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12)洛东江之战(上)

子名历史回忆录 2025-04-17 08:52:33

1950年8月14日 星期一

当北朝鲜人接近釜山环形防御圈时,其主要目标——大邱——一片恐慌。

沃克将军不仅在西边面临基恩特遣部队的溃败,而且,两支北朝鲜军队已经渡过了洛东江,一支到达大邱西北15公里的地方,另一支抵达大邱东南24公里的永浦。

从北向南流的洛东江是大邱防御的关键所在。一个多星期以前,两个北朝鲜师已经渡河,其先头部队到达该城北不到32公里的地方。

在南面30公里、邻近荣山的地方,正在发生着另一场灾难,人民军第4师8天前渡过洛东江,突破釜山环形防御圈,建立了强大的突出角阵地,对密阳构成威胁并可能切断从大邱到釜山的主干公路补给线。

尽管一些参谋人员对形势感到绝望,但沃克依然保持冷静,他把特别部队迅速调到最危险的阵地,以防环形防御圈的瓦解。

北朝鲜军队越来越密集的隆隆炮声使大邱人惊恐不安,因为,这意味着金日成的大军不久将强渡洛东江,攻占这座城市。

在李承晚的寓所,穆乔大使为总统的安全感到不安,他建议政府南迁到济州岛,即使整个朝鲜半岛陷入北朝鲜人之手,那儿也是安全的,李承晚可在那里组织流亡政府。

可是, 李愤怒地拔出手枪逼近穆乔,愤怒得全身颤抖:“敌人来了,找就用这把手枪打死我妻子。然后,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自己。我们毫无把我们的政府迁出这片土地之意。”

穆乔大使脸色发白,李夫人也感到震惊。尽管他是一位十分英勇之人,却一言不发便匆匆离去。

在纽约城,记者爱德华·默罗正在为晚上7点45分的新闻广播录音,骇人听闻地谴责在朝鲜的战争行为,他目睹了向大邱的混乱撤退和釜山外围令人绝望的战斗,对羞辱的失败惊愕不已,而在欧洲战争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

他是这样开始的:

“这是一次最艰难的广播,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是否发生了严重的失误。这不是敌人强加到我们头上的一个决定。我们的高级司令官发动了这次反攻,用一名在职的知情军官的话来说,‘我们决定需要一次胜利’。”

他指责麦克阿瑟使用基恩特遣部队进行灾难性反攻,削弱了重要防线,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

这条拟晚上广播的新闻文本火速送到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主任埃德·切斯特手中。几分钟后,又被送到包括公司总裁和董事长在内的最高会议上。

随后,切斯特带着他们的决议回来。他说:

“这消息给砍掉了。”

有人表示抗议,但回答是:

“维持决议。”

对于这件事,默罗没有辞职或诉诸公众。然而,数百名记者在海外新闻俱乐部向麦克阿瑟发去抗议电报,《新闻周刊》后来披露了此事:

“默罗的强烈反对使新闻检查问题在广播网的新闻室里极端尖锐化,因为其他美国人想报道在朝鲜进行的战争。”

在一张严肃的默罗像片下,写着这样的题目——《默罗,新闻检查已在国内开始》

正当美国国内默罗被堵上嘴巴时,沃克将军在朝鲜正准备发动一场决定性的进攻,以消灭渡过洛东江的突出角的北朝鲜军队,那儿在大邱以南30公里的地方。

这场进攻预定在8月17日开始,将由海军陆战5团及其死气沉沉的士兵们在陆军3个团的支持下实施。

与此同时,沃克十分关心大邱北边和东北方向北朝鲜5个师的进攻。盖伊率第1骑兵师暂时顶住了北边的进攻,还有两个韩国师抵抗住了来自东北方向的进攻。

而大邱是釜山外围的关键,没有人比金日成更清楚这一点了,他号召部队在8月15日,即朝鲜1945年从日本统治下获得解放的五周年纪念日夺取大邱,要求一切战斗人员宣誓在战斗中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争取胜利。

纪念日的前一天,人民军第10师冒着美军空袭和盖伊将军的猛烈炮火,跨过洛东江,建立了一座桥头堡。尽管盖伊调兵遣将,在天黑前拔去了桥头堡,但美军严重受挫。

在大邱,韩国政府的办公室里笼罩着恐慌的气氛,成群的政客和那些寻求李承晚恩宠的文职人员努力刺探总统准备什么时候逃往釜山,他们也想跟他一块儿前往。

沃克将军力劝穆乔大使撤离大邱,并劝李承晚也撤走。但是,穆乔在前一天受到李承晚的手枪威逼,他告诉沃克:

