有名黑衣男子现身救下了她,而后便不见了踪影。
姜云姝不知那人模样,只在醒来后发现了一块对方掉落的玉佩。
不过仅凭一块精致但并无特别指向的玉佩,并不能让姜云姝轻易找到这个人。
直到三个月前,姜云姝偶然查到这块玉佩是沈度曾花重金买下的。
姜云姝顺着这个线索打探了一番,便得知在当年的同一时间,沈度的确因公去了一趟凉州。
所有线索将这个人的身份指向了沈度。
姜云姝也没有多做犹豫,便带着玉佩找了去。
岂知,莫说对沈度表达谢意,姜云姝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玉佩拿出来,就已是被沈度拒见驱离了。
但毕竟是救命之恩,姜云姝又坚持地去找了他一次,也就是揽月阁中的客人提及的上一次。
再到方才,姜云姝已是打消了向沈度报恩的想法。
他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报,她便在心里默默感谢他就好。
从城郊到城中,姜云姝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回到了姜府。
刚进门,便瞧见妹妹姜茂颜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亭子里玩手指。
姜茂颜一听到脚步声,顿时侧头看来:“你可算回来了!”
相较姜茂颜的咋咋呼呼,姜云姝倒显得淡然:“你在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是爹娘在等你!”
姜云姝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便打算先回屋换身衣服。
姜茂颜见她没什么反应,匆忙打起伞来跟上她:“你是不是又去找沈大人了?”
姜云姝坦然承认:“嗯,是去找他了。”
姜茂颜满脸焦急担忧:“我都说了,沈大人向来不近女色,你喜欢他不会有结果的,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姜云姝脚下步子一顿,神色淡然朝她看去一眼,分明没什么情绪变化,却让姜茂颜顿时止了声,喉间也不免紧绷了起来。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本来也去找了沈大人好几次了,连爹娘都知道了。”
姜云姝嫣唇微动,缓声开口:“我不是喜欢他,我找他是有事情。”
她嗓音温软,语调很柔。
不疾不徐显得没什么攻击性,但却带着令人不容置否的威慑力。
姜茂颜没了底气,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你能有什么事找他,不就是喜欢他嘛,全京城都知道了。”
姜云姝听见了她的嘀咕,又停下了脚步。
姜茂颜背脊一僵,忙捂住嘴闷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姜云姝却是微蹙了下眉:“旁人觉得我那是喜欢他?”
“那不然呢……”
姜云姝默了片刻,似乎当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后,她才低低呢喃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好过时的桥段,连话本都不这么写了,沈度应该不至于这么老土,误会至此吧。”
姜云姝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去了清风苑。
刚走进主屋便瞧见了正相对而坐不知在谈论什么的姜盛和李氏。
姜云姝上前:“爹,娘,听茂颜说你们有事找我。”
李氏闻声抬眸看来,便起身走向了她:“可算回来了,今日这是去了何处,一走便是大半日不见人影。”
坐着没动的姜盛不等她回答,便已是发出一声冷哼,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氏见状,尴尬地笑了笑:“别管你爹,听说你今日去了城郊?”
姜云姝并非愚钝之人,自是能看出李氏委婉的试探。
她也不喜拐弯抹角,便坦白承认道:“嗯,去了,我去找沈度了。”
这话一出,姜盛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李氏也噎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片刻后,李氏拉着女儿在桌前坐下,才又继续轻声问:“那今日你和沈度可有……”
姜云姝把李氏犹豫的话头接了下去:“没有,他没有理我。”
姜盛脸已经完全黑了,也再难继续绷着,看向女儿就愤然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又冷又傲,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你怎就偏要喜欢他呢!”
姜盛大概是在气头上,已然忘了三个月前他知晓姜云姝要去见沈度时的态度。
那时,他对沈度是非常满意的。
他们虽是在朝堂上没什么交集,但沈度优越的家世,显赫的政绩,以及那副优越的外形,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若是喜欢上这种男子,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不过姜盛可不是爱慕虚荣之人。
直到姜云姝第一次找上沈度却被无情驱离一事传遍了京城后,他便顿时态度转变。
他当即放话:“不就一个沈度,我们姜家又不稀罕!”
