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西楚一朝国破,昔日万千荣耀在身的帝姬成了阶下囚。
从帝姬变成女仆,又从女仆变成女将最后终于进化成女帝
这一路纵然荆棘遍布,也终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不管前路怎样的荆棘泥泞,惟有在黑暗中不断地坚持,才会终于看见曙光!

精选片段:
宫墙高大森严,关在笼子里的陈锦路透过铁条缝隙看出去:每一面墙的颜色都是鲜红,像极了血的颜色。一路而来,她的眼泪早已经在夜晚哭干了,舔舔嘴唇,嘴唇已经干涸起皮。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陈锦路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狼狈。
行至宫门口的时候,牵行囚车的已经变成了宫内侍卫,有四五个小太监在前方带路,陆清泽卸下了盔甲与随身佩剑,此时走在囚车前,陈锦路看着他的背影不如一路而来高大。
北齐的悍将带回来西楚的帝姬,作为战利品献给他们好战残暴的北齐皇帝。陈锦路咬着嘴唇,直至沁出鲜血,血腥的味道进入到喉管,陈锦路心想:无非是炫耀北齐兵力强大,而自己面临的无非是祭旗或者更大的羞辱。而陆清泽作为凯旋而归的悍将,却无任何轿撵迎接,反而需要陪行囚车,看来这北齐第一悍将威名在外,实则在北齐已是尾大不掉之势。而自己的处决,又会落在何人手中呢?
这么想着,囚车已到北齐承恩殿,侍卫将陈锦路粗暴从囚车里拖出来,陈锦路马上“吱呀啊呀”乱叫起来,同时拼命挣扎,宛如一个疯妇。领头的太监转过身来,掏出袖笼里一块帕子迅速准确地塞进陈锦路嘴里。陈锦路发不出声音,只好“呜呜”,领头的太监捏着尖细地嗓音说:“皇上说了,这西楚战俘到了直接送进去。”侍卫们点头称是后照办。被五花大绑的陈锦路几乎是被提进了承恩殿。
承恩殿内俨然一片宴会的欢乐景象:大臣们落座其中,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各色美食,酒香四散,而最远处高座上一身明黄的,显然就是北齐的赵真了。陈锦路迅速观察着殿内景象,赵真身边一身正红色宫装的女人想必就是皇后了,身边还有一两个同样穿着精致的女人应是妃子。果然是北齐荒淫,西楚向来是一个男子只会有一个女子相伴终老!而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一直感情和睦,却不幸惨死在北齐的铁蹄入侵中·····
陈锦路被侍卫押送进殿后,强制跪在地上。陈锦路低头向地,本来热闹的殿内安静下来。太监尖细地嗓音响起来:“报陛下,西楚余孽带到。”陈锦路低着头,却听见另外一个尖细地嗓子问:“是何身份?”陈锦路身边的太监回答说:“回禀陈公公,此女乃西楚帝姬。本应为下一女帝。”另外一个尖细地嗓音说:“西楚已亡,何来女帝?”陈锦路身边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失言,谢公公点拨。此女乃西楚余孽。”陈锦路本想着怎么赵真残暴荒淫怎么声音像个娘娘腔,这下才懂,敢情刚才一直在说话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尖细地声音又响起不过这次多了一些谄媚:“启秉皇上,此女余孽不应留,杀了祭旗如何?”陈锦路心中一颤:难怪是北齐的太监,一个太监都动辄杀戮!还没等陈锦路想太多,身边不远处就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陈公公倒是好决断。”此话听不出情绪,只是此话刚落,立刻有几声附和起来“是啊,后宫岂可干政?”“阉党怎能插手朝堂?!”陈锦路松口气:还好这北齐朝堂相争,不平自己才有活下来的优先机会!远处尖细嗓音又响起来:“宰相大人这是说笑了,奴才怎敢有决断?奴才方才只是一时心急,说来这余孽是陆将军一路带回,怎么处决还是陆将军来。”那苍老的声音“哼”了一声。陈锦路心想这大太监真是狡猾,马上又拖陆清泽下水。
陈锦路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只能听到更冰冷的陆清泽声音说:“西楚余孽如何处决应有陛下做主 ,臣不敢妄议。”此时,一个慵懒地男声终于响起说:“陆卿乃我北齐功臣,区区一个战俘有何不敢,但说无妨!”陆清泽的声音传来:“臣是武将,不懂朝堂。只是,只是臣意同陈公公,余孽当斩草除根!”
