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杨光明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杨光明，是桃源镇福利村的农民。1991年的那个盛夏，我骑着一辆二手的永久牌自行车，后面用绳子绑着一个破旧的工具箱，风尘仆仆地从县城的水果批发市场驶向南堡镇。

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路边的野草疯长，有些地方甚至长到齐腰高。不时有几只蚂蚱从草丛中蹦出来，打在我的裤腿上，又飞快地窜回草丛。我蹬着自行车，嘴里哼着当年流行的《雾里看花》：

“有谁能明白我，

伤心是为了谁，

不能说出口的情意，

就让它随风飘散。。。”

这首歌是邓丽君演唱的，当年我和晓琳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喜欢哼这首歌。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到了1991年。这一年，我从传达室辞了职，靠着批发水果来维持生计。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本来在县医院当传达员，每个月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好歹有个铁饭碗。可是前年，我娶了媒人介绍的张寡妇的女儿，结果没过半年就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说来也简单，我这个前妻啊，生活作风有问题。当时我在医院当传达员，她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医院跑，说是来看我。可是每次来，都是跟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说笑笑的，根本不理我。后来，我发现她和一个主治医生勾搭在一起，我一气之下就和她离婚了。

离婚后，我在医院也待不下去了。那些人指指点点的，说我是活该，说我一个看大门的，配不上城里来的媳妇。我心里憋屈，干脆辞了职，靠着做点小生意过活。

这不，今天我从水果批发市场进了300斤西瓜，准备到南堡镇去卖。南堡镇是个场镇，每逢赶集的时候，附近的乡民都会来这里买东西。我选了一个赶集的日子来卖瓜，心想着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是七月底，正是西瓜最甜的时候。我挑的都是上等的8424西瓜，个头不算太大，但是皮薄瓤厚，特别甜。这种瓜在批发市场0.3元一斤，我准备卖到0.5元一斤，这样一来，除去路费和损耗，应该能赚个七八十块钱。

我骑着自行车，左顾右盼地找个合适的地方摆摊。这时候，我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背影让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背影，不就是我的初恋周晓琳吗？

周晓琳是我高中的同学，她爸爸在农机站当技术员，家境在当时算是不错的。我和她是同班同学，那时候我经常帮她补习数学，慢慢地，我们就好上了。

可是好景不长，周晓琳的爸爸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她转学到了县城。后来我听说，她嫁给了县城首富的儿子张世春。当时我难过了很久，整天借酒消愁，差点把命都给喝没了。

可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周晓琳，哪还有当年的光彩？

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碎花连衣裙，头发也不似从前那般乌黑亮丽，而是干枯蓬松，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憔悴。

“晓琳？”我犹豫地叫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看到是我，愣了一下，然后勉强笑了笑：“光明？”

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走到她面前。此时的晓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低着头，用脚尖不停地蹭着地面。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

“我。。。我来买点东西。”她的声音很小，似乎不愿意多说。

我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个破旧的布袋，里面装着几个土豆和一把青菜。这些菜在市场上也就值个一两块钱。

“你现在。。。”我欲言又止。

“我婆婆病了，在家里躺着。”她说着，眼圈有些发红，“世春他。。。他。。。”

我明白了，一定是张世春那个败家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当年在县城，谁不知道张世春是个爱赌博的主？他爹是做建材生意发了财，可是他整天就知道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没少给他爹惹麻烦。

看着晓琳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揪痛。想当年，她是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啊！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忍心看。

“晓琳，你。。。你跟我一起卖瓜吧。”我突然说道。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这不是进了一车西瓜吗？你帮我一起卖，到时候我给你工钱。”我继续说道，“就当是帮我个忙。”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犹豫。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买这么点菜，能顶什么用？跟我一起卖瓜，一天下来，怎么也能赚个十几二十块钱。”我说着，从车后座上解下一个西瓜，“你尝尝，这可是今年最甜的8424。”

我掏出随身带的水果刀，“咔嚓”一声把西瓜切开。瓜瓤鲜红，汁水四溢，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来，尝尝。”我把一块西瓜递给她。

她接过西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光明，你还是这么好。”她抹着眼泪说。

我心里一酸，赶紧转过身去整理西瓜，不敢看她。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行了，别哭了。今天这西瓜要是卖不完，可都要坏在我手里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就要亏本了。”