姜盛本还想安抚被拒绝后可能会伤心失落的姜云姝。
岂知,姜云姝却马不停蹄地又去找了沈度第二次。
再到今日,姜盛已然是怒不可遏,又恨铁不成钢。
舍不得责怪宝贝女儿,便只能将一肚子怒火撒在沈度身上。
姜云姝原本是想在将玉佩还给沈度并表达谢意之后,再告诉家人,沈度就是当年救下她的人。
毕竟她当年无论怎么描述自己得一位黑衣男子出手相救,父母都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即使她拿出玉佩作证,父母也丝毫没有任何转变,甚至企图收走这块来路不明的玉佩,好在后来在她的坚持下才将玉佩留了下来。
但没曾想,如今她找到了救命恩人,却完全没能和对方交流上,报恩一事就此作罢,她也没必要再提此事了。
看着姜盛气恼的样子,姜云姝好笑又无奈,只能温言细语解释着:“爹爹,我没有喜欢沈度,以后也不会去找他了。”
姜盛直接忽略前面半句,听了后半句才稍微缓和了些许:“世间男儿千千万,比沈度好的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必为这种人留半分心神!”
姜云姝认真地听着,心里对此却并不认同。
她想,世间比沈度更好的男子应该不会有一抓一大把那么多。
别的不说,单就沈度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庞,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不过这都与她喜不喜欢沈度无关。
向沈度报恩一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往后他们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了。
*
临近傍晚,李氏收到了晋越侯府派人送来的请帖。
晋越侯夫人三日后生辰,邀请各家女眷参加她的生辰宴。
姜云姝闻此消息不由微蹙了下眉头。
但姜茂颜却是有些欣喜,眸子顿时一亮:“娘,那我和姐姐也可以去吗?”
她话音刚落,姜云姝便出声道:“娘,我不去。”
李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为何不去?”
姜云姝摇了摇头:“不想去。”
“别任性,娘知晓你觉得这些宴席多有无趣,但晋越侯夫人既是邀请了各家女眷,便自是都要去的,否则叫人问起,只当你一个小辈还不给晋越侯夫人面子。”
除此之外,姜家也自不能不给晋越侯夫人面子。
李氏没有明说这话,但姜云姝应是该懂得的。
姜茂颜探过头来:“娘,我不觉得无趣,我觉得宴席可好玩了,我想去。”
李氏笑道:“你就是图新鲜罢了,你们俩都得随我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姜云姝抿着唇没有说话,听李氏这般决定了,也只微不可闻轻叹了口气,沉默地继续吃饭。
京中各大宴席于姜云姝而言的确无趣。
但她不想参加晋越侯夫人的生辰宴却是有别的缘由。
*
饶是姜云姝再不情愿,晋越侯夫人生辰宴还是如期而至。
姜云姝择一件低调的淡色衣裙,未施粉黛,珠簪装点,随李氏一路乘着马车去了晋越侯府。
晋越侯夫人生辰宴来了不少人,宴席设在晋越侯府的后花园中,一片被绿植花丛围绕着的宽阔场地。
李氏同各家夫人们被安排在宴席左侧,姜云姝则和姜茂颜同年轻女子们在右侧。
因着宴请的大多为各家女眷,所以并无太多男子出现在宴席中。
仅有几位与晋越侯关系亲近的大人,以及侯府儿郎坐于宴席上方。
姜云姝一路和几个曾打过照面的贵女打了招呼后,便带着妹妹到坐席前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姜云姝便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明显又肆意的目光向她投来。
她眉心微蹙了一下,就听见姜茂颜在身边小声道:“姐姐,世子好像在看你呢。”
姜云姝丝毫没有抬眼,随手拿过桌上的一碟糕点放到姜茂颜跟前:“吃点东西吧。”
平时好吃的姜茂颜这会却无动于衷,反倒沉浸在参加宴席的新鲜感里。
她忍不住多朝世子的方向看去几眼,再度道:“姐姐,他真的在看你诶,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姜茂颜觉得有些奇怪,撇了撇嘴,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不远处的贵女们欣喜期待的讨论声。
“方才我在侯府门前瞧见沈家的马车了,除了沈夫人和沈家小姐,沈大人也在马车里呢。”
“可今日除了晋越侯夫人邀请的女眷们,侯爷也只邀请了几位与他年纪相当的好友,他怎么会来呢?”