此话一落,顿时四周议论声四起,只是都很小声:“陆将军怎么也投了阉党?”“是啊是啊,陆清泽怎么也赞同太监!”“真是让人不耻!”一个中气十足浑厚地声音压过了这些议论声:“哈哈哈,陆将军可是北齐第一悍将,此话真是夸张!我看这战俘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怎还需斩草除根?”
尖细地嗓音又响在大殿内:“抬起头来。”侍卫一把扯起陈锦路,迫使陈锦路面向着殿中,在众人注视下,陈锦路又开始“呜呜咽咽”,同时带着企求害怕的眼神一直四处打转,惊恐地左右摇头,又像是被殿中气派吓到了,整个身子抖如筛糠。刚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响起:“陛下,我看这不过是个吓破了胆的小丫头!有何威胁?”陆清泽仿佛听不到对他的嘲讽,只是说:“陛下,还是杀之永绝后患为好。”中气十足男声又说:“陛下,我看不如这样,陆将军如此谨慎,我又看这小丫头姿色尚佳。陆将军鳏居多年,就将这小丫头送与陆将军当个通房,陆将军也好日日夜夜看守着她!”
此话一出,殿内皆是嗤笑声。陈锦路看向远处高位,就连北齐皇上面色也稍有笑意,只是旁边正红宫装的女人开口说:“祖父如今上了年纪越发小孩儿脾气了,”说完侧脸举起一杯酒对赵真说:“陛下,我祖父也是习武之人粗野惯了,却是一番好意。陆将军鳏居多年,内宅总要有个人操持。不如陛下赐婚做赏。”陈锦路的生死就这样被轻飘飘放下,陆清泽跪下马上说:“臣多谢皇上皇后美意,只是内子去世时臣已立下誓言:此生只此一妻,若是违背此誓,便天打五雷轰再难胜仗。”还被揪住头皮仰着面孔的陈锦路看到赵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边的陈公公笑着说:“将军真是迂腐。一妻之誓罢了,陛下赐个美人必不让你违背誓言。”陆清泽不敢再语。陈公公对赵真躬身说:“陛下,老奴可得替陆将军求个可心儿的美人儿在旁,求陛下开恩。”赵真指着身边一个宫女说:“朕身边的胡娘,貌美可意,跟着宫中嬷嬷学几日治家就送去陆宅。”陆清泽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等到陆清泽的美人儿已尘埃落定,殿内人似乎忘记了陈锦路的存在。她就那样仰着面孔,像一件物品在这殿内。
一片欢声笑语中,方才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本相观这西楚余孽倒是个美人胚子。”旁边有声音说:“宰相大人若是看上了不如收到刘府。又能老来得子也未可知啊!”周遭响起了一片哄笑声。这边闹得厉害,被上座的发现了,一个小太监小跑着上前传语给陈公公,陈公公露出笑脸又说予赵真。上座传来笑声,龙颜大悦,旨意当下传来,陈公公捏着嗓子说:“陛下隆恩,这西楚佳人留宫,学会伺候人以后和胡娘子一同送入陆宅做个陆家小婢,任由陆将军处置。”陆清泽跪地谢恩,语气中听不出喜乐。似乎他的喜乐也没那么重要,殿内上下欢声笑语一片。被带下去的陈锦路听到了殿内有人在对陆清泽道喜:“恭喜陆将军享齐人之福!日夜看守西楚余孽!”“陆将军此番一举得俩,热闹咯!”