她破涕为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会说这些歪理。”

“那你帮不帮？”

“帮！”她擦干眼泪，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我们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支起摊子。我用油性笔在纸板上写上“特价西瓜，8424，0.5元一斤”，然后把西瓜摆成一个小山。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市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我教晓琳怎么挑选西瓜，怎么称重，怎么和顾客讨价还价。

“记住了，要是遇到讨价还价的，你就说这是今年最甜的8424，要是不甜不要钱。”我对她说。

她认真地点点头，就像当年在教室里听我讲数学题一样。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买瓜了。晓琳虽然生疏，但是很快就上手了。她的声音温柔，说话又好听，很多人都愿意在我们这里买瓜。

中午的时候，我去买了两个肉夹馍。这是南堡镇最有名的小吃，一个要一块钱，里面的肉末香气四溢，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来，吃点东西。”我把肉夹馍递给晓琳。

她接过肉夹馍，咬了一小口，眼睛又红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吃着，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哟，这不是我的好老婆吗？”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世春。他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晓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手里的肉夹馍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张世春冷笑着说，“我找了你好几天了，原来你躲在这里和野男人鬼混！”

“你胡说！”晓琳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站起身来，挡在晓琳前面：“张世春，你喝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呦，这不是杨光明吗？”张世春眯着眼睛看着我，“当年的情圣，现在改卖西瓜了？怎么，看上我老婆了？”

我强压着怒火：“张世春，你不要胡说八道。晓琳是在帮我卖瓜。”

“帮你卖瓜？”张世春狞笑着，“我看是你想借机占我老婆的便宜吧？告诉你，她可是我的人！”

说着，他就要来抓晓琳的手。我一把推开他：“张世春，你还要不要脸？你把家产赌光了，连老婆都不要了，现在又来这里撒野？”

张世春被我推得一个趔趄，恼羞成怒地喊道：“杨光明，你找死！”

说着，他就要扑上来打我。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是看到晓琳害怕的样子，心一横，迎了上去。

正在这时，几个街坊邻居冲了过来，把张世春拉住了。

“张世春，你这个赌鬼，又来这里闹事！”一个老大爷指着张世春的鼻子骂道，“你把老婆孩子都不要了，现在又来这里撒野，你还要不要脸！”

原来，张世春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赌徒。他不但把家里的钱赌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他把晓琳和瘫痪的婆婆扔在家里，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被人这样当众数落，张世春也觉得没面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晓琳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蹲下身来，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光明，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我笑着说，“来，擦擦眼泪，我们还要卖瓜呢。”

下午的生意特别好，到傍晚的时候，300斤西瓜就卖完了。我数了数钱，除去成本，净赚了95块钱。

“给，这是你的工钱。”我掏出20块钱递给晓琳。

她摇摇头：“不要，我已经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了。”

“拿着！”我把钱塞在她手里，“要不是你帮忙，这些瓜哪能卖得这么快？”

她攥着钱，眼泪又要掉下来。

“行了，别哭了。”我说，“明天我还来卖瓜，你要是有空，就来帮忙。”

她点点头：“嗯，我来。”

就这样，我和晓琳每天一起卖瓜。我发现她很会做生意，不但会挑瓜，还会和客人拉家常。渐渐地，我们的西瓜摊有了固定的客源，生意越来越好。

晓琳也慢慢开朗起来，脸上的笑容多了，人也精神了。每天早上，她都会早早地来到摊位，帮我摆瓜、写价签。

有时候，我们会聊起以前的事。她说她后悔没有听我的话，要是当初不嫁给张世春，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安慰她：“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往前看吧。”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八月底，西瓜的季节就要过去了。这天早上，我去批发市场进瓜的时候，老板告诉我：“小杨啊，这是最后一批8424了，再过几天就该上冬瓜了。”

我有些发愁，要是没有西瓜卖了，晓琳怎么办？这段时间，她靠着卖瓜的工钱，总算能照顾瘫痪的婆婆了。

回到摊位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晓琳。她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忧虑：“那。。。那我是不是就不能来了？”

我心里一动，说道：“要不。。。我们换个品种？现在快开学了，我听说水果店的苹果卖得不错，我们也可以卖苹果啊。”

晓琳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我们抬头一看，只见张世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老婆，想我没有？”张世春嬉皮笑脸地说。