“说不定是顺道送母亲和妹妹前来吧,虽是到了门口,但应当不会在宴席上现身的。”
“是吗,那好可惜,我方才还以为今日能够在宴席上远远看他一眼呢。”
“谁不想呢,不过无妨,过段时间皇后娘娘举办春日宴时定是能见到了,每年我可就指着春日宴时一饱眼福,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呢。”
有人惊讶地抽了口气,而后压低了些声量:“你还想和沈大人说上话呢,你没听说近来姜云姝的事吗,沈大人连她都不曾搭理,更莫说我们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云姝眉眼微抬了一下。
而一旁的姜茂颜已是快忍不住直接把耳朵伸过去了。
“姐姐,她们在谈论你。”
姜云姝伸手把姜茂颜拉了回来,低声道:“与你无关,乖乖坐着。”
姜茂颜懵懂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为何姜云姝对旁人的议论从来都不在乎。
不论是近来因沈度而牵连起的一些话题,还是以往姜云姝因着容貌引人注目的存在。
从小到大围绕在姜云姝身边的谈论很多。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有的是事实,有的却歪曲了事实。
但无论别人说什么,姜云姝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姜茂颜曾听老师说,姜云姝这是活得洒脱,也活得自我。
不过她本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就有洒脱自我的资本。
正想着,耳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真是沈大人!他竟然真的来了!”
原本神情淡然的姜云姝也不免因这声惊呼而有了反应。
她抬眸朝人群涌动的方向看去。
沈度众星捧月般从宴席的尾端现身,一张俊脸被阳光偏爱地照耀着,却仍旧掩不住他满脸冷色。
一身藏青色锦袍上泛着透亮的光泽,锦袍交织在衣襟处的绣纹简约却精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身沉色,显露出低调的矜贵。
年轻的权臣夺人目光,他却始终冷淡,没有对任何一处光景留有过多的注意力。
姜云姝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犹如此前三次去见他时一样专注。
这种专注本该在她打消报答沈度恩情的念头后消散掉的。
但不知是因为沈度太过出挑的容貌,还是因为他身为她救命恩人的身份。
待到此时,姜云姝发现自己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并想专注地多看他几眼。
直到沈度的身影走入宴席前方,被聚集而来的人群遮挡了身影,身边便传来了姜茂颜的低声:“姐姐,人都走远了,看不见了。”
姜云姝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因为看不见沈度了而感到失落,好像只是在刚才短暂地欣赏过了一处美景似的。
姜茂颜却嘀咕:“还说自己不喜欢他,刚才眼睛都快飞出去了,爹爹知道了又得生气了。”
姜云姝耳力好,听见妹妹的嘀咕声也没有特意回避:“只是看他怎就是喜欢他了?”
“怎么不是?”姜茂颜视线往周围其余贵女们身上扫过一眼,而后道,“你瞧那些女子,她们和你一样都忍不住盯着沈大人看,她们就喜欢沈大人。”
“是吗?”
姜云姝眨了眨眼,并不觉得年仅十四岁的妹妹会比她更明白什么是喜欢,虽然她也并不明白。
不过,她对此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
而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如果喜欢一人,就只是看一看。
那喜欢也太无趣了。
宴席前方人群围绕的景象持续了一阵。
待到散开时已不见沈度的身影了。
姜茂颜侧着耳朵还在听隔壁贵女们的谈话,她对此倒是颇为感兴趣。
听见了什么内容后,她正打算和姜云姝说话。
这时,两人后悄然走来一位侍从,俯身低声对姜云姝道:“姜姑娘,世子请您前去竹雅苑一趟,小的为您带路。”
姜茂颜惊讶地张大了嘴。
姜云姝却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道:“宴席中途离席不太合礼数,还望转告世子,恕我无法前去。”
侍从却并未因姜云姝的拒绝而退避,只面不改色道:“姜姑娘,还请莫要为难小的,世子吩咐了,务必邀请您前去竹雅苑一趟。”
姜云姝微蹙了下眉:“我与世子并不相识,也没有要单独相见的必要吧。”
“见过后便相识了。”侍从的态度让人感到不适,但很明显他的强硬来自于背后下达命令之人给予的底气,“姜姑娘,请吧。”
姜茂颜从中嗅出一丝不对劲来,略有担忧地张了张嘴:“姐姐……”
姜云姝敛目一瞬,到底还是起了身,柔嫩的手轻拍了一下姜茂颜的肩膀:“无事,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乖乖待在这,别乱跑。”
姜云姝一路跟着侍从离开了宴席。
或许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许人们仍旧沉浸在沈度短暂现身的激烈讨论中。
总之,世子的传唤她无法强硬拒绝,也无人能够阻止。
晋越侯府很大,姜云姝走了好一会才到了竹雅苑。
带路的侍从将她带至门前后便离去了。
主屋的房门虚掩着,明媚日光透过门缝洒入屋内,在地面落下一道阴影。
姜云姝抬手敲门,门内传来男子低沉慵懒的嗓音:“进来。”
晋越侯府世子,简家嫡长子,简方泽。
姜云姝进屋瞧见书案前坐姿随意的男子,垂眸唤了声:“见过世子。”
简方泽含笑站了起来,几步朝着姜云姝靠近:“姜姑娘,又见面了。”
姜云姝面上神色不变,眸底却是不免升起一抹抗拒。
眼看简方泽越发走近,好在他步子最终停在她两步之外,她才克制住了自己不自觉想后退避开的冲动。
“世子特意派人请我来,是为何事?”
