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4月,王劲哉与新四军发生了一场大的冲突。
这一年的1月,中共中央中原局将留守河南确山县竹沟地区的新四军四支队八团队留守处一个连的武装和60余名干部,组成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大队,李先念任司令员,周志坚任参谋长,同时,建立中共豫鄂边地委。
1月17日,李先念率独立游击大队向武汉外围挺进,途中以四望山为立足点。李先念夜以继日地往返奔波在四望山和桐柏山之间,广泛地开展统战工作。
春节期间,他曾只身带着一个警卫员,翻山越岭赶往随县长岗店,同鄂中区党委取得联系;接着,以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司令员身份,同第五战区豫鄂边区抗敌工作委员会军事指挥、国民党湖北省第三专署专员石毓灵商谈抗日事宜;并同国民党西北军、四川军和桂系军的部队进行了联络。
通过积极工作,同豫鄂边抗敌工作委员会领导人李范一、李相符,信阳县长李德纯,应城县长孙耀华,进步爱国知识分子、信南部分抗日武装领导人蔡韬庵等,建立了真诚的合作关系。

1939年初,李先念率部挺进鄂中地区 图片来自网络
2月下旬,李先念率独立大队和信阳挺进队一个中队,东进信罗边地区,在当谷山、灵山冲等地,与路东地下党和六大队会合,并将蔡韬庵、周性初等领导的抗日游击队编入了挺进队。同时,派出工作组开展群众工作,发展地方武装。至春夏之交,信阳挺进队发展到3个大队、14个中队,共1200余人。
豫南特委在四望山地区积极开展党的活动,并于同年6月建立了豫鄂边地委,将豫南、鄂中、鄂东三地党组织及其领导的抗日武装统一起来,开辟了豫鄂边区抗日根据地。
3月,豫南省委组织部部长陈少敏率领八团队竹沟留守处一个中队从竹沟出发与李先念部会师。
李先念、陈少敏遵照中原局指示,在京山养马畈召开豫南、鄂中党和军队干部会议,讨论统一边区的武装问题,决定公开树立新四军的旗帜,将豫南、鄂中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统一整编为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由李先念任司令员,陈少敏兼政治委员(不久由陶铸代职)。
养马畈会议加强了鄂中地区党的领导,并使党在豫南、鄂中两地区的抗日武装有了统一的领导和指挥,扩大了共产党新四军的影响,为开展豫鄂边区的抗日游击战争奠定了基础。
当时,鄂中地区日伪敌特耳目众多。很快就知道了李先念支队的到来和首脑机关的准确方位。
于是,他们很快就集合所有的敌伪力量,从京山坪坝、宋河、安陆县(今安陆市)等地,兵分三路向我支队司令部驻地——崖家冲、上老冲远途奔袭,分进合击过来,妄图一举歼灭新四军豫鄂游击支队的首脑机关。
当伪军进至冲口槐树湾时,幸亏被我军哨兵及时发现,并立即鸣枪报警。李先念、陈少敏等支队首长走出司令部大门,迅速组织动员附近的群众往山林里转移,同时,寻找可以隐蔽的安全地方。
这时,逃难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向李先念这里跑了过来,他说:
“李同志,我经常上山砍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敌人发现不了,我来带你们去!”