晓琳往我身后躲了躲，我挡在她前面：“张世春，你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张世春冷笑着，“我来接我老婆回家！”

“你有家吗？”我忍不住讽刺道，“你把家产都赌光了，还有脸说这话？”

张世春脸色一变：“杨光明，你少管闲事！这是我的家事！”

我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医生说我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子，幸好路人及时发现，送我来了医院。

我挣扎着要起来：“晓琳呢？”

“别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是我们村的李大婶。她是我的邻居，这些天经常来我的摊位买瓜。

“大婶，晓琳呢？”我急切地问。

李大婶叹了口气：“那天你被打晕后，张世春就把晓琳强行带走了。听说是回了他家。”

我一下子急了：“他家在哪里？”

“就在南堡镇东头，红砖房。不过。。。”李大婶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听说张世春又借了高利贷，说是要带晓琳去广东打工。”

我一听，顾不得头上的伤，就要往外跑。李大婶赶紧拦住我：“你这伤还没好，别乱动！”

“大婶，您告诉我张世春家具体在哪里？”

看我执意要去，李大婶只好把地址告诉了我。我趁着护士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医院，拦了一辆拖拉机就往张世春家赶。

张世春家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房，在南堡镇也算是不错的房子了。可是现在，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我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应声。开门的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看样子是张世春的母亲。

“请问晓琳在吗？”我急切地问道。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晓琳那孩子，昨天晚上就被世春带走了，说是要去广东打工。那孩子不愿意去，可是世春说欠了人家十万块钱，不去广东就还不起钱。。。”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十万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我卖一辈子的西瓜，也未必能还得起这笔钱。

“那他们去广东哪里了？”我追问道。

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世春没说。那孩子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个信封。”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我。我颤抖着手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粉色的信纸，上面是晓琳熟悉的字迹：

“光明：

对不起，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世春欠了很多钱，债主说如果不还钱，就要把我们家的房子收走。我不能看着婆婆流落街头，只能跟他去广东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你的善良和体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要找我了，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善良的姑娘，过上幸福的生活。

晓琳”

看完信，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抬头看着远方，那里有一列火车正缓缓驶过，不知道是不是载着晓琳南下的那一列。

老太太看我哭，也跟着抹眼泪：“你也别太难过了，晓琳那孩子命苦啊。。。”

我擦干眼泪，问道：“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晓琳找回来的。”

从张世春家出来，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街边的小贩还在吆喝着卖瓜，可是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那些被客人挑剩下的瓜一样。

突然，我看到路边有个水果摊，摊主正在卖苹果。我走过去问道：“老板，你这苹果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红富士，一块二一斤。”

我又问：“批发价多少？”

“你要批发？”老板来了兴趣，“要多少？”

“要是我在你这里进货，能便宜点不？”

就这样，我和老板谈好了价钱。从明天开始，我就改卖苹果。生意还要继续，日子还要过下去。

我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晓琳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攒够了钱，一定要去广东把晓琳找回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在市场上摆摊。渐渐地，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卖苹果，还开始卖香蕉、橘子。

转眼到了年底，我已经攒了小一万块钱。我准备等过完年，就去广东找晓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除夕前一天，张世春的母亲突然来找我：“光明啊，我有晓琳的消息了！”

我一听，赶紧问道：“大娘，晓琳在哪里？”

老太太说：“昨天有个从广东回来的老乡，说在深圳看到晓琳了。她在一个服装厂做工，世春那个把她扔在那里，自己又不知道跑哪里赌钱去了。。。”

我心里一紧：“那晓琳现在还好吗？”

“听说。。。听说她生病了，在医院里。。。”老太太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当天就收拾行李，准备去广东。

临走前，我去医院看了看张世春的母亲。老人躺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光明啊，你一定要把晓琳找回来啊。。。”

我握着老人的手：“大娘，您放心，我这就去找晓琳。等找到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就这样，我踏上了去广东的路。坐在开往深圳的火车上，我的心情异常复杂。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找到晓琳？就算找到了，她还愿意跟我回来吗？

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我想起那个夏天，我和晓琳一起卖西瓜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每天看着她的笑容，我就觉得很满足。

晓琳啊晓琳，你在广东还好吗？你还会记得那个和你一起卖西瓜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