8月15日是日本投降之日,是解放的象征,大韩民国又是在1948年这一天建立的。如果政府现在离开大邱,士气就会瓦解。

沃克承认这很有道理,但是坚持如果形势真是绝望了,他们都不得不走。

在被围困的大邱,李承晚、他的内阁、国民议会和外交使团头面人物仍然庆祝了解放日,众人同仇敌忾,充满了信心。

当这一切正在进行时,白善烨准将指挥的韩国第1师在城北16公里处击退了两个北朝鲜师一些部队的进攻,他的左翼与盖伊的骑兵师相连接,但北朝鲜军队企图在其间打进一个楔子。

日暮时分,从朝鲜人民军对盖伊左翼303高地的进攻和对白的压力来看,沃克认为局势十分明显,李承晚必须离开大邱。

大约750名南韩警官在城郊排成队列,以控制骚动不安的人群。这时,大邱的人口从平常的30万膨胀到70万。

16日晨,沃克再次同穆乔通话。他说:

麦克阿瑟担心北朝鲜军队突破阵线,造成总统的死亡或被俘。

随后,穆乔在仍然武装得像突击队员的诺布尔陪同下拜谒李承晚。

李承晚经常告诉诺布尔:

他决不会再撤退了;如果需要的话,他将率领100来个忠于他的部下在大街小巷同敌人血战到底。

此前,穆乔老是给总统描绘一幅光明的图画,诺布尔也支持他这么做。但是,这一次,大使严肃地告诉李承晚:

保卫大邱的部队随时可能崩溃,沃克将军和麦克阿瑟将军全都催他立即南撤。

李承晚依然本能地一口咬定,他绝不离开大邱。如果政府里的其他人想走,随他们去好啦,他要留下来。他再次提到他有100多个忠心耿耿的人,只要有枪他们就能投入战斗。

穆乔争辩说:

你不能像一个普通士兵那样战斗,政府的稳定有赖于他。

李承晚反驳道:

“那么我就辞职!让别人当总统。”

接着,他语无伦次地不停地讲,却在最后同意第二天上午飞离大邱。

《纽约时报》被美军得到的情报报告所骗,报道美国和南韩部队“至少仍处于四比一的人数劣势”。而事实上,金日成只有7万人,美国和韩国共有9.2万人的部队。

大多数年轻的美国兵到达朝鲜时,只知道朝鲜人是一群无知的、偷窃成性的劣等人——“戈克斯”,这是美国人对越南人、菲律宾人、朝鲜人、日本人及中国人等亚洲人轻蔑的称呼。

他们几乎没有人了解朝鲜的历史或文化。当一个朝鲜人说“我不是戈克斯,你才是戈克斯”时,他们全都茫然不解。在朝鲜,这就是美国人的意思。

吉姆·豪斯曼上尉在韩国工作了几年,对他们正在进行的顽强抵抗,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相信像钟日昆和白善烨将军那样的人,会干得非常漂亮,特别是对后者信心十足,认为他会守住防线,大可不必跑去指手划脚。

8月17日,大邱北面的关键地方在白的右侧,即303高地。这是一个1000英尺高的宽阔地带,呈椭圆形,周径超过两英里。谁占据此地,谁就控制了汉城—釜山铁路和跨过洛东江的主干公路。

洛东江之战中,受伤的美军士兵 图片来自网络

北朝鲜军队的一个营渡过了洛东江,包围盖伊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连,夺取了303高地。

17日拂晓前,盖伊的两个营在一个坦克营的支援下发动反攻。在进行充分的炮火准备和空袭以后,骑步兵向高地发起猛烈冲锋,没有遇到抵抗。

在炮火准备和空袭中,朝鲜人伤亡惨重,已经撤退,但他们留下了26具被俘美国人的尸体。

这些美国人被解除武装,剥去衣服后,被赶到水中撵上山坡,最后他们双臂被反剪绑在背上,集中到山涧里,四个朝鲜人向这些无望的俘虏开枪。

列兵罗伊·曼林,一个来自芝加哥的19岁青年,设法挪到同伴的身体下面,尽管胳臂和腿上挨了几枪,但仍爬到了安全地带,他向那些惊骇不已的骑兵讲述了他的遭遇。

当303高地的战斗接近尾声时,第5陆战团正在密阳附近整休,他们只是暂时呆在那儿,因为他们已被选中,担任沃克拔掉北朝鲜军队在大邱以南突出角阵地的先锋。

在参谋会议上,克雷格扼要介绍了沃克的进攻计划:

进攻将于8月17日晨以袭击渡过洛东江的北朝鲜军队占据的桥头堡开始。两个美军团将从东北方向在突出角阵地汇合,第9团战斗队和海军陆战旅发动正面进攻,两团美军从北面进攻,陆战旅从南面夹击。

后者将袭击密阳西10公里的五峰里山脊,这个山脊像一条史前巨蟒,它那迟钝脑袋向东南延伸一英里多以后,变成一些泥沼和不规则的小山包。巨蟒又高又窄的脊椎,则是一连串从300英尺到500英尺不等的山峰。

