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球赛是90年的世界杯。也是那一年，我顶替父亲进了国企，不到17岁走出校园，摇身一变成了社会青年。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人生里很多事都是这样，没来由地发生或是结束，心里便莫名地怅惘抑或欣喜，然后很自然地成为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人生里看的第一场比赛记得很清楚，小组赛，上届冠军阿根廷队对阵非洲雄狮喀麦隆队。阿根廷人藉着冠军的虎威攻势很盛，却是怎么都进不了球，不是球撞横梁偏出立柱就是被对方的守门员扑出，反倒是喀麦隆人抓住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攻进一球，结果0：1，上届的冠军第一场就折戟沙场输了比赛。
这样的结局实在让人遗憾与怅然，怎么会这样？让人真的想不通。阿根廷人可是冠军呀，怎么会败在一个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非洲球队手里？是幸运之神没有眷顾它，还是真的技不如人？我甚至在想，如若这盘不算，重赛一场，再给阿根廷人一次机会，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真的会吗？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这样的现实不可接受，难以理解，也表述不通。但我很清楚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更不可能重赛。
接下来的比赛，阿根廷人同样踢得艰难，仅以小组第三的成绩勉强进入十六强。而与巴西人的八分之一决赛却又堪称经典，球王马纳多纳的“世纪一传”不单瓦解了巴西人所有的努力与防线，也让对手在占尽场上优势的情形下功败垂成，评论界甚至宣称这是球王一个人战胜了一支球队，阿根廷人又在创造神话。
就是这样一支开始让人看着十分揪心、又总像是在极力挣扎的球队，在淘汰赛里却一路过关斩将，跌跌撞撞地杀入了总决赛，最终获得了亚军的好成绩。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以后的世界杯我还在看，但我知道，自己不算是真正的球迷。我只是喜欢球赛里展现出的不一样的魅力，就像18岁那年读大学的大哥从校园里带回汪国真的诗集，让我一下子喜欢上诗歌与文学，但我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天赋。你不知道，我中学时最不爱语文课，作文的评语老师从来就是一句话，记流水账。但是现在，我喜欢文学，喜欢写作这件事。
我写过很多诗，现在读来，真的如一位编辑老师曾下过的评语，有点不知所云。只是现今，心里偶尔还会照常生出一些蓬勃的诗情，激动着我满心欢喜。我会即刻记录下来，哪怕辞藻还是有点单薄，意象不够深刻，想象力也似贫乏。我记下来，哪怕留给自己欣赏。
这么多年下来，我还在干写作这件事，习惯用文字记录自己的生活与思想，喜欢这样的表达与呈现。少了年轻时的激情与热烈那是自然，对成功的渴望也早已变得淡漠，这些都不重要，也不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我只要爱下去，自然会有它该有的结果，到它能抵达的去处。
就像我喜欢球赛，我发现它最大的魅力其实就在于过程里的不确定性，哪怕是曾经的冠军球队，顶着最耀眼的光环，也可能被对手掀下马去。这与临场发挥有关，也与运气脱不了干系，这里面有太多的东西难以言说，不是个人能够决定的，而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
就像运动场里当下的较量，机会来到脚下，自己把握不住，那只能说明技艺不精，或是运气不在你这一边，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爬起来继续比赛才是正道，怅惘在那里再怎么遗憾与懊悔也没有用，还是把刚才的那一刻彻底忘掉是第一要务，这样才不至于影响到后面的比赛。
所以我认为，足球赛是不能看重播的，已提前知道了结果，明白这中间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好像所有的付出都是在做无用功一样，你还有什么兴趣继续下去，哪怕仅仅是个观众的角色。
也所以，我很喜欢足球运动员在赛事过程中所体现出的态度，不断地传接交换组织配合，好不容易创造了一次绝佳的破门良机，却可能因为队友最后的凌门一脚欠佳而功亏一篑，让人由不得扼腕叹息。
但这样的情绪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抹一把脸，甚至仰天长叹一声，双手捶打地面等等，都只是一瞬，马上爬起来，跑步回撤，继续投入比赛，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事实已定，只能重新组织下一次进攻，世事不可能倒回去重来。即便是有月光宝盒，念一句咒语就可以让时光倒流，也不可能尽如心愿，与刚才的那一刻完全雷同，因为决定它发展与走向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又想到股票。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某些近似之处，尤其是针对机会的错失上，最值得借鉴。
比如当我一时头脑发热仓促做了某个决定，过后马上意识到不对，犯了大错，明显造成了损失。可哪又怎样？只能徒叹一句，在心里再一次警示自己，千万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下次在做决定之时尽量多想一秒——我能做的，也就这一点了。
我在想，股市就如同赛场，也就是我们的人生，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一切都是未知，多少次你发现那可能是一个机会，却犹豫了，而反过来做了决定的，却感觉像是陷阱，抑或到底是陷阱还是机会一时也判断不出，更多的时候需要耐心等待与观察。也可能明明你已经接近成功，却又耐不住性子，莫名地有些担心，所以过早地跑掉与撤退，把大好的机会从手里溜走。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都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与决定，不是错过就是过错，机会陷阱难辨，得失成败模糊，而它的魅力就是一切未知，一切皆有可能。
别为过去纠缠。只要喜欢就好，只要听从内心的声音，坚持做下去，生命便可以活得踏实沉稳、欣然从容。
2020.1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