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这是一曲五代十国的悲歌,一段家仇国恨的历史。她们是后唐丞相之女,生于乱世,长于乱世。姐姐如兮风华绝代,幽雅娴淑,成为太子李澄澈金屋之娇;妹妹若兮清水芙蓉,天然拒饰,沦为杀手玉石追杀之徒。石敬瑭虎视后唐江山,契丹精兵觊觎后唐国土,内忧外患,后唐国破之日,她们将何去何处?如兮从后唐太子的太子妃变成石敬瑭的嫔妃,在混乱的后宫,一步步逼近权利和阴谋的巅峰;若兮为姐姐所设计,沦为杀手玉石的阶下囚,在爱与恨的挣扎中,一步步走向绝望。
片段一:
她的顿时嘴角沁出了淡淡的鲜血,玉石又是一掌打在林若兮胸口,用的是黯然销魂掌,林若兮只觉得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血气翻涌,喷射出一口黑血,洒在玉石的脸上,衣襟上,然后又是一口,玉石冷静地以手拂去脸上的血,道:“你为什么要成为我的敌人?”
他残忍地撕碎了林若兮的一身白衣,那一片片白色的碎片,是林若兮的过去,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林若兮没有哭,居然也没有晕过去,赤身裸体躺在仇敌之前,能如此沉静地看着对手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一个了,这是怎样的女孩?
片段二:
剑尖一点一点逼近玉石的胸膛,他一脸坦然,林若兮持剑的手腕轻轻发抖,他这是存心以死赎罪了?她心里坚信玉石是不会反抗的,他对她的爱埋得那么深,爱得那么沉重,她真的忍心杀死一个毫不反抗、深爱着她,还是孩子的父亲的男人么?
林若兮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玉石,我们为什么要是仇人?”剑尖毫不犹豫,送了出去,玉石的身子微微向前倾,自己撞在烈焰剑上。林若兮持剑的手下意识地往后一收,但是剑尖还是刺进了玉石的胸膛,鲜血淋漓,一滴一滴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精选片段:
锐利的刀刃割破了她右腕的动脉,红色的血雨点点飞溅,涌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她坐在袅袅的青烟里,洁白的长袍上血迹斑斑,宛如绽放了无数灿烂的桃花,比烟花更绚烂,比晚霞更艳丽。
林若兮蓦然惊醒,冷汗涔涔,从离开洛阳逃避追杀开始,她每天做这个同样的梦,醒来时她在契丹,只是在树荫下小憩一会,又梦魇了。
正是阳春三月,无忧谷没有江南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温柔旖旎,却也有古木参天、绿萝拂衣、冰雪初融化而为泉的清幽静谧。
她,一个天颜的少女,拖了一袭曳地的蓝色裙裾,牵着藤萝,攀着绿枝,在这远离尘世喧嚣的无忧谷中游走,仿佛山间的精灵,渴了掬山泉在手,饥了采野果为食,累了以草为席。
须臾,她静卧在陈年落叶堆叠的古树之下,抬头张望漏进古木树荫里的一方小小的蓝天和半朵流云,神色自若,说不出是喜是悲,任由风中落花停憩在发间、脸上、肩头……并不伸手拂去。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但肤色极白,如同精美的瓷器,绯红的落花映在脸庞,更衬得肤光胜雪,不知是花比人娇艳还是人比花更娇艳?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寂静,也打扰了少女的清净。她微微蹙眉,拂衣而起,藏身于灌木丛中,长长的裙裾犹如蓝色的波浪翻涌起伏。
一个少年打马疾驰而来,十八九岁模样,萧萧穆穆,清清俊俊,乍暖还冷季节,只穿了一袭缎制白袍,当真飘飘然有出尘之姿。
他在氤氲弥漫的冰泉前停留,任马自行走开,将长剑卸下,解开腰间的丝带,白袍从他的身上缓缓滑落,飘飞在绿草茵茵的地上。
白袍底下居然不着|片缕。
只见他身形秀颀,全身紧致光滑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他一步步走入冰冷刺骨的泉水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微微皱一下,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光。
崖缝间有泉水飞泻而下,溅在他坚强有力的胸膛上,犹如飞珠溅玉,他用手挽起湿淋淋的长发,在泉水中盘膝坐下,说也奇怪,他竟然没有在幽深的泉水里沉下去。
一缕阳光穿过枝叶与枝叶间的缝隙,映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只见他头顶白雾缭绕,袅袅不绝。
阳光、白雾和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这个组合未免太过怪异。
藏身在灌木丛中,无意偷窥到这一幕春光的蓝衫少女却没有如何惊讶,她知道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武功,需借助冰泉之寒修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白袍少年。
他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蓦然那深不可测的眸子一转,朝蓝衫女子的藏身处瞧去,只见他口中说道:“看够了么?可以出来了。”右手微扬,一支嫩草激射而出,堪堪将到之时,陡然变向转弯,射得居然不是蓝衫女子,而是离她身侧不远的一抹红影。
嫩草极其柔软,用来射人全凭内力驱动,这白袍少年的功夫高深莫测啊。
这招委实厉害,虚射蓝衫女子,实射红影,蓝衫女子要是不会功夫,估计早就惊慌失措惊叫连连了,可她居然不动声色,这份定力实在难得。
嫩草自红影的鬓边擦过,钉在树上,嫩草微微颤动,仿佛在告昭适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轮回。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红杉,从灌木丛中长身而起,没有花容失色,拍手叫好:“真好玩,仰止哥哥,你教我玩好不好?”