被拖出殿外的陈锦路,看到了殿外的月亮高悬,明亮又大,往日月圆,自己总和父皇母后一同赏月,可如今,自己只能看到这北齐的月亮,而父皇母后呢?九泉之下,可有月赏?陈锦路摁下心中所有的苦涩,侍卫松开了陈锦路的束缚,也扯出了口中手帕。勒令陈锦路跪在殿旁,没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太监从殿内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和一个宫女。小太监行至陈锦路身边,示意陈锦路跟上,猛一站起,陈锦路两眼一黑差点又栽倒在地上,定定神站稳,就发现四人已经贴着宫墙行出去,并没有等她。陈锦路赶忙追上去,尾随在后。
小太监带路七拐八拐,还穿过了花园。北齐皇宫内有灯笼彻夜点着 ,陈锦路依稀能看到宫殿飞出的檐角,树影。亡国丧亲的痛、连日奔波的累、没吃没穿的苦,是这一月来陈锦路的每天都在面对的,而最大的心魔是陈锦路也不知自己可否保住一命。如今尘埃落定,陈锦路留住一命,心下已是大定。又在殿内受了许多煎熬,加上一路到北齐都是在囚车上,久未走过这样多的路,陈锦路已是强弩之末,完全靠一口气撑着。
在小太监终于拐进一处小院子内,说了声:“到了”时,陈锦路就已栽倒在地上。小太监和宫女嬷嬷七手八脚围上来,探息后才放心地说:“没事,只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那长,在梦中,陈锦路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西楚帝姬。在每一个月圆的夜晚,楚人总是要赏月团聚,这个晚上,她和父王母后在一起,母后亲手做的山楂糕总是格外香甜,而父王总是在擦拭自己手中那一把银色的长剑。品尝完美味的山楂糕,母后会和父王一起在月下舞剑。二人身影翩若惊鸿,总是会让小小的自己看呆。
这一次,父王和母后还是舞剑,却突然之间父王和母后的眼睛、鼻子都流出了鲜血,陈锦路慌极了,想大声叫父王母后别再舞剑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而眼看着父王母后流的血越来越多,突然,他们停了下来,陈锦路的心刚感到一丝安慰,就看到父王在对自己动着双唇,她努力辨认,“活下去”,她从口中轻轻吐出,就看到对面的父王点点头,母后始终微笑着带着无尽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下父王和母后转身向着远方天边的圆月走去,一步一步,陈锦路在身后大喊:“不要!”可是父王和母后还是越走越远······
一阵凉意顿时传来,陈锦路泪眼朦胧,再睁眼看到的却不再是父王母后:眼前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女人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脸皮已完全耷拉下来,同时耷拉下来的还有嘴角以及在上方的眼角。陈锦路顿时回过神来,自己早已不在楚宫,现在是北齐的皇宫,眼前的是宫内的老嬷嬷。
老嬷嬷手中扯过陈锦路身上盖着的锦被后,眼看着面前的陈锦路眼神惶恐,周身上下一无所有,不由得失望,脸上自然也带出不耐烦:“既是醒了,就不必赖床。来日进了陆宅做了奴婢,可有得你好受。”
陈锦路一边匆忙穿衣,一边说:“初来乍到确实一无所知。还要感谢嬷嬷提点。”眼前的老嬷嬷却不接话,只转身就出了门,临出门丢下一句:“将自己收拾整齐了出来。”
陈锦路这才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这间小屋:很小,这床也不似西楚,没有床幔 ,只是光秃秃贴着墙根,是个四方形,下方也无床腿支撑,只是砖砌到底。而除了这形状古怪的床外,远处只有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一个泥色茶壶,旁边倒扣着两只小杯。房间很小,陈锦路下床只需5步就走完了,下床才发现门口地上放着一只铜盆——想来这就是洗漱,陈锦路束好发,草草捧起水,房间连一块帕子也无,她只好用袖口擦净水。
打开门的陈锦路才发现外面是一处小院,小院比方才的房间大许多,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刚才的房间旁边还有两间房,自己所在的房间在最南面,最小,而正中间的明显大很多。而这小院并外观则是雅致的乌木色,屋顶又全是赤红。北齐残忍好战,连屋宅也好用红色。
“还发什么呆?”陈锦路正想着就被刚才的嬷嬷叫到院边。此时老嬷嬷正坐在一个石凳上,对着陈锦路说:“你是要去做奴婢的人,不要有不该有的非分妄想。老身在这些日子里就要教会你如何做一个下人,活做得好,就能在主子面前混口饭吃。”陈锦路看着嬷嬷点头,嬷嬷却突然怒喝:“正说着奴婢奴婢,哪个奴婢这般看着主子?低下头,回话!”陈锦路赶忙低下头,口中说着:“奴婢知罪!”老嬷嬷这才满意地笑笑:“这般甚好,这是你这段日子需要穿得奴婢服,还有你这头发,也需梳成发髻,束发如何干活?”
