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母家先把两只大皮箱搬来。这皮箱是前年的时候村里拆迁,连同家里其它物品一同暂放在这里的。更早些时候,它们是从单位宿舍搬回老家的。还有几箱书刊,我打算过些时候也搬走,趁着我还有力气,可以拿得到五楼。
妻说,你看看那些东西还有没有用,像那些期刊报纸,已经看过几十年了,留着干嘛,卖了得了。
我当然说不上来它们还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只是简单地觉得这些物品和自己曾有过很深的关联,当初能保留下来是觉得有价值与必要,即便过去很多年了,早已经时移事异,可现在让我把它们当垃圾处理掉心里还是舍不得。
所以当妻说的紧了,我只好回一句,先留着吧,待有一天我死了,你愿意怎么处理都好。
是啊,将来的某一天,当我离开这个世界,它们就再没什么理由可以存在下去,这些曾经只与我相关的物品,自然要随同我一起消亡。它们于妻没有价值,于儿子更无牵扯。
其实这世上很多东西只与我们自己相关,与旁人全然没有关联,在你觉得十分珍视的东西,在外人可能完全不值一提。当然,只要你看重就好,那是你生活独一无二的履痕,让你明白自己真实地活过,喜欢过抑或经历过,只要你还觉得有用,外人又怎能懂得与体会。
回到那两只皮箱。红色的皮箱打开,几十年前收集的报纸早已泛黄,陕工报,自学考试报,还有当时的劳动早报(后更名为今早报,继而又与三秦都市报合并)等等,我收集的部分多半都是副刊,那上面有我阅读时留下的印迹。
塑料皮封面的日记本有十多本,有些是学生时代同学赠送,有些是自己购买,里面收录着我读书摘抄的文句,或是刚学写作时不成熟的诗作。
日记本上渍着黑污,我一本本拿出来,擦拭干净,顺手翻一翻,过去的痕迹如此清晰,恍如昨日。皮箱里,这些物品竟然和老鼠啃过的玉米粒搅和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另一只皮箱更是塞得满满当当,一本本日记还有我做的数字编号,从十七岁参加工作开始,那些年似乎从未断过,有大十几本之多。另外的十多本是那时写下的文稿,投寄过的或是不成熟的,都有较明确的分类与归档。还有当时收到的十多位笔友的来信,也都保存在里面。
给曾经心仪的女孩写下的日记是单独的一本,专门做了标注。她当然不会知道,更不曾读到过,只是那些日子里自己心绪跌宕起伏的记录。还有些东西是自己现在不想提及的,可又无法否认。青春总显得单纯,有时也幼稚得可笑,但不足为怪,这都是生命该有的样子。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已沉默了二十多年,是我工作最初将近十年的记忆与留存,那段最好的青春时光。它们或许还将继续沉寂下去,我不可能细致地完全重温一遍——既没必要,也没这样的心境。我只是将它们重新收纳在我的生活里,归置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或许会偶尔翻一翻,再次体验一下当时的心情与感受,回味一下曾经的生活。我知道,有些东西并未在岁月里荒芜,生命还是它真诚的延续,我可以直面曾经的一切。我还是我,那个从过去的日子里一步步走来的自己,那些过往一点一滴地把我雕琢成现在的样子,一切都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它们既是曾经的佐证,也是未来的观照,而我还将在它们的护佑下继续前行。
2020.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