陆战旅将率先发动攻击,用2营攻占第1个目标,然后是1营,最后轮到塔普莱特的3营。

17日晨8时,2营两个步枪连并肩跃出战壕,迎着北朝鲜军队的火力进攻,尽管得到后方炮火的支援,但是进展缓慢,迟滞不前。

到中午时分,战斗进行了4个小时,伤亡143人(其中大多是两个步枪连的人)以后,整个2营都动摇了。

接着,1营在乔治·牛顿中校的指挥下,挥师越过大伤元气的第2营,用两连即埃布尔连和贝克连进攻五峰里山脊。

可是,他们也陷入了拉锯战中,贝克连连长约翰·托宾受伤,他的副官,弗兰西斯·“艾克”·芬顿接管指挥权。

芬顿渴望来朝鲜作战,他的父亲在海军陆战队服役了34年,弟弟是一名海军士兵,战死在冲绳岛,岳父是一个海军陆战队上校。

所以,他宁愿做连的副官,尽管那低于他的军衔。现在,他终于成了连长!

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7点。接着是较长时间的平息,芬顿设法同埃布尔连联结起来,准备晚上的防御。

一小时后,当他的部下正在挖战壕时,路边出现了两辆T-34坦克。芬顿立即发出信号,报告敌坦克的位置。

很快,P-51“野马”式战斗轰炸机旋即尖叫着开火,但没有击中目标,坦克轰隆隆地在路边嚎叫。

美军防御阵地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芬顿在同营长牛顿上校通话时,发现第三辆坦克跟着前两辆上来了,只有半公里多一点远。牛顿说:

“放坦克过来,我们用反坦克武器对付它们。”

芬顿心醉神迷地观察着。他好像坐在50码长的罗斯露天剧场上,一个观看就要开场的好戏的最佳位置。这三辆坦克完全不顾战术上的要求横冲直撞,就如同它们拥有整个世界似的。

它们本该迂回深入,因为路两边土质坚硬,不会陷进去,但是它们直往营部冲来。P-51“野马”式战斗轰炸机继续朝坦克开火,但打到了B连地段,芬顿的前沿火控人员叫它们停止射击。

当第一辆黑色的坦克绕拐角而行逼近营部时,3.5英寸的火箭炮和无后坐力炮从道路两边的高处一齐向它开火。

第一辆坦克的右履带被火箭击中,但它继续疯狂地射击,直到无后坐力炮的炮弹炸毁了它的左履带和前装甲。

芬顿亲眼目睹陆战队一辆坦克的90毫米炮击中了它,它在转弯处震颤着化成一团熊熊烈火,最后爆炸了。随后,一个人从燃烧着的坦克里爬了出来,但被步枪击倒在地。

第二辆T-34坦克用它的所有武器不停地射击,但被一枚火箭炮击中,右履带被毁,在路的拐弯处失去了控制,另一枚火箭炮击中了它的油箱。

紧接着,无后坐力炮和两辆陆战队的坦克的炮火一齐倾泻到这辆已经受伤的坦克上,可它那疯狂的射击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另外7发炮弹摧毁了它的炮塔,坦克直接爆炸了。

第三辆坦克在它的两位同伴的熊熊烈焰后面停了下来,无后坐力炮、火箭炮和两辆陆战队坦克一齐雷鸣般地开火,它先摇摇晃晃,随后也爆炸了。

被美军击毁的T-34坦克 图片来自网络

整个战斗只打了5分钟,粉碎了T-34坦克不可征服的神话。对芬顿来说,这真是激动人心的场面,但他担心晚上还有另一次反攻,向他的士兵发出警告,设下潜伏哨,让连里25%的人一夜不睡。恢复平静后,他们一直紧张地守候到天亮。

所幸的是,8月18日凌晨2点30分,当照明弹划破深邃的夜空时,北朝鲜人以优势兵力朝关键阵地即芬顿的连和A连的交接地带猛扑过来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芬顿的左翼殊死抵抗两排北朝鲜士兵的进攻,其中一些潜到陆战队的散兵坑里,攻击芬顿的指挥所。

一场殊死的白刃战展开了,火箭炮手、迫击炮手和文职人员都作为步兵加入格斗。混战中,牛顿中校来电话,询问战况如何,芬顿回答说,他真的说不准:

“我们周围到处都是朝鲜人。”

营长命令道:

“你必须守住阵地,”

因为,这时左侧的A连已有三处被突破。

芬顿回答说:

“不要担心,中校,今晚留在山上的陆战队员,都将英勇战斗到底!”

芬顿意识到,他的声音同约翰·韦恩的差不多,还真说不准,他率领的这个连队能否顶住北朝鲜军队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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