老嬷嬷交代下一堆待洗的衣物后,便回了院内自己的房间休息。陈锦路对着水缸,看到自己的倒影:头发全部梳上去,梳成一个小山坡似的堆在脑后,穿着素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的陈锦路。陈锦路对着水缸里的影子挤出一个笑容:好吧,锦路,女仆是你的新身份,那就做好女仆!好好的活下去!然后笨拙地打水洗衣。
从没洗过衣服的陈锦路对着院内的这一大堆衣物劳作了半天,到了正午,有两个小太监提着三个食盒进了小院,老嬷嬷出来迎接就看到陈锦路堪堪拧尽水珠,正在将衣服甩向晾衣杆,不由得摇摇头。
中间正屋的食盒直接送进去,出来时,两个小太监喜笑颜开,另一个一直也在屋内的老嬷嬷送出小院,而一个食盒直接放在自己的房门口。陈锦路眼见着也没人招呼自己,于是等到送出太监的老嬷嬷回屋,就自己提着食盒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是一碗白饭,配了一碟青菜。味道相比往日在楚宫根本不可比,却比自己在进入北齐的囚车上的饮食好。活下去,活下去就需要吃下去。每咽下一口她都这么想着。
第二天一早,陈锦路就会被老嬷嬷叫起。老嬷嬷低声训斥着:“你怎的如此愚笨?昨日洗衣你洗了一天,我见你岁数还小多加包容不曾逼迫你,可你怎能将胡娘子的衣裳洗破?”胡娘子?陈锦路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略一回想才想到那日赵真隆恩,赏赐给陆宅的便是这位。
老嬷嬷见陈锦路低着头,不发一言,一副任打任骂、逆来顺受的样子有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便收了训斥只是说:“带上这件衣服去向胡娘子赔罪。”
停在正屋的门口,老嬷嬷轻敲门,等到屋内人传唤之后才进去。陈锦路跟在身后虽是低着头,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地毯、屏风、琵琶等物,也依稀看到了屏风后的床是有床幔的。老嬷嬷带着陈锦路低头跪下,向眼前人讲述完,并不动声色把责任推脱向陈锦路。
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春娟如今也是做嬷嬷的人了,在宫中熬过多年竟忘了规矩。”陈锦路身前的春娟嬷嬷磕头解释着:“青玉姐姐恕罪!规矩我已教给这小丫头,可是这小丫头实在是愚笨。”青玉嬷嬷开口说:“春娟既是老人,就可知皇上圣恩,这小丫头与胡娘子一同进府后便是陆家人。你我宮婢不好指摘陆将军家事。此事便由胡娘子做主。只是你教导不当,我也当罚你才是,随我出去。”说罢对着另一人说:“胡娘子,此人是你以后手下女仆,由你来决断。”说罢,两个老嬷嬷才都退出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胡娘子和陈锦路两人。房内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陈锦路闻着慢慢放松下来,竟有了些睡意。“抬起头来。”眼前女子说话声音柔婉,陈锦路便抬起头。看到眼前女子鹅蛋脸、杏眼。虽不算多么惊艳 ,却别有一番柔婉美。而胡娘子看着眼前洗净脸的陈锦路也不由惊叹:眼前女孩不过10岁左右,眼眉却格外艳丽,小巧巴掌脸。幸好年纪尚小,且是进府做女仆。若是和自己年纪一般大进府,自己可就堪忧了。想到年纪,胡娘子心中一动,陆宅公子似乎年岁相近。想到这儿,胡娘子伸出细嫩的手指拿起桌上摆的苹果,递向陈锦路。