耶律未央,契丹耶律德光皇帝深受宠爱的小女儿,没有北方女子的高大健美,而是容貌秀丽,天真娇憨,便如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而他则是契丹皇帝与汉人女子所生之子,夜仰止。
他母亲只是契丹与后唐边境的农家女子,既非明媒也非正娶,生下儿子不久因产后疏于调养辞别人世。夜仰止以母为姓,被一契丹和尚收养,习得一身武艺,和尚去世之后,夜仰止投军作战,因骁勇善战论功行赏,受到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接见,皇帝认出夜仰止腰间所佩长剑“烈焰”,乃当年赠与和自己有一夕之情的农家少女的定情之物,于是当朝认子,册封为福王。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朝野震惊,皇子们更是如临大敌。
“妹子,你对哥哥也太不敬重了,你这是偷看我洗澡呢,还是偷窥我练功?”夜仰止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而暄暖,如同春风,伸手在草地上虚虚一拍,白袍飘起,自动落下,他身形急速旋转,盘旋而起,不偏不移正好裹在白袍里。
耶律未央笑嘻嘻地说:“你当你自个儿很香么?臭男人洗澡有甚么好瞧的,我只是好奇你练功的法子而已。”
夜仰止没有理会妹子,对着蓝衫女子的藏身处道:“还有一个专爱偷看男人洗澡的,也可以出来了。”
“此处山谷既非你家专有,你洗你的澡,我看我的风景,何来偷看之说?”蓝衫女子冷冷一笑,这一笑便如冰泉清泠。
“来而不往非礼也。”只见她纤纤素手轻拈落花,十指连弹,绯红的花瓣雨向夜仰止劈头盖脸落下,丝丝竟带金戈之声。
夜仰止不敢小觑,早听说江湖之上有人摘叶飞花便能伤人,想不到如今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有此功夫。伸手拿起长剑,连鞘带剑在身前一转,片片花瓣如同胶柱吸附于剑身之上。
耶律未央只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对夜仰止的崇敬就又多了几分,对那气质出众的蓝衫女子也增了几分好感,伸手拦在蓝衫女子身前,向夜仰止道:“不许你欺负姊姊。”
蓝衫女子下巴微微后扬,神情之间满是不屑,道:“凭他也敢欺负我?小妹子,多谢了,天下能欺负她的人恐怕不多。”说到此时,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夜仰止,夜仰止与她那炫丽而骄傲的目光一触碰,不由暗自心惊,好生锐利的目光!这女孩是刺猬,浑身荆刺,是烈马,未经驯服,到处向世人昭示着桀骜不驯。夜仰止生来退隐恬淡,不肯争强好胜,但禁不住女孩儿目光相激,道:“妹子,你且退在一旁,看看哥哥和这位妹子比试比试。”
耶律未央笑靥如花,道:“好,仰止哥哥,你且问问这位姊姊的名字,不要输给人家还不知道输给谁了呢,最好添点彩头,这样好了,谁输了谁就得拜胜者为师,姊姊,你说好不好?”最后一句是在问蓝衫女子了。
蓝衫女子显然功夫高深莫测,居然爽爽快快答应了,道:“我无父无母,所以无姓,只以绿萝为名。”夜仰止玩味地瞧着这位自称绿萝的女子,心里寻思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见绿萝脸上神色如恒,于是便道:“好,就请绿萝姑娘划下道来,如何比试,在下惟姑娘是从。”绿萝摇头,道:“我虽是女子,但也从不占人便宜,就请你家妹子约定规则。”