在这位老乡的引导下,他们穿过山间密林,拐过两道山弯,来到了一个山洞边。洞口有泉水流出,没有行人走过的痕迹,于是,李先念和警卫员和其他几位司令部的人员,以及那个带路的老乡,便走进山洞躲了起来。
夜间,李先念和那个带路的老乡攀谈得知,他叫崔维品,就住在上老冲支队司令部隔壁。曾经听过李先念的讲话,但不知道李先念担任什么职务,只知道他姓李,所以就称他为李同志。
第二天拂晓,听到山洞口外面没有动静后,李先念便拜托崔维品到洞外周围去看看,顺便下山去打探日军的消息。
崔维品冒着生命危险,摸过戒备森严日、伪军的岗哨,溜回家中为李先念等人做了饭菜,盛了一瓦罐,塞进布袋。又带着镰刀、绳子、扁担,背着瓦饭罐,假扮砍柴山民,朝山上走去了。
由于该处山高林茂,日军搜山也没奏效,便采取围而不打的办法,崔维品东躲西藏,装成哑巴,打出上山砍柴的手势,蒙混了设在山口的岗哨,把盛满饭菜的瓦罐,送到了李先念等人藏身的山洞里。
日军接连围困搜山我军民五天,一无所获,便灰溜溜的撤走了“清剿”部队,李先念等人走出山洞下山。
事后不久,为了表彰崔维品冒死为新四军豫鄂游击支队司令部人员送饭的大无畏精神,李先念在白布绶带上亲笔写上:“支持新四军有功”七个大字,送给崔维品。
很快,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四团队已由刚成立时三百多人枪发展到一千多人枪,部队整编为三个大队,李先念、陶铸也到天汉视察指导工作,成立了天汉独立营。
同时,县上也决定调整乡保机构,肃清散股土匪,增设粮柜,整编自卫队,同时下令禁止摊派、抽丁。
接着,李先念率豫鄂挺进纵队二、四、五团队分东西两路南渡襄河,进攻驻汉阳侏儒山伪“自卫军”独立第八十二师汪步青部,东路二、四团队从系马口附近出发,西路五团队从杨林沟、西江亭出发,五团队首先到达作战地区对汪伪发起攻击。
激战中,曾一度占领侏儒山街道,打死打伤伪营长以下官兵一百多人,生俘二十余名。二、四团队因在途中与前来截击的日军作战,未能及时到达作战地区。
因为这次战斗直逼武汉近郊,盘踞在武汉日军急忙加强防守,并下令戒严三天。
为了扩大经济来源,中共天汉地委成立了天汉财委会,在汉川征收关税。并在各水陆交通要道,设立稽查所、税卡,先后在荷花堰、麻河渡、横堤、垌塚、窑场、吕家港、分水嘴、蚌湖口、杨林沟、小里潭、榔头等地设税卡。
王劲哉认为,新四军的活动已经触犯了他的地盘和利益。于是,在全师抽调班以上骨干一千多人,加强武器配备,组成一个“军官团”,他亲自任军官团团长,副师长杨振华任副团长。由杨振华带团从监利出发,偷渡襄河,乘夜潜入干驿及马湾地区,隐蔽在华严湖边的陈家台、李家台和石家台等村庄。
为防止走漏消息,王劲哉还严密封锁各村庄的进出通道。并设一个伏击圈,准备把新四军的部队诱进伏击圈歼灭。
学兵团的学员都是班长以上的干部,作战很有经验。杨振华把学员们化装成土匪,编了一个叫朱桥松的土匪头目名字,带领三百余人在天门马湾附近的竹桥抢劫,并扬言还要抢劫田二河。
天门干驿商会接到群众和我地方工作人员报告,到田二河请求向岩县长发兵剿匪。
向岩县长和中共天汉地委书记顾大椿商量,请团长李人林、政委岳林带新四军四团队和县国民兵团前往。
当天下午,李人林、岳林带领新四军四团队两个营,县国民兵团副团长兼参谋主任谢威带领国民兵团两个中队,前往干驿驻扎。第二天拂晓出发,部队开到竹桥对岸。