简方泽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姜姑娘何需态度如此冷淡,我既是请你来,自会好好招待你。”
“我是来参加晋越侯夫人的生辰宴的,若是世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便先回宴席上了。”
“慢着。”简方泽眸间流露一丝无奈,“姜姑娘如此着急,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上次我们在宫宴见面时我便明显表露了对你很感兴趣,可惜没能和你说上话,今日趁此机会特邀你来聊聊天,进一步认识一下。”
姜云姝微蹙了下眉,显然简方泽提及的上次见面令她并不觉感兴趣,反倒有些排斥。
但她仍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只微微颔首,而后道:“世子抬举了,那既是认识了,我就先回宴席了。”
至此,简方泽原本随和淡然的神色生了裂痕。
他眸光一沉,在姜云姝迈步之前开口:“姜姑娘应该不是愚钝之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端着揣着装不明白,可就不有趣了。”
“世子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瞧上你了,我对你很感兴趣,也愿意给你个机会选择你我相处的方式,你若想细水长流,现在便坐下来好好陪陪我,你若想进展快速些,过几日我便让人前去姜府提亲,你就嫁给我,如何?”
简方泽自以为开出的极好的条件却听得姜云姝一阵恶寒。
她忍着不适,礼貌拒绝:“我暂且并无与男子尝试相处的想法,也无嫁人的打算,望世子见谅。”
简方泽眸光骤冷:“想必姜姑娘并不知如今朝中正在选拔人才前往西江重建战后城池吧,你说晋越侯府若是向皇上举荐本就有重建城池经验的姜大人,未来几年姜大人是否要考虑在西江安家了呢?”
姜云姝闻言颤了下眼睫,目光沉沉地看着简方泽,好似被这番威胁所吓到了,但眸底却是毫无波澜的沉静。
西江,大齐西北方向的边境。
那里常年战火不断,生活贫瘠凄凉,更是离京城甚远。
简方泽想用这个威胁她。
无耻的手段,令人作呕,无知的自大,更是可笑至极。
见姜云姝漂亮的脸蛋上终是出现了别样神色,简方泽这才松缓了些许,重新露出笑来。
“我喜欢你,自然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你这张令人着迷的漂亮脸蛋儿若是能对我笑一笑,便能轻而易举哄得我开心,况且晋越侯府有名有望,而我是晋越侯府世子,论家世财力,还是外表相貌,你跟了我怎么都是得益的。”
简方泽话语顿了一下,唇角加深的笑容显露着他自以为是的骄傲:“这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抉择之事,对吗,云姝?”
一向性子柔和少有与人撕破脸的姜云姝难得沉了脸色。
她讨厌简方泽这样唤她的名字,更讨厌简方泽这般毫无自知之明之人。
他真当旁人不知道他这个晋越侯府世子是怎样无能的存在吗。
晋越侯府祖上曾是大齐开国功臣,先帝赏爵封侯,便有了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
但仅是明面上如此,私底下大家都知晋越侯府早已不及当年。
不仅如今的晋越侯在朝中政绩平平,世子简方泽更是愚钝无能,除了享福玩乐,根本没有半点能担起侯府的能力。
这样的晋越侯府,表面上的恭敬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而简方泽那可笑的威胁,根本就是自说自话。
但沉浸在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中的简方泽并不知姜云姝心中所想。
他只觉自己胜券在握,心情一阵大好。
姜云姝没有开口,简方泽已再次迈步将要朝她走近。
她冷眼看着简方泽的身影,心下短暂地权衡了一番。
晋越侯府或许的确还有能力给姜家施压,但姜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任人摆布的。
只是两相争斗,如果简方泽来真的,最终还是会给姜家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被简方泽缠上是件相当棘手又麻烦的事情。
姜云姝思及此,面上的烦闷之色已是不加掩藏。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简方泽却已是走到近处,伸手就想去抓她的手腕。
姜云姝皱着眉头收手躲过他的触碰。
门外正这时传来侍从急促慌乱的声音。
“世子,沈大人要见您。”
简方泽顿时皱眉,被拒绝的恼怒让他压根不想管门外找来的人。
但下一瞬,房门却被人径直从外一把推开来。
姜云姝闻声回头,正好对上门前逆光站着的高挺身影投来的冷然目光。
沈度瞳孔微缩,似是愣了一下。
而后一双剑眉微动,对于在此看见意料之外出现的人而感到不满。
姜云姝也有些惊讶,不知沈度为何来此。
简方泽脸色一变,显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僵硬地维持镇定,沉声道:“沈大人,如此硬闯是否太过失礼。”
沈度长腿一迈,径直阔步走入屋中,毫不留情道:“我来此不是为了礼貌问候世子的,我没有功夫和你浪费时间。”
姜云姝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简方泽却是好像十分清楚沈度的来意,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自沈度进屋后,姜云姝的目光便又有些不受控制地黏在了他脸上。
一来是的确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二来则是刚才的烦闷心情实在急需这张好看夺目的脸庞缓解一下。
姜云姝就这么盯着他看,一时间也忘记要收敛目光。
直到沈度锋利的下颌线微动,好似咬了咬后槽牙,而后转向只留给姜云姝一个背影,冷声道:“世子这是要打算留闲杂人等在此旁听吗?”