被春娟嬷嬷教导了以后,陈锦路现在越发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面前的女人是要递给自己苹果,而陈锦路却半天不敢上前。看这般,胡娘子心中倒想:“难怪春娟嬷嬷说这丫头愚笨。”只是心中越发放心,将苹果抛向陈锦路,陈锦路拾起苹果赶忙磕头谢恩:“奴婢谢胡娘子。”胡娘子柔柔开口:“不必多礼,你我一同圣恩入府,本应是姐妹相称。只是我毕竟赐予陆将军,不好在此称呼你一声妹妹。”说到这儿,胡娘子心下一软,想到自己入宫前,就因家贫,幼妹病了也无钱请医生诊治耽误了时机去了。
“啪嗒”一声,又一个东西被丢在陈锦路裙摆上,陈锦路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小块银子。胡娘子说:“晚上把这个交给春娟嬷嬷,就说你孝敬她喝茶吃点心的。学规矩短短几日,她必能倾囊相授。”陈锦路这下是真情实意地磕头谢恩了。胡娘子轻轻笑说:“不必客气,你也不必拘束,我也在学规矩。”陈锦路大胆抬头环视,这才发现周遭有琵琶、下了一半的棋局、竟还有些诗词本子,胡娘子又笑说:“这下你可知道了,你我原是一样可怜的。我所要学的比你还难些。我就不留你了,我也该学我的规矩了。下去吧。”
陈锦路这才小心退出正屋。她回到房间将苹果放在茶壶边,果香便荡在了小小的简陋房中。
待到晚上她将银子塞进春娟嬷嬷怀中后,春娟嬷嬷果然面色柔和下来,对陈锦路说:“虽是个愚笨丫头心却不坏!老身是有些着急,只是你若是愚笨,我便耐心些就是了!”慈爱地眼神让陈锦路直起鸡皮疙瘩。这一晚躺在床铺之上时,陈锦路不由得想:嬷嬷已收孝敬,看来未来几天想必是能稍稍好过一些了。
小院中的日子简单平静,四方的小院如同另一形式的囚笼,陈锦路不再能肆意大笑奔跑,在春娟嬷嬷的教导下,现在的陈锦路总是低头,动辄下跪自称奴婢。并且在春娟嬷嬷的教导下,每日学习如何泡茶、帮主人更衣穿鞋、布菜等等繁琐的属于一个仆人应该的本分工作。有时候累了,陈锦路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竟有种不真实感:她不知道自己的从前是否是真实的。但所幸,现在的她还是年幼的孩子,被北齐皇帝放松警惕留下了一条姓名,这些事她还有以后可以慢慢想。
春娟嬷嬷有时候看着陈锦路难免叹口气,私下里和青玉嬷嬷偷偷嘀咕:“我教习的那孩子看着模样出挑,只是这里,”她指指脑袋“似乎不太灵光。总是有些呆傻,骂她的时候又呆呆,不骂了她又开始傻笑。我瞧着像个傻大姐。”青玉嬷嬷知道些陈锦路的来历,心中猜测也许是家人惨死影响了心智,只是在春娟嬷嬷面前不露分毫:“你我只管教习,该教的我们教习了,其他的便不应该操心。”春娟嬷嬷不由叹口气:“只是这般愚笨,进了陆宅,倒如何自处。”瞧着这副模样,青玉嬷嬷心念一动说:“你倒是动了不该有的菩萨心肠。”春娟嬷嬷叹口气出去了。
陈锦路自然是不知道春娟嬷嬷为自己的以后有了忧心,但她明显感觉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春娟嬷嬷对自己有些好,这好体现在教习过的自己做错了,春娟嬷嬷居然只是重新教习一遍,完全没了往日的凶悍;而每日的饭菜也比之前可口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为何,但陈锦路心中松口气:不论进入陆宅后如何,至少在现在能轻松一刻是一刻的。到底自己从未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难免学起来费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天,陈锦路正在小院里洒扫,春娟嬷嬷坐在廊上看着她:虽然不能说是个好仆人,至少也能洒扫,想必以后不会被主人家太过为难。正屋内的胡娘子也正在悉心听着青玉嬷嬷的教习。