战斗发起后,新四军准备包围这股土匪。可是,杨振华很有战斗经验,又是奉命诱敌,根本不与新四军纠缠,立即向东移动,边打边退,抢占河对岸制高点上的房屋作掩体,用机枪封锁,打得进攻的新四军部队在一片有水的菜籽田里,抬不起头来,
新四军发现敌人不仅武器精良,而且战斗力不象一般土匪所能及,与报告的情况不相符,立即命令集中火力,首先拿下了北岸阵地。
经过几个回合的拼搏.新四军攻下了桥头阵地,抢占了制高点,这才发现敌人有七百多人。
这时候,汉川县政府领导又带领国民兵团一部赶来增援。把杨振华压住了,最后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新四军乘胜追击,接近以后才发现果然不是一般土匪,而是正规军,士兵穿的背心上都印有“干校”字样。
仗打完以后,双方均称误会,汉川县长向岩就天门竹桥事件致信王劲哉。信中写道:
劲公赐鉴:
慨自芦沟事变至今,日本人之对于我中国,自有人类以来,所不忍言,不忍思之残酷,无所不用其极,以绝国人,肝脑齑粉,流血成渠。而天汉尤甚,水淹六载,室如悬罄,村里丘墟,虫沙满地,我公闻之,应亦同声一哭也。
惊叹天门竹桥发生事变,现我公与此间驻军,不免发生误会,历有年所。故人叶香石(即1920年援陕时的护法靖国军第八军军长叶荃)、杨虎城、匡厚生诸先生与岩情同骨肉。其他各地父老昆仲,谊若乡人。关中,即岩之第二故乡也,我公亦岩之故乡亲友也。此番误会,至祈我公垂念民众之无辜,本平时胞与为怀,有数无类之旨,不咎既往,期有将来,则抗战前途,利赖无穷。
恃爰冒渎,毋任惶悚。
专肃敬颂
钧绥
岩额手
民国二十九年五月十二日
向岩是汉川县田二河人,1905年东渡扶桑,进入东斌陆军学堂专攻兵科。他早期同盟会员,学成回国后在四川任陆军速成学堂教官。

向岩画像旧照
武昌起义后,他以川南宣抚使名义发布《谕巴蜀檄》。其中先列清廷劣政,再述起义形势,最后谓:
“本部长客于西土,纠合精英,冶铸国魂,满族及汉军安心归化者,军政府一视同仁。”
随后,向岩任鄂军第八师参谋长,后任江南第一军参谋长,曾经写了一本书,叫《新中华民国》,反对袁世凯黎元洪执政。
护法运动期间,他在靖国军任第八军参谋长兼第二混成旅旅长,转战鄂蜀秦陇滇黔七省。
在陕南秦岭深处的口子头役中,向岩右腿中弹负伤,不下火线,仗剑麾师,所向披靡,战宝鸡、击马营、攻大散关、破红花堡、克草凉驿、夺白石铺,长驱五百余里,在凤县生擒北洋陕南镇守使、陆军十五混成旅旅长管金聚。
北伐时,向岩任广东韶关大本营将校团副团长,北军第五路司令。
九·一八”事变,蒋介石奉行“攘外必先安内”,执行“不抵抗政策”,东北三省沦陷,向岩写《忧危论》二十一篇,痛斥蒋介石。
西安事变后,向岩秘密来到延安,看到延安的蓬勃气象,心情激动,表示回湖北后,要亲自为国共合作抗日救国大业贡献力量。
1939年,年近古稀、避居鄂西的向老先生带着“在汉川搞一个国共合作的典型,为全国军民示范”的蓝图决计出山,请缨担任汉川县长。
在中共鄂豫边区党委组织四万群众参加的“拥戴向岩”大会,向岩用高昂声调,慷慨陈词:
“今后,惟有追随吾挺公念公及诸大豪杰大名士之后,凤翥鸾翔,龙骧虎步,为吾中华民国最后写一页有声有色有趣有味之光荣史也!”