姜云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所谓“闲杂人等”是在指她。
简方泽顿时露出不愿不舍的表情,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人请来,还什么甜头都没捞到。
姜云姝却是心绪一荡,当即对着沈度的背影微微福身:“多谢沈大人,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沈度闻言偏头,余光瞥见少女起身后唇角扬起的一抹淡笑,而后转身离去。
他眸底罕见地闪过一抹不解,转瞬即逝。
姜云姝快步离开屋中,在院门前看见了留守在此的长庚。
姜云姝认识他,她前几次去找沈度时,相较沈度的冷漠,这位侍从长庚对她和睦有礼得多,甚至还因着帮她向沈度通报而遭了沈度几次冷眼。
长庚见到姜云姝也是一愣:“姜姑娘,你怎在此?”
姜云姝莞尔一笑,温声向他问好,而后并未解释太多,只道:“待会沈大人忙完若是方便,劳烦你帮我向他转达一声谢意,若是沈大人不想听就不必叨扰了,多谢你。”
长庚全然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一声,便见姜云姝迈步离去了。
多亏刚才沈度的突然出现,姜云姝倒是因此省了自己当面和简方泽撕破脸的麻烦。
她这人向来随意,虽是不怎上心,但口头表达谢意还是有必要的,至于沈度要不要听那就与她无关了。
*
沈度并未在简方泽的屋中待太久。
他从屋里出来时,神色淡然不显沉色,显然是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他心情也还不错。
长庚在他走出院中后便跟在了他身后:“主子,宴席还未结束,可要等夫人和小姐一同回府?”
沈度:“给她们安排别的马车,我去一趟刑部。”
长庚领命,将沈度的安排吩咐了下去。
走出侯府的这段路,长庚一直在踌躇着如何提及姜云姝拜托他的事。
此时虽是气氛还算不错,沈度心情也尚可,但他不敢保证自己张嘴提及姜云姝后是否会瞬间让沈度沉脸。
毕竟从前几次两人的交集看来,沈度似乎对这位漂亮的姑娘多有不喜。
长庚犹豫不决下,待他跟着沈度一路到了刑部大牢内也没能找到机会开口。
牢房内,正被行刑的犯人凄惨嘶喊,鲜血淋漓,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残暴。
而沈度却是在如此情形下,没由来的忽的主动提起姜云姝:“之后找人查一下,姜云姝今日出现在简方泽屋里是何缘由。”
长庚一愣,只觉此时这般环境下实在不宜提起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温软的谢意。
但沈度主动打开话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是,主子,还有一事,方才姜姑娘离开之前在门前托我向您带句话。”
沈度目不转睛地看着牢房内被刑具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犯人,脸上神情淡得像是眼前并非血腥残暴的画面,而是路边一处无关紧要的花花草草。
他默了一瞬,道:“什么话?”
“姜姑娘说,今日谢谢您。”
果不其然,关于姜云姝的话题再次让沈度有了情绪变化。
他微眯了下眼,意味不明低声重复:“谢我?”
“属下也不知姜姑娘的谢意所为何事,要查一下吗?”
沈度收回眼神,似乎看够了行刑,转身冷声道:“不用,我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