耶律未央生平最喜热闹,正唯恐天下不乱,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连声道:“好,仰止哥哥,你平日骄傲得紧,对我爱理不理,今儿可别指望我帮你,来,你们就在这棵树上比试比试,先掉下树儿的便认输。”
这是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枝桠众多,苍翠耸立,长在崖壁的尽头、乱石堆里。自然无情的扼杀了它所有生存的机会,这棵树依然静静伫立,倔强而执着,用绿意葱茏的枝叶宣告自己的存在。
树上比武,考查的除了武功还有轻身功夫,光有蛮力肯定是不行的,耶律未央无形中把取胜的筹码放到了绿萝这一边,女孩儿身形娇俏,躲闪腾挪的功夫多半不差。
绿萝脚下并没有如何使力,衣袂飘飘,人已在树杈上,蓝色的裙裾散落在绿色的枝叶间,交相辉映。夜仰止长啸一声,腾身而上,堪到未到之际,手在枝桠上一带,凌空一个倒翻,更上一层。这手功夫只看得耶律未央眼花缭乱。
夜仰止斜斜地倚着树枝站定,好暇以整地道:“请出手。”
绿萝折了一根树枝,缓缓的道:“我就以这根树枝会会你的剑。”她不肯先行出手。
这女子竟是这般骄傲,夜仰止自信自己不是等闲之辈,这女子居然轻视于他。当下哈哈一笑,“好。”连鞘的烈焰剑自上而下,划一个弧形,激起漫天的绿叶向绿萝扫射过去,绿萝手中的树枝连挥数下,绿叶居中断裂,片片零落如蝶,煞是好看。夜仰止不料绿萝出手是如此之快,烈焰剑仍不出鞘,挟带无尽的劲风在绿萝落脚的树枝上拂过,剑过,枝落,如此几个回合下来,绿萝已无立脚之处。
好个绿萝,不慌不忙,左脚在右脚背上一点,两脚交替相点,旋转上升,落在树梢之上,人随着树梢的晃动不停起伏,惹得耶律未央连连叫好。夜仰止心下对绿萝的轻功很是钦佩,不由起了好胜之心,剑身在树通往树梢的主干上一斫。
树从中折断,绿萝在上,夜仰止在下。蓝色的身形已经开始坠落,便如绝望的飞鸟,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只是垂死无力的挣扎,绿萝要输了么?
耶律未央的心跳得十分厉害。
绿萝突然伸脚在下坠的树枝上一点,人借势徐徐上升,右手树枝笔直刺向夜仰止的眉心,这下动作极快,又是居高临下,隐隐有雷霆之势。
夜仰止勉勉强强站在半截树上,如果仰身躲避,势必失去平衡掉入地下,如果迎剑硬挡,两力相交,剧烈震荡之下多半也无法保持平衡。夜仰止会输么?
就在这火光电石的刹那,夜仰止手腕一振,手中的剑自剑鞘脱出,一团火红而耀眼的强光瞬间照亮了丛林,比阳光更炫目,比星辰更璀璨,犹如烈火熊熊燃烧,逼得人睁不开眼,烈焰受内力激荡突然变得如丝带般柔软,轻轻搭上绿萝刺出的树枝,剑和树枝紧紧纠缠在一起,而烈焰的剑鞘激射而出,“当”一声钉进身后三丈开外的一棵树上,颤动不已。
绿萝想要挣脱夜仰止的烈焰却是不能,两人同时落地,轻飘飘地站在地面凌乱的枝叶上。夜仰止看也不看身后,烈焰随手一抛,恰好插入三丈开外钉入那棵树里的剑鞘,这手功夫潇洒之极,但他脸上却无得意,愧然道:“我输了。”
这声我输了说得异常诚恳。绿萝收敛所有骄傲的锋芒,道:“你没有输,你如果以内力斫断我的树枝,我早就输了。”夜仰止正色道:“你能逼我烈焰出鞘,我就输了。”他伸手拂开白袍的衣袂,躬身下拜,口中声称:“绿萝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绿萝转身避开,不敢受他大礼,道:“徒儿可收,大礼就不敢当了,你的功夫实在不在我之下,惭愧了。”夜仰止直起身子,道:“不知师傅在何处落脚?这荒山峻岭的实在不适合居住,要不随我兄妹回府,师傅也好多多教诲徒儿。”
耶律未央语笑晏晏,伸手挽住绿萝的右臂,道:“姊姊好俊的功夫,教教我。就请跟我们回府,早晚我好请教。”绿萝对这个率真坦诚的契丹姑娘很有好感,欣然答应:“好,有空你我互相切磋切磋,小妹子,你叫甚么名字?”