向岩说的挺公是叶挺、念公是李先念。
上任伊始,向岩即任命中共天汉工委书记、燕京大学外文系毕业生童世光为主管武装保甲的科长;又破除国民政府县兵团不设副职的清规戒律,特别任命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生吴师筑为副团长,随后,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第六团政治部主任谢威接任吴的工作,从组织上保障了中共直接指挥国民党军队的合法性。

谢威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他还将原汉川县直区属中队三百人统一参加新四军整编,使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第四团迅速扩充为拥有千余人的正规部队。
一位叫丸山的日本军人给向岩的劝降信,赞扬老人经世卓识,学贯古今,日本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请他大驾出山,走马上任汉川政府县长。向岩用一首古体诗回绝,复函中写道:
“予万不得已时,杀身成仁,义如泰山之重,非可苟安己也。”
实际上,向岩与第十七路军还是有点香火之情,当年,杨虎城作战失败,托庇与陕北井岳秀的时候,向岩持孙中山密信,到陕北榆林指导井岳秀。
杨虎城正大病卧床不起,曾请向岩代其统领远驻各地的部队,那时的王劲哉仅是杨虎城帐下名不见经传的下层官佐。
向岩上任汉川县长以后,王劲哉与向岩常有书信来往,互赠礼物,王劲哉执的是弟子礼,所以,以向岩的资格,给王劲哉写这封信,很有分量,他不会不有所考虑。
陶铸、杨学诚也给王劲哉写了封信,内容如下:
劲哉师长勋鉴:
五月六日手书,昨日敝部四团队始由天汉转来,展读之余,敬悉先生于“九·一八”以来,即力主团结抗战;“七·七”事变后又率部南下,为保卫国土而英勇战斗之史实,钦佩无以。
贵部与敝部同在敌寇控制之区域内,坚持抗战,共以解放中华民族伟大事业为己任,此诚所谓目标相同者也。
自武汉弃守后,在鄂中广大平原上,号召民众,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真正打击敌寇者,仅责部与敝部而已耳。
吾等以身许国,坚持抗战,抛掷头颅,流洒赤血,固所愿也。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与敌周旋,不见上峰有一枪一弹之接济,一兵一卒之补充,犹遭受意外之物议,不获见谅于人。
先生云困难若此,国人又若此,引为悲痛,敝部亦有同感。吾人处境相同,艰难困苦,被人曲解亦同。今后为打破环境,完成任务,克服困难,粉碎一切曲解计,紧密团结,精诚合作,实为必要。
上月在天门,贵部与敝部四团队武装冲突,真实情形,至今不详,料系出于误会,可断言也。
敝部素以团结抗日党派、抗日军队、抗日人士共御外侮为怀,昭信全国,并以此教育部属。箕豆相煎,分裂抗战,使敌寇拍掌叫绝,乘隙进攻,使损人利己和妥协投降者利用机会挑拨离间,向为敝部所深恶痛绝。
天门误会一事,祈无芥蒂,希以民族事业为重,共策前途。倘不是图,兄弟阅墙,纷争不已,使贵部与敝部同归于尽,鄂中千百万民众将何所依托乎?谨呈区区,敬候明教,并致敬颂勋棋陶铸杨学诚五月二十八日(一九四〇年)
陶铸是当时豫鄂边区党委委员、统战部长,杨学诚是中共鄂中特委书记。
汪步青是湖北沔阳人,生年不详,黄埔5期步科毕业,参加过北伐,后任国民党第82师营长。
抗战初期,第82师作战不力,丢失半壁山阵地而被解散,汪步青来到武汉赋闲,武汉失守后,他回到家乡,召集当地游兵散勇及土匪武装3000多人拉起队伍,被六战区封为游击纵队司令。
王劲哉来到沔阳后,将其击败收编,1939年2月,汪步青率残部投敌,任“中国人民自卫军第82师”师长。后为伪“黄卫军”第1师师长,伪定国军副军长兼第1师师长,为日寇看守长江水运交通线。
关于汪步青降日,还有一段江湖传闻,说是汪和一名风尘女子,叫“赛貂蝉”周桂香的坠入情网,而日军秘密抓捕了周桂香,迫使汪步青投降。
1939年7月,日军为打通汉宜路,阻止新四军向襄南扩展,命令伪军汪步青第82师李太平旅配合进攻,该旅奉命先拔除第128师这个“钉子”,无功而返。
9月,汪步青又乘第128师开赴潜沔边界时,率领所部偷袭沔阳,结果被留守的第384旅在周帮一带再次击溃。汪步青被这两次打怕了,此后直到被新四军消灭,都未敢再向一二八师驻地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