一个小太监的到来打破了平静,小院内跪了一地接旨:“奉天承命,皇帝诏曰:今日南诏朝贡,北齐设宴款待。特令陆将军陪宴,胡娘子并奴婢也与今日一并入席,宴后随陆将军回府。钦此!”小太监将明黄色的圣旨交到胡娘子手中说着:“胡娘子快些收拾东西吧。”胡娘子谢过并将一块银色的东西塞入到小太监手中。
陈锦路一无所有,除了身上穿得一件素衣,并无可收拾的东西。她坐在小桌边发呆。正是此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是春娟嬷嬷。
陈锦路尽管愚笨却一派纯真,春娟嬷嬷教习这个孩子的过程慢慢有一种教习自己孩子的感觉,她教习过无数人:宫中人皆是人精,各个心思多,只有这个孩子的天真让无儿无女孤寡一辈子的春娟嬷嬷有了一种特别的怜惜。如今分别的时机已到,可自己一眼看到的竟是发呆的傻孩子,春娟嬷嬷在心中叹口气,却不愿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你如今学习未成,却要赶鸭子上架进了陆府。只你听好,进了陆府不要败我名头,你既是看起呆傻,不如所幸做个傻大姐,高兴再无烦心事!你可记住?!”
陈锦路点点头,春娟嬷嬷就掩门而去。陈锦路心中明了:在宫中一辈子的老人精为自己指了路,要自己以后做个傻大姐,或许可保平安。陈锦路的心上有一些暖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最初严厉地老嬷嬷为何会对自己流出善意,但是这个建议的确非常适合自己如今的处境。
胡娘子的行李收拾了两个大包袱,交由两个小太监带给宫外等候的陆府马车上。打扮好之后,便在小院内与陈锦路一同等候传召。
陈锦路依然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心中却在飞速运转:南诏朝贡的节骨眼赐陆清泽美人,如此既在南诏人面前显示了陆清泽灭楚之威;其二又对陆清泽显示恩典,让陆清泽在朝堂之上骑虎难下。赵真虽残暴好战,却是好算计。
另一边的胡娘子也有些恍惚:自己自从家贫,被父母送进宫讨生活以后,就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离开这宫墙。而自己进宫前,家中失了小妹,却还有一个幼弟。也不知道这许多年过去,有了当初自己卖身进宫的银子,家中如今可还好。而此去陆府,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这一幕春娟嬷嬷没能看到,她已经和青玉嬷嬷回司复命,不然春娟嬷嬷定要嘀咕傻气还会传染。
等了不知多久,太监们来接引了。胡娘子紧随其后,而陈锦路尽职尽责跟在胡娘子身后。
又一次穿行在宫墙之内,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的疲惫和黑暗,在夕阳朦胧中,陈锦路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始终低着头跟随的她看到了全是宫墙的墙角,而北齐的宫墙墙角也有如没有尽头那样,连绵不绝。
这一次等待的宫殿却不再是承恩殿,而是更为气势恢宏的八方殿——比上次的建筑更大。看来这便是北齐专门接见外邦使臣的殿了。陈锦路同胡娘子一齐侯在偏殿,此时胡娘子坐下来用一杯茶,陈锦路则站在胡娘子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副十分尽职的奴婢模样。其实陈锦路心中难免叹口气:不得不承认,北齐国立强盛,就连皇宫宫殿也修建的十分伟岸。而西楚虽人民安然自乐,讲究自然而为,面对如此北齐的侵略,的确显得难以抵挡。
