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少年玩事·30·“学车子”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6-27 08:44:53

故乡记事·少年玩事·30·“学车子”

学车子

“学车子”,也叫“学骑车子”,是方言,用普通话说,就是学骑自行车儿。

泡里的小子们长到十一二、十二三岁儿,家里有“车子”的就学着骑了。

“学车子”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贴车子”。庄稼人家儿买车子,多数儿是为了赶集上店儿、串亲戚驮东西,买的大多数儿是“加重车子”,“加重车子”“大梁”高,有“后衣架儿”,车身重,十一二、十二三儿的孩子还没到“发个儿”的时候儿,多数儿个儿不高,力气不足,从过道屋儿往外搬车子过门槛儿,得把手“掏”在大梁底下,抓住前梁架儿,一手儿扶着车把,一手儿使劲往高儿抬前转辘,等歪歪扭扭地抬着前转辘过了门槛儿,再使劲拎后梁架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连人带车子倒在门框上。

但这一点儿也不能消减小子们学车子的心性,学会骑车子,能像大人一样儿骑着车子在道儿上跑,更别说能像电影儿里的八路军武工队一样儿敞着袄襟、骑起来两边儿袄襟儿往后飘扬,一边儿骑着跑一边儿扭头儿朝鬼子伪军开枪,多威风、多气派!

把车子推出屋儿,仰着胳膊、一步儿一斜地推到平整道儿上,就能“贴”了。先是推着车子快走几步,把左脚踩上“脚蹬子”(方言,也叫“车蹬子”,自行车脚踏板),在“脚蹬子”上单脚立着不动——这个虽然是学车子最简单的动作,却最容易跌跟头,因为是最初跟车子“亲密接触”,车把把不稳,又怕脚踩不住脚蹬子,眼睛盯着蹬子,着意看着脚往蹬子上踩,真正是“手忙脚乱”,往往脚踩上去了,车把却往两边曲里拐弯儿地乱转,转的角度大了,车把、前轱辘一下子横过去,导致车子猛地停住、往前栽,结果一定是“车仰人翻”,扑倒在地。但小子们对这个毫不在乎,哪学车子不跌几个跟头哇?爬起来再“贴”就是了,“顶不济厮”也就是找个人儿在后衣架儿上“把着”,推着点儿、稳着点儿罢了。

手能稳住把、脚能顺顺当当地踩住脚蹬子,眼也不用盯着蹬子,能往前看了,就左脚踩蹬子,右脚蹬地,蹬一脚在车子上“贴”一会儿,蹬一下在车子上“贴”一会儿。

“贴”几天,车子慢慢儿地走得稳当,刚学车子的时候儿的紧张、慌乱也没有了,就进入学车子的第二个阶段,“掏车子”。“掏车子”是把车子“蹬”起来,车子往前走的时候儿,把蹬地的右脚迅速“掏”过车子大梁和梁架儿当间儿的空档儿,踩住“外手儿”的脚蹬子,俩脚踩着脚蹬子催动车子往前走。但“掏车子”刚开始却还不会踩着脚蹬子转整圈儿,只是踩半圈儿退回来,等脚蹬子回到最高点再踩下去,“咯噔”着慢慢儿走,“咯噔”熟练,才能俩脚配合着踩整圈儿。

“掏车子”练得忒熟了,就能真正地学着骑车子了。这时候儿难的是“上”车子,刚开始得着人在后衣架儿后头把着,把着的人既得稳着车子,还得使劲推着车子往前走,学车子的人左脚踩蹬子,右脚猛蹬几下儿,然后疾速抬起,从身前、车把后的窄缝儿弯过去,跨过车子大梁,踩住脚蹈子往前蹬。这时候儿和刚学“贴”车子的时候儿一样儿,也最容易跌跟头,因为最初抬、弯右腿,动作不协调,或者抬起腿来却弯不过大梁,或者抬腿弯腿的时候儿忘了把住车把,车把乱晃,车子不定跑到哪儿去跌倒,或者干脆直接倒地,有的时候儿甚至连后头把着车子的人都一起带倒,这时候儿学车子的人就会又尴尬又丧气地傻笑,或者俩人一起哈哈大笑,然后嬉笑着爬起来从头儿再来。

跌了无数儿跟头以后,终于能骑车子了一一但这时候儿孩子们骑车子的姿势忒丑,屁股跨在车子鞍座儿前的大梁上,腿不够长儿,俩腿使劲伸直了也不能像大人似地着脚掌子踩着脚蹬子,只能踩左边儿的脚蹬子的时候儿身子可劲儿往左边儿斜,踩右边儿的脚蹬子的时候儿身子可劲儿往右边儿斜,腰扭得像活动麻花儿,屁股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来回鼓悠(方言,扭动,晃动,“鼓”读四声)。但虽然样子丑,而且车子大梁硌得屁股根子生疼,车子鞍座儿顶得“精酿骨儿”疼,当小子们能跨上大梁,骑着车子在道儿上飞跑,看着一个个大人孩子、棵棵杨树柳树、一幢幢房子、一片片院墙从眼前往后头“嗖嗖”地闪过去,听着耳头边儿“呼呼”风响,心里那个欢喜,那个痛快,真是没比的!

我学车子比别人晚,十四五岁儿才学。我们家儿穷,大概在 1979年或1980年,我二姐从滦南中学毕业,在队里挣了工分儿,一两年后又实行了“联产承包制”,家里有了余粮,换了现钱,才花45 块钱买了一辆日车子。车子是给二姐买的,二姐稀罕,虽然是旧车子,却擦抹得锃明瓦亮,在大梁、梁架儿上缠上了红大绒布。但再心疼车子,二姐又咋舍得不给我们使、不让我们学车子?

“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我学车子学得晚,但因为比早几年学的小伙计儿们更有力气,反倒学得更快,很快就能跨在大梁上骑着车子猛跑。然而,也正因为这个,我吃了一回大亏。

刚学会骑车子的时候儿,有一天我在庄里骑着玩儿,忽然想到从庄里到西河儿北沿儿的道儿是“高岗儿下坡儿”,骑下去不是更快?就猛蹬着车子从庄头儿上往下猛冲,哪知道那年庄里恰好儿在西河北沿儿的道儿当间儿安了一个泄水的水泥管子,水泥管子大约有四分之一露出地面儿,当我看见的时候儿,车子的速度已经达到最快,眼看车子离管子越来越近,我心里一片慌乱,恨不得飞下车子把车子拽住,或者跳下来让车子己个儿跑,可这怎么可能,又哪儿敢啊?只能撒手合眼,任凭车子朝着管子撞去。一刹那间,车子和我腾空飞起,我从车把上方飞了出去,“砰”地摔在地上,在地上趴了好大一会儿,才一身灰土地坐起来,懵里懵憧地扭头儿寻找找车子。虽然跌得浑身疼,我首先担心的不是已个儿的身体,而是车子:要是车子摔坏了,咋跟二姐会家里人说?还不又得挨说?

幸运的是,车子没摔坏啥零件,但仔细看看,车子大梁和“前叉子”接头儿的地方儿撞得起了一点“鼓儿”。这可咋整?要是二姐或家里哪看出来,得咋心疼,我得挨啥样儿说呀?!但当时的我能有啥法儿?只能儿蔫儿地悄悄儿把车子推回家,一边儿想着豁出去挺着挨说,一边儿盼着人们看不出来,躲过一劫一一然而,更加幸运的是,二姐和家里人竟真没看出来,担惊受怕、老实了好几天以后,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再不担心。

就这样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庄里的小子们学会了骑车子,又骑着车子,一年一年地长成了大人。

骑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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