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的钟声总在暮色里浮沉，圆清法师的蒲团下压着一片无人知晓的尘埃。世人说他孤僻，说他枯坐如顽石，说他衣角沾满经年不散的苦艾香，却不知他早已将众生喧哗，炼成了指尖一粒菩提。

他常在月落时叩响禅房的门环，不是为化缘，而是将整夜的露水凝成佛珠。有人见过他踏着霜色捡拾枯枝，那背影被月光洗得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轻烟，遁入《楞严经》里说的"湛然无边境相"。他说："参禅不必焚香，松风水月俱是道场"，可世人只当这是疯话，将他的密行视作异端。

某年暴雨冲垮了山道，他赤脚站在泥泞里渡人。有人看见他掌心浮现金色莲纹，恍若《华严经》中"十方圆明"的微光，却不知那是三十年刺血抄经留下的茧。他总在供佛的清水里投几片野菊，说这是"从闻思修入三摩地"的方便法门，可香客们只嫌寒酸，将供果换成鎏金的莲花灯。

最冷的冬至夜，他解开百衲衣裹住冻僵的雏雀。晨钟响起时，袈裟上绽开朵朵红梅——原是昨夜割腕饲鹰的血，被北风绘成了《法华经》里说的"同体大悲"。小沙弥哭着要为他包扎，他却笑指佛前油灯："你看这光，可曾被黑暗玷污？"

如今他的草鞋仍摆在禅堂外，青苔已漫过脚踝。香炉冷透的清晨，有人听见虚空里传来木鱼声声，恰似当年他说的："能所俱泯时，方见真心如月"。山门外那株枯木，不知何时开出了重瓣雪莲，过路人才惊觉，原来他早已将"中正不倚"的方行，化作了满山慈悲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