“我名叫耶律未央。”耶律未央俯在绿萝耳边轻轻地说道:“他姓夜,叫仰止,就是《论语》里那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仰止。”绿萝很是诧异,问道:“你们兄妹二人怎么不同姓?”耶律未央可得意了,拖长了声音道:“这个嘛,说来话长,就请姊姊回府和我共用酒食,听我细细说来。”
当下耶律未央和绿萝共乘一骑,夜仰止单人单骑,三人向无忧谷出口绝尘而去……
夜仰止一回到王府,便有侍卫前来宣召,“皇上有旨,传令各位皇子即刻觐见。”他不及更换衣袍,立刻随侍卫入宫觐见父皇。
契丹王宫。
大鼎里燃着袅袅的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半躺半坐在熊皮铺垫的座椅上,这是个英武威猛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几分沧桑的痕迹,戎马倥偬的生涯显现在他坚硬有力却粗糙的手上,过往独特的人生经历给他平添了几分男人的成熟气质,几位身着紫色窄袖左衽长袍的女子在一旁捶背捏腿。
底下依次环坐着他的三个儿子,耶律璟、耶律天德、耶律敌烈。
夜仰止向父皇行跪拜之礼,又和诸位哥哥见过礼,在耶律敌烈身侧坐下。
耶律德光手一挥,示意侍女们退下,环视着在座诸位皇儿,道:“后唐皇帝李从珂派来送来国书,以女清幽配我契丹皇子,请求结为姻亲,后晋皇帝石敬瑭也派儿子石重睿发来密函,邀我契丹派亲信之人潜入洛阳,见机行事。诸位皇儿,谁愿意前往洛阳,成我契丹大业?
耶律璟甚是乖巧,抢先答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上马杀敌,奋不顾身,只是久在父皇身侧学习行军打仗,于谋略计策之事实在不通,贸然前去恐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耶律天德性子耿直,不善掩饰,道:“契丹血统不容汉女玷污,契丹好男儿只愿配契丹女子,父皇,儿臣绝不娶后唐公主。”言辞凿凿,竟是半点不容悔改。
耶律德光的脸色变了,儿子的话如同钉子深深地钉在心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心想:莫非倍儿在嘲讽自己临幸了汉家女子?在蔑视汉女所生的弟弟夜仰止?不由提高了声音,道:“天德,你身为契丹皇子,岂可如此冥顽不化?拘泥于血统小事,朕问你,血统事大还是国家事大?”
耶律天德当真不敢在众位弟弟之前与父皇顶撞,只好默不作声,可心里着实是不服气。耶律敌烈站了起来,道:“父皇,二哥说的对,儿等身在契丹,长在契丹,善于骑马射箭,伏兵打仗,谋略之事不甚擅长,四弟心思绵密,容貌俊美,儿臣以为再也合适不过了。”
耶律家兄弟三人本来就已为权势地位争得不可开交,这不速之客夜仰止一来,人人都说夜仰止容貌昳丽,气度不凡,智勇双全,兄弟三人心存忌恨,早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打发出去,远远离开父皇。当下耶律天德和耶律璟随声附和,交口称善。
夜仰止岂有不知之理,长身玉立,在众人当中这么一站,自有气度,道:“各位哥哥过奖了,听说清幽公主貌美之名冠绝天下,此去一可迎娶如花美眷,二可领略中原风光,仰止不胜向往,父皇,就请你传旨,派儿臣前去洛阳。”
此言一出,耶律德光心下大喜,胸中一块石头落地,知儿莫若父,三个儿子年岁渐长,虽已立耶律璟为太子,但皇室的权力之争向来是经久不衰的,只要时间没有停止流淌,争夺便不会停止,所以三兄弟都想留在契丹王宫,父皇身侧。夜仰止有汉人血统,契丹贵族不会容许一个异族血统的皇子,一个私生子来担当皇帝的,派他与后唐公主联姻,是最合适的。当下以手捋须,道:“好,朝中文武大臣你任选二人充作迎亲使,再由武功最高的皇家侍卫燕云十二骑担任你贴身护卫,御帐亲军一百人,一同随你前去洛阳。”
夜仰止跪拜谢恩,耶律德光叹道:“我老了,往后的事就要交给你兄弟几人了,仰止,以后你要敬重兄长,几个兄弟要相亲相爱,契丹国的荣辱兴亡都在你们手里,切不可手足相残,同室操戈。”说到这个“戈”字时目光缓缓扫过四个儿子,只见四人神情各异,耶律璟显出一种莫名的焦躁,耶律天德则是自信谦冲,耶律敌烈闪烁着微微的无奈,夜仰止面上神色如恒,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四人齐齐站起,躬身答道:“是。”