又在偏殿等了许久,小太监终于来了。胡娘子整理一下仪容,陈锦路帮忙整理身后因坐着起的褶皱,胡娘子开口:“你看我这样如何?”陈锦路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今日的胡娘子精心装扮过,眼眉精致,唇上的红色让她更显得柔婉动人,陈锦路说:“娘子今日格外清丽动人。”胡娘子又问:“所配饰物呢?可有要拆卸的。”陈锦路又看向胡娘子发间的碧色发簪,左右共4根将发髻撑起,脑后插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绒花,而小巧的耳垂缀着珍珠。整体的装扮也是清雅柔婉,是胡娘子一贯的风格,只是衣物配了清浅的荷粉色。陈锦路继续说:“胡娘子装扮美极并无不妥。”
旁边的小太监插话:“胡娘子不必心焦,陆将军虽为武将,可传言极爱诗文雅事,是个温和之人。跟着陆将军,只是难做正房,可陆府无女眷,胡娘子进府即主事,尽可宽心。今儿个可是您的好日子。”胡娘子这才露出微笑,向小太监手中塞进一小块银子:“谢公公吉言。”
跟在身后的陈锦路难免心凉:今日胡娘子带自己入府,北齐男儿薄情,一妻多妾。这胡娘子虽无嫁娶之礼,可是对她来说,往后生是陆清泽的人,死是陆清泽的鬼了。北齐女子不幸,而自己如今是北齐的奴婢,生死命运都在主子一念之间。陈锦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见到希望。
三人行至殿门旁。依稀能听到殿内正有舞姬起舞,丝竹声熟悉,陈锦路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原来那殿中所舞正是楚地之舞。只微一愣神,就看到胡娘子偏头凌厉地眼神使来,陈锦路马上敛起心神,立刻低下头,时刻提醒自己:今日自己只是北齐奴婢。西楚一切与自己再无关系。谨言慎行活下去。
一曲舞罢,小太监带领胡娘子和陈锦路进入殿内,胡娘子进殿后即跪下,陈锦路也跪在身后。
赵真今日心情不错,声音带着雀跃:“爱将今日便将美人儿带回府中。”陈锦路听到了陆清泽谢恩的声音。只是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北齐皇帝真是体恤臣下,就连陆将军内宅也多加关注。我看这美人的确清婉,陆将军好福气!”赵真再未言语,另一个年轻地男声说:“南诏使者若是羡慕,不如也留在北齐为臣。”
方才说羡慕的声音一噎,半晌才说:“南诏人妄言,太子不可当真。”年轻的男声说:“哈哈,我也是实话实说。你看那美人身后,可就是西楚故人,见识了北齐国盛,愿留在北齐为仆呢!身后奴婢抬起头来!”
陈锦路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呆傻才抬起头,抬头便看到年轻的男子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生得不错说话却格外出格。陈锦路心想:这就是北齐太子赵开明!当初对西楚,北齐分了主战派主和派,主和派主张以和为贵,各自发展,不必征战。正是眼前这人,坚定主战还要赶尽杀绝!
而对面的赵开明见到陈锦路抬头,和那双凤眼对上的时候,不由得怔愣片刻:所幸年纪尚幼,只是五管极佳,而眼中空洞,神情麻木,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