耶律德光打量着四个英武过人的儿子,嘴唇微微蠕动,想在说些什么,可始终就没说,挥了挥手,道:“好,我乏了,你们下去吧。”想了想,又叫住了夜仰止,道:“仰止,你且留一留,我有话嘱咐你。”
夜仰止恭恭敬敬地道:“是,但凭父皇吩咐。”
耶律德光道:“你此去洛阳,深入敌邦,名为和亲,其实事关我契丹国兴盛大事,后唐外强中干,这几年内乱不断,太原节度使石敬瑭有称帝之心,屡屡派人与我交好,你可以去拜访拜访。还有迎娶公主之后你就是驸马,在洛阳行事方便许多,多多携带银两,结交反对后唐皇帝的达官贵人,你就是我契丹深入敌后,牵制后唐的一招好棋啊。”
夜仰止道:“儿臣明白,定会谨慎行事。”
耶律德光点点头,道:“仰止我儿,朕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平时也着实亏待了你不少,你此去要什么尽管和父皇开口。”
夜仰止打量着这位为契丹操劳一生,费尽心思的父皇,心里情不自禁涌上几分钦佩与感动,屈膝跪下,颤声道:“父皇,儿身为契丹皇族,自当为契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岂敢以此自傲,何况此生能与父皇相认,避□□离已是莫大的幸运,得父如此,仰止又有何求?”
他这番话真情流露,出自肺腑,耶律德光禁不住老泪纵横,抚着儿子清俊明秀的脸,连声道:“好,好,上天有眼,送给朕如此麟儿,实乃我契丹大幸。”接着又道:“你记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好,你就去会会石敬瑭的儿子石重睿,我看这人外秀内刚,很是不错的。”
夜仰止应声退下。
殿外红影飘动,远远避开,是耶律未央,她躲在殿外偷听父皇与哥哥们议事,侍卫们见她是皇帝最最宠爱的公主,得罪不起,不敢阻拦。
皇宫回旋曲折的廊上,耶律天德斜倚着栏杆,对着苍穹高飞的鹰隼出神,心想我若是鹰,必要搏击长空,创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好叫世人知晓我耶律家的好男儿血管里流动的是英雄的热血。
可是要成为那只搏击长空的鹰首先要打败自己,鹰坠落悬崖折断双翅方能起飞。于是他自我反省:今儿在无忧谷中表现得实在不够克制,过于鲁莽,夜仰止虽然构不成争夺王位的直接威胁,可他是父皇深感亏欠的儿子,而且他本身文才武略出众,如能为我所用,定可如虎添翼,成为争夺权利的有力筹码。耶律天德啊耶律天德,成大事者又怎么能如此心浮气躁?想到此处,他便留在原处,等待夜仰止。
夜仰止瞧见了回廊上发呆的哥哥,施施然为礼,道:“二哥好。”耶律天德搀住他的双臂,眼里满是歉意,真真切切地道:“四弟,不好意思了,做哥哥的跟你道个歉,你此去洛阳,名为娶亲,可后唐皇帝说不定不安好心,你深入敌邦,要多多小心才是。”
“多谢二哥挂念关爱,仰止定会小心。”
耶律天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白色的龙涎香,芳香馥郁,数百年海水的浸泡方能形成这么一小块白色的龙涎香,所以龙涎香名贵异常,即便是帝王之家也不是常见。他把锦盒塞到夜仰止怀里,道:“龙涎香能行气活血,散结止痛,请四弟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夜仰止伸手推辞,道:“如此名贵之物,得之不易,仰止实在愧受啊。”耶律天德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夜仰止笑道:“如此却之不恭,只好收下,谢谢二哥一番关切之意。”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别过,夜仰止挂念林若兮,匆匆往王府赶去。他心里觉得这位自称绿萝的女子周身充满了神秘,看她谈吐气质都不同寻常,如何会流落山野?此为其一;其二皇子畋猎,事关重大,事先必在无忧谷清场,莫非她是有意结识自己?其三,树上比试最后一招她只要弃树枝,以她的轻功,定可腾跃而上,输的只能是自己,她为